孫成建眼睛一亮,孫思源卻皺了眉頭,下意識望向李老二等人。

眨眼間,門外已經衝進來一個胖大女子,四十左右的年紀,容貌一般。但滿臉的怒色,讓她平添了幾分蠻橫和苛刻。

一身紅色細布衣裙,好似在彰顯她正妻的身份,可惜,配上腦後那支式樣有些老的金簪,不但沒顯貴氣,反倒粗俗的辣眼睛。

她進門也沒給李老二這個貴客行禮,反倒抬腳就踹了李嫂子一記。

李嫂子背對屋門,也沒想到會捱打,冷不防被踹倒,疼的慘叫一聲,抱了囡囡就往李老二身邊躲。

胖大婦人還要追著打,卻被孫成建攔了下來,假意呵斥道,“你鬧什麼?有貴客在呢!”

孫思源實在覺得丟臉,臉色漲的通紅,極力耐著脾氣勸道,“堂嫂,這位是李伯爺,好心送了族人來投奔。你不可無禮,趕緊道歉!”

胖大婦人卻只斜了李老二一眼,也不搭理孫思源,扭頭就扯了孫成建的耳朵罵起來。

“孫成建,你要敢收人進門,老孃今日就和你同歸於盡!家裡養了三個小妾八個孩子,米缸都見底了,晚上就要餓肚子!你一點兒都不管就算了,居然還要給老孃找麻煩?”

她說著話,許是覺得心酸委屈,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就開始大聲嚎哭起來。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老孃我當年好好的大家閨秀,怎麼就瞎了眼睛,嫁進狼窩了!嗚嗚,老孃不如死了算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孫成建急的團團轉,好似生怕妻子尋短見一般,一個勁兒的勸著。

“你哭什麼?我又不是納妾,只是二弟的家僕帶侄女來投奔……”

“呸!”胖大婦人狠狠唾了一口,哭得更厲害了。

“那三個小妾,哪個不是你說可憐,暫時收留,最後都收到床上去了!誰知道這個是怎麼回事?你別想再騙老孃!”

孫成建臉紅,扯了袖子遮臉,小聲罵道,“你快閉嘴吧,別什麼都往外說。”

孫思源氣的咬牙切齒,又沒辦法。

眼見李老二的茶杯裡沒水,卻依舊抱著一直喝,他真是想找條地縫兒鑽進去。

早知道堂兄一家是這個德行,他當初就是流落到海上,也不會前來投奔啊。

平日自家丟人就算了,這會兒居然在李伯爺面前依舊耍這樣的小手段……

李嫂子抱了囡囡,許是被嚇壞了,這會兒爬到孫思源旁邊,哭得撕心裂肺。

“堂老爺,求您收留奴婢和囡囡小姐吧!奴婢後悔了,留在大老爺這裡,我們怕是會被打死。奴婢不怕死,但我們老爺夫人只有囡囡小姐這一條骨血了!嗚嗚,求堂老爺救命啊!”

孫思源望向堂兄,見堂兄一副裝聾作啞的模樣,明擺著他這個親伯伯是不想管了。

他實在是生氣,憋得幾乎要吐血,開口暴喝道,“都閉嘴!”

瞬間,屋裡就安靜了下來。

李嫂子不敢哭了,胖大婦人也不鬧了。

孫思源深吸一口氣,說道,“堂兄堂嫂,你們不願意收留囡囡,是吧?”

孫成建乾咳一聲,含糊道,“那個,思源啊,你也知道我們家裡實在是負擔重,再添兩口人有些難,也怕委屈了孩子……”

“好,那我收留她們!”孫思源不願聽他辯解,冷聲說道,“堂兄給我出個文書吧,以後這孩子的吃喝穿戴和嫁妝,你都不用管。但同樣,她的任何事,你也不能插手,包括親事!”

“那是當然,”孫成建偷偷鬆了一口氣,努力往回找補丟掉的臉面。

“我是她親伯伯不假,但沒能力養她,自然也不好干涉她的事。”

“那就寫文書吧!”孫思源黑著臉催促。

孫成建立刻尋了筆墨,寫了文書,簽了名字,也按了手印。

孫思源又要求胖大婦人也簽名字,按手印。

胖大婦人翻著白眼撇嘴,到底也照做了。

孫思源吹乾墨跡,把文書摺好放進懷裡,這才起身同李老二行禮。

“伯爺,今日真是對不住了。家門不幸,讓您見笑了。改日屬下再請伯爺喝茶,當面賠罪。”

李老二也是起身,笑道,“先生不必客氣,我不過是幫忙送人過來。你們不嫌棄李家多事就好,這就告辭了。”

“屬下送伯爺!”孫思源伸手虛引,偶爾回身見堂兄堂嫂站在一起,神色裡都帶了得意,哪有方才的尋死覓活。

他實在忍耐不住,高聲說了一句。

“堂嫂,以後別說自己是大家閨秀出身,畢竟誰都知道你孃家是屠戶!難道你爹每日在豬皮上寫字作畫嗎?”

說罷,他扭頭就出了門,根本不理會身後的怒罵。

李老二好似沒聽見一般,也沒再看李嫂子和囡囡一眼,拱手告辭,然後就上了馬車。

馬蹄踢踢踏踏敲在青石地面上,很快就拐出了巷子,再也見不到孫家人。

李老二終於放聲笑了起來,“哈哈哈,這個孫先生罵的太狠了!每日在豬皮上寫字作畫,哈哈哈!”

車轅上,葉山也是笑的手裡鞭子都要掉了。

何嬤嬤更是低頭,肩膀哆嗦個不停。

主僕三個好不容易停了笑,也到了正街。

李老二尋了點心鋪子,給小侄女買了些喜歡的點心和芝麻糖松子糖之類,蜜餞也抱了兩罐子……

不想出城沒多久,路上居然遇到了侯府的馬車。

大管家從車裡探頭行禮,笑道,“伯爺,您這是進城了嗎?早知道,老奴就去接您一起回碎金灘了。”

李老二擺手,笑問道,“大管家怎麼來了,可是有事?”

“伯爺放心,沒有什麼急事。是我們侯爺進宮議事,同皇上討要了一些點心和蜜餞,囑咐老奴趕緊送來給郡主,心疼郡主吃藥,沒有甜食過口呢。”

“這可巧了,我也沒少買。福妞兒一會兒可要高興壞了!”

兩人說了兩句,就一前一後往碎金灘走。

而這會兒,李家門前,早有馬車停靠。

原來是李震生把碼頭那邊死掉的海魚都送了回來,李老太正帶了水雲水靈等人,忙著殺魚抹鹽,曬魚乾兒呢。

眼見李老二和大管家從馬車裡跳出來,各個都拎著大包小包的點心蜜餞,李老太真是哭笑不得。

“你們是打算把家裡開成點心鋪子啊?方才老大也買回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