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翊笑了,看著李幾道揮揮手:“等我!”

說完飛身上馬,對馮英道:“我派幾個人送岳母回去,我還要幫阿耶辦事,就不能親自送你們回去了。”

馮英沒有聽見女兒的心聲,就接受了。

“多謝您。”

…………

“天養哥,那是我們家啊。”坡路上,一個黑挨的小胖子看見了家鄉,熱淚盈眶。

他身邊一個刀疤臉遠遠的看著平靜的河水,眸子幽深陰沉。

不想等了,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不光是死去的村民等不起,她更等不起吧?

可是,他要怎麼才能度過眼前這個難關?

黑小胖擦了把眼淚道:“天養哥,不然我們也去徵糧?這附近的大村子肯定有。”

“那我們跟他們有什麼區別?”刀疤臉眼睛如電,十分銳利看向黑胖子。

他說:“我們自己吃過的苦,流過的血,喊過的冤,絕對不能再讓別人也跟我們一樣。”

“還有,不要叫我名字,若是暴露了,大家都有危險。”

“是,將軍!”黑胖子一臉愁容道:“可是不用強的,我們去哪裡籌備軍餉糧草,他們還等著咱們立功回去討公道呢。”

是啊,他們必須立功,然後有了資本,要找那個人問一問,給他們全村的村民討一個公道。

軍餉,糧草……

刀疤臉看著前方,眯起了眼睛。

…………

李家就在城外不遠處住,不是主街,西北方向的一大片莊子,那都是李家的地盤。

所以蕭翊只留了四個人給馮英。

加上馮英自己的人,馮英覺得安心不少。

但是越往前走,人煙越稀少。

路過長水河的時候,河岸兩邊有不少房屋,可房屋都要坍塌沒人維護的樣子,竟然也沒有看見人。

馮英實在好奇,她之前也沒有坐著牛車出門的經歷。

就問阿流:“我記得這裡應該有不少人家啊,怎麼都沒看見人?”

“這裡啊!”阿流之前在長安城和洛陽城都流浪過,對兩個地方的環境都很熟悉。

她道:“娘子,這裡叫細鱗村,他們村裡有一條河,叫細鱗河,細鱗河裡面盛產一種魚,叫細鱗魚,十分好吃呢,可惜不知道怎麼回事,河水上游被堵住了,這裡也沒什麼魚了,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有幸吃過兩條。”

“那魚魚鱗極其細膩,魚體細長,魚鱗在光下一照,泛著金光,十分的漂亮。肉也真的細嫩好吃,比鯽魚肉嫩帶著天然的甘甜,一點腥味沒有,還沒有刺,就算不放任何佐料也是人間美味,是真的好吃,可惜了。”

他們這邊人是不怎麼吃魚的,因為魚多有土腥味且腥臭。

馮英好像也聽過這種魚:“這不是貢品嗎?”

所以她從來沒吃過。

馮英道:“你這麼說我好像想起來了,十二年前我們那邊是可以吃到這種魚的,而且河水裡好似也有,突然有一天,我們家就不可以再吃魚了。”

馮英當時正懷著三胎,才兩個多月,在安心的養胎,也沒問外面的事。

她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是因為魚,皇宮出事了,如今的萬盛帝勤王清君側,保住了皇位,老皇帝念在兒子的孝敬上,將位置傳給了萬盛帝,罷免了沒有作為的太子。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這樣的。”

“靖王謀反,抓了老皇帝和太子,剛好那時候當今萬歲帶了一批貢品進京,聽聞此事,帶著押送貢品的武將士兵衝破了城門,救了老皇帝和太子。”

對,就是這個原因。

聽說當時萬盛帝帶的最多的貢品就是魚。

當時發現這批貢魚的將領肖敬澤如今掌控中書省,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已經位極人臣了。

阿流提醒馮氏:“娘子您小聲點,您在議論皇室中事,現在靖王也是皇宮禁忌,您可小心禍從口出。”

萬盛帝仁慈,並沒有殺了靖王和太子,太子在做閒散王爺,靖王因為有罪,被囚禁在皇宮北苑,他人比較好色,皇帝經常會賞賜他幾個女人。

可見皇帝仁義。

馮氏拍了拍嘴,她現在可真是越發放肆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不是,咱們不是在說這個村子為什麼人這麼少嗎?”馮英看向阿流問道。

阿流:“……”

“不知道,奴婢只是個流浪兒,吃飽了不餓就行,別的奴婢也不管啊。”

【這裡,發過大水。】李幾道坐了起來,看著水過留下的‘傷痕’,微微蹙眉。

這裡的房屋都有不同程度的破壞,河岸兩邊有青石板的地方都長滿了一種水下才會生長的青苔。

說明這裡被水漫過。

李幾道慢慢站起來,瞭望河床上游,那邊有個閘口,是可以被控制的。

【這裡人為的發過大水。】李幾道可以肯定。

“呀,阿簡你快坐下,別摔了。”馮英讓馬車慢一點,扶著女兒坐下來。

然後回憶一笑道:“是不是雨下的最大的那一年啊,那一年我剛有你,春汛猝不及防的開始了,那一年咱們莊子都招災了。”

她還拿了一筆錢貼補家用,也是從那次開始,她的嫁妝都沒有多少錢了。

真的傷筋動骨。

馮英又拍拍大腿:“我想起來了,咱們院子有個丫頭叫秋染,當時七歲,她好像就是這邊的人,她說他們村的人都死光了,就剩她一個,沒地方去了,我就把她收留了。”

阿流:?

娘子到底在說什麼,完全聽不懂的樣子。

娘子是在跟自己說話吧。

“娘子!”阿流接過話道:“咱們還是快些走吧,這裡還是有人的,我小時候跟著那些討飯的來過,您猜怎麼著?”

馮英還問呢:“怎麼著?”

“嘿,我們本來是來討飯的是吧,沒想到啊,我們從別的地方逃的飯,被這裡的人給搶了一半。”

“都是一些半大的孩子,好像都沒有大人了,這裡很危險。”

“可是秋染說都死光了啊。”馮英喃喃道。

阿流搖頭:“她自己是倖存者,說不定還有別的倖存者她不知道唄,肯定有的,十來個呢,他們可橫了,說他們哥哥已經做了官,早晚有一天要回來的,若是我們不給,到時候讓他們的哥哥殺了我們。”

哪個大善人給我們阿英捐點票吧,看把孩子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