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劍拔弩張的較量
章節報錯
夏想舉重若輕的手段
夏想是陳風的人,在市政府裡面是共識,而他和曹永國的關係,應該說知道的人並不多。所以喬白田的沉默,顯然是因為陳風的關係。既然喬白田自恃身份,連面都不肯露一下,夏想就交代吳港得,以後二十里鋪去也不要去了,要晾的話,就徹底晾他一晾,看誰更有耐心。
在沈立春的印象中,政府官員都是誇誇其談之人,喜歡高談闊論,但說來說去卻沒有什麼實際內容,大部分人對經濟一竅不通,偏偏又愛指指點點。遇到這種人,他寧願請他們大吃大喝去堵住他們的嘴,也不願意聽他們自以為是的廢話連篇。
新來的夏主任不但年輕得出乎他的意料,一開口,竟然說出了不亞於專業人士經過研究才得出的結論,頓時讓他大吃一驚!
因為他本身也是高層住宅的支持者,但高層住宅的方案沒有在成達才那裡透過。打了回來要求還建多層住宅,讓他對自己的一腔設想大感沮喪,以為自己錯誤地估計了形勢。
夏想一說,他如同遇到知音一般,激動得有些失態:“夏主任,你真的認為劉家營這塊地,還是建高層小區好?”
“在市中心的大好地點,不建高層就太可惜了。如果是在東南,臨近郊縣的地皮便宜,可以建多層住宅小區,或是低檔的連排別墅。如果是西北,有山有水,就必須修建高檔的別墅,越高檔越好。甚至可以引活水入小區,移來巨大的山石,營造出山水樓閣的景象,成為燕市第一豪宅。”
“哐當”一聲,沈立春因為過於激動,起身過快,一下子把身後的椅子帶倒,也顧不上看一眼。他臉上流露出的驚喜和興奮的神情,彷彿發現了世界上最偉大的奇蹟一樣,一把握住夏想的雙手:“夏主任,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呀!我敢保證,你肯定和成總談得來,他肯定欣賞你剛才的觀點。我經常聽成總對燕市的房產現狀發表看法,你剛才說的幾點和他的設想不謀而合,簡直太出人意料了……”
夏想一臉感慨地說道:“我不過是隨便說說,和成總的雄才大略不能相比。我也總是在想,什麼時候有機會,能見一見傳說中的達才集團的掌門人才好!”
夏想的鎮靜自若落在沈立春眼中,他更加認定夏想不但見識非凡,也是行事穩妥極有分寸之人。再加上剛才一番高論又和成總的遠大設想完全吻合,沈立春心想,如果將他介紹給成總,說不定他能勸動成總改變主意,將寶興花園開發成燕市第一個高層住宅小區,該有多好。
誰都願意在城市的藍圖中,讓自己的設想變成現實。沈立春正是因為存了這樣的念頭,所以才對夏想高看一眼。實際上以他在達才集團位居中層的身份,夏想一個小小的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副主任,還真入不了他的眼。
達才集團在燕市乃至燕省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型集團,省裡曾經專門下過檔案,要求對達才集團重點扶持。再說達才集團是一條巨鯨,翻身之間就能驚起無數風浪,燕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都對成達才十分尊重。誰要是不長眼來達才集團伸手卡要,他一個電話就能直通主管副市長的辦公室。
“如果夏主任真有心和我們成總見一面的話,我倒可以找一個機會安排一下,不一定保證肯定行,但可以試一試。不過我也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就是如果夏主任和成總見面之後,聊得十分投機的話,能不能乘機向成總再提提寶興花園可以開發成高層住宅的想法?”
夏想明白了,沈立春也是比較看重高層住宅的前景。而成達才經過前期的積累之後,現在雖然還在擴張,但步伐已經明顯是求穩了,不再和以前一樣敢為天下先。
中午,架不住沈立春的熱情挽留,夏想和鍾義平留下吃飯。告別的時候,沈立春見夏想坐的是一輛半新不舊的麵包車,就回頭對女職員說:“小劉,你向公司申請一下,看下個季度的活動經費能不能多批十萬?批不了錢的話,申請一輛十萬元左右的汽車。”
所謂活動經費,就是給各個機關要害部門打點的費用,作為中層領導,沈立春手中有十萬元的審批權。夏想雖然知道他是慷公家之慨,但給誰也是給。既然沈立春這麼會來事,開口就送了一輛車,他也不能不投桃報李,就伸出右手:“立春,把你的方案給我,我幫你改進一下,看能不能打動成總?”
回去的路上,鍾義平以無限羨慕加仰視的目光看著夏想:“夏主任,我開始時見你比我年輕就當了主任,心裡還不服氣,認為你肯定有親戚當大官,剛才一見,我明白了,夏主任憑的是真本事!”
不服氣不行,三言兩語就換來一輛汽車。改造小組因為沒有正式編制,經費不足,撥款很少。市政府又不是陳風一個人的,他也不可能事事偏向改造小組,他是全市人民的市長,不是改造小組的專用市長。所以改造小組辦公室有時就只能想點別的辦法。
夏想笑笑沒有說話,鍾義平比他想象得還要實在一些,怪不得畢業於名牌大學,到現在一直連副科都沒有混上。不過也好,他也需要慢慢培植自己的力量,正需要鍾義平這樣的有點直性子又容易認死理的人追隨。
過了兩天,沈立春沒有訊息,夏想也知道急不得,就耐心等。
吳港得一直耗著吉成地產,喬白田倒還挺能沉得住氣,也一直沒有露面,夏想隱隱就猜到了一點什麼。他來改造小組沒幾天,已經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開發商以各種名義露過面,要請他吃飯,也是想跟他這個新來的副主任處好關係。而喬白田應該已經明白,自從他來到改造小組以後,吳港得的態度明顯大變,肯定和他有關。喬白田依然按兵不動,顯然,他的後臺和陳風不和。
夏想是陳風的人,在市政府裡面是共識,而他和曹永國的關係,應該說知道的人並不多。所以喬白田的沉默,顯然是因為陳風的關係。既然喬白田自恃身份,連面都不肯露一下,夏想就交代吳港得,以後二十里鋪去也不要去了,要晾的話,就徹底晾他一晾,看誰更有耐心。
吳港得對夏想現在是言聽計從,說什麼聽什麼,甚至不問理由。吳港得也想開了,他三十八歲了,想要再升的可能性不大,不如就跟緊夏想。夏想還年輕,有靠山,而且小夥子也會來事,為人還算不錯,聽他的話,總比聽曲雅欣一個女人強。
曲雅欣雖然對夏想的做法不太贊成,但她知道自己的分量,就算反對也沒用,只好什麼也不說,只顧埋頭做事。一旦少了和吳港得一爭高下的心思,她全心投入,做事效率反而提高不少。
沒等到沈立春的訊息,也沒見到喬白田露面,孫現偉卻意外地現身了。
孫現偉是打著給改造小組辦公室送飲水機的名義,說是天氣熱了,他特意買了一臺可以製冷的飲水機,可以為改造小組的人員降溫解暑。夏想三人自然要客氣地表示謝意,孫現偉客套幾句,才假裝認出夏想,熱情地說道:“夏主任?我早就想過來看你,正好我大哥出了點事情,我去幫他處理,就耽誤了幾天。本來我還擔心夏主任會對我有意見,沒想到聽我侄子孫改樂一說,原來和夏主任是校友,還一起喝過酒。我就想夏主任再有意見,也不能不看小樂的面子不是?”
孫現偉中等身材,說話聲音洪亮,臉型方正,濃眉大眼,是典型的北方漢子形象。他說話時熱絡中帶著關切,給人一見如故的感覺。
夏想也清楚孫現偉是沒話找話,故意拉近關係,孫改樂能有什麼面子,和他不過一面之緣。但孫現偉故意這麼說,一是給他自己臺階下,二是也有意找個由頭和夏想再走近一步。夏想豈會拒絕?就忙招呼孫現偉坐下,也說:“原來是改樂的叔叔,那就不是外人了。既然是自家人就不說兩家話,再說就見外了。”
孫現偉見夏想順勢說出孫改樂,知道他沒有拒絕,心裡踏實了許多,就說:“中午一起吃個便飯,三位主任可要賞臉,要不我就賴著不走……”
吳港得見夏想笑著不說話,知道他沒反對,就一口應承下來。曲雅欣不太樂意,也不想自己總被排斥在外,也是點點頭。孫現偉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三人之中,已經以夏想為首,心中更堅定了結交夏想的想法。
正說話時,鍾義平興沖沖地敲門進來:“夏主任,沈主任派人送來一輛車,停在外面了,要你出去接收一下。”
“什麼車?”曲雅欣愣住了,改造小組車少是不爭的事實,經常會出現有事沒車的情況,所以她驚訝之下,才有此一問。
夏想就把沈立春送車之事一說,順水推舟說道:“我和吳主任平常坐麵包也習慣了,新車就交給曲主任專用,畢竟是女同志,坐麵包車不太方便……”
夏想所說的不方便,是指麵包車減震硬,密封差,開起來比較顛簸,而且有時要拉一車人,又擠又亂。曲雅欣卻誤會了夏想的意思,以為他說的是她穿著裙子,上下面包車不太方便。確實也是,麵包車前座高,要邁腿才能上;後座要彎腰撅屁股上下車,人少的時候不雅觀,人多的時候容易走光。
曲雅欣一想歪,就不免臉紅,不過對夏想的好意還是心存感激:“這不太好吧?車是沈主任看夏主任的面子送來的,我坐怎麼合適?”
她嘴上說不合適,其實心裡還是十分期待。夏想豈能不清楚她的心思,也不多說,直接吩咐鍾義平:“小鐘,你領曲主任去接收一下車,同時對來人說,就說我謝謝沈主任的好意。”
曲雅欣儘管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禁不住新車的誘惑,興沖沖地出去接車了。吳港得在一旁看了直羨慕,急忙透過窗戶向外一看,驚叫起來:“桑塔納,好車呀,得十七八萬吧?”
夏想吃了一驚,責怪說道:“沈主任也真是的,明明說好送一輛十萬左右的車就可以了,沒想到他還真是客氣,回頭我得說說他。”
半天沒有說話的孫現偉眼中閃動著異樣的神色,突然問道:“沈立春?達才集團的開發部主任?”
夏想點點頭:“孫總也認識他?”
孫現偉搖搖頭:“談不上認識,一面之緣。現在達才集團是行業老大,地位不可動搖,就算我想認識,也高攀不上。”他心思一動,猶豫一下,還是說道,“既然夏主任把車讓給了曲主任,我也給夏主任配一輛車,也就普桑吧。夏主任別嫌車不好,也別說不要,不要就是見外了,就是認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比較遠,就是想讓我送你桑塔納2000!說實話,桑塔納2000貴了點,暫時送不起。”
孫現偉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夏想再不要就是矯情了。他也知道孫現偉的心思,除了結識他之外,肯定另有所圖,反正想想以後肯定還要繼續和他交往,不收下他的車反而讓他覺得心裡不踏實。再說企業送車,只是以單位的名義借用給改造小組辦公室,又不是送給他個人,夏想就順勢答應下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孫總的好意。”
孫現偉也是一個爽快人,當即拿出電話打了出去:“小郭,你去上海大眾專賣店提一輛桑塔納,以公司的名義,然後將車開到市政府大院,交給……”
夏想一指吳港得:“先讓吳主任接收一下,我可能抽不出時間……”他不是抽不出時間,而是有意平衡一下吳港得和曲雅欣之間的關係。
吳港得一聽立刻眉開眼笑,當即心癢得不行:“夏主任,你看,要不我直接去專賣店算了,省得讓孫總的人再跑一趟,怪麻煩的。”
孫現偉笑著不說話,看向夏想,夏想一想也正好支開吳港得,就說:“那就辛苦吳主任親自跑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吳港得興奮得連連搓手,“夏主任一上任,還真是好事連連……那個,那個我就先走了?”
吳港得一走,不一會兒曲雅欣也回來了,興高采烈地要說出去試試新車。曲雅欣拿上揹包,還不忘衝夏想開心地一笑:“謝謝你夏主任,你是一個好人!”
夏想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衝孫現偉一笑,孫現偉哈哈大笑:“夏主任厲害,別看年輕,但水平不低。”
夏想急忙謙虛地擺擺手:“過獎,過獎,我不過是借了孫總的東風罷了。”
中午,夏想就和孫現偉一起去吃飯。飯間,孫現偉有意將話題向城中村改造小組的工作重點上引,夏想也就順著他的話向下說。說著說著,就提到了二十里鋪的開發。
“為了拿下二十里鋪,我前期做了許多工作,也基本上做通了許多人的工作,沒想到結果一出來,卻給了吉成地產。說實話,我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後被別人搶走了勝利果實,我咽不下這口惡氣,所以就……”孫現偉嘿嘿冷笑了幾聲,大口喝乾杯中酒,“明人不做暗事,夏老弟,我不是心疼前期的投入,而是最恨吉成地產不按規矩出牌。所以我就找人給他們搗亂,拖他們一拖,多拖一天,就讓他們多出點血,也是做給方部長看。”
既然孫現偉主動說出二十里鋪的內情,以及他的後臺是方進江,就是一種試探,如果先前送車是投石問路,現在就是交底了。
夏想夾起一塊肉,看了看問:“孫總,你說這肉是燉著吃好吃,還是炒著吃好吃?”
孫現偉一愣,不明其意:“各有各的味道,燉肉比較爛,大塊的肉燉著好吃;炒肉切成小塊,沒燉肉吃起來過癮,但香味足,適合品味……我說夏老弟,好好的,你怎麼研究起肉的吃法了?”
“大家都是一塊肉,就看是被別人燉還是炒了?”夏想將肉放到嘴裡,品味幾口,“不錯,味道還算純正,就是火候大了一點。孫總,說說看,你當時想拿下二十里鋪,是想燉還是想炒?”
孫現偉明白過來了,會心地一笑:“只要是做房地產的都知道,二十里鋪那塊地,最適合的還是建造住宅樓。吉成地產得手後,也是想興建一處小區,名字起得挺俗,叫建國小區,一點創意也沒有。不過地段好,只要地皮到手,蓋房子一準賺錢。反正肥肉已經跑了,別人是燉是炒,也是別人鍋裡的肉了。”
正科,兼主持日常工作
夏想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再想從吉成地產手中奪回,是痴心妄想。不過,他另有辦法:“吉成能從你手中搶走二十里鋪,來頭不小,硬碰硬是不划算的,也不是和氣生財的做法。不過十里鋪的位置也不錯,孫總要是有意,可以考慮拿下十里鋪,好好策劃一下,也是一塊好肉。”
孫現偉瞪大了眼睛:“夏老弟,沒開玩笑吧?十里鋪和二十里鋪可是隔著鐵道橋的,雖然離得不遠,但十里鋪是橋西!”
一橋之隔,天淵之別,正是燕市的真實寫照。
由京城到南方的大動脈鐵路從燕市正中心穿市而過,正好將燕市從中一分為二,形成廣義上的橋東和橋西兩個大區。由於歷史的原因,市委市政府、眾多超級商場和燕市最早的兩大商業圈,都位於橋東。燕市人民都知道,橋東是富人區,橋西是窮人居。
實際上果真如此嗎?
真要是做一個深入調查的話,橋西居民的收入和文化程度一點也不比橋東差上分毫。鐵道隔開的不是收入也不是距離,而是無形中形成的攀比心態。一個沒有文化底蘊的城市,很多時候有許多被誤導的傳言,久而久之,三人成虎,也就真的產生了真實的影響。
“和二十里鋪相比,十里鋪唯一的缺點就是位於橋西,但十里鋪比二十里鋪的優勢在於交通發達,107國道正好從中穿過。而且十里鋪的地皮便宜了許多,現在還沒有人提出開發,要是你現在提出申請,可以確保一次透過,價格也不會太高。”夏想侃侃而談,一臉淡笑。
孫現偉微一沉思:“夏老弟知道吉成的後臺是誰?”夏想笑著搖頭,不說話,他知道孫現偉是自問自答,果然他神秘地一笑,小聲說道,“是譚龍,市政府副市長……”
夏想猜來猜去,也沒有猜到居然是譚龍。譚龍不過是市政府幾名副市長之一,政府排名雖然僅次於曹伯伯,但他畢竟不是常委,怎麼可能壓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方進江一頭?當然,有時政治上的角力,不能完全以排名決定實力和勝負,不過最後譚龍支援的吉成地產能夠勝出,肯定是陳風拍的板。
陳市長在城中村的改造和開發上有較大的發言權,聽說崔書記是一向不怎麼過問的,在市委市政府裡面,只要崔書記不施壓,其他常委都比不了陳風強勢的作風。而且在級別上也差了一級,燕市是副省級城市,只有書記和市長是副省級,其他常委都是正廳,陳風的權威無人可以挑戰。
就算譚龍有錢錦松撐腰,也面子太大了一些。看來具體內幕,還是需要向高海或是曹伯伯諮詢一下,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可不查,夏想思索著。
夏想還沒有再問,孫現偉卻又把他所知道的內幕全抖落了出來:“光是譚龍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誰知道關鍵時刻崔書記說了一句話,據說讓陳市長也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給了吉成。崔書記從一開始就表明了不插手城中村改造的立場,但在二十里鋪的事情上,突然出面替吉成說話,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吉成的後臺是譚龍,市委市政府的一幫人,誰不知道?所以方部長也在納悶,什麼時候譚市長向崔書記靠攏了,他不是錢錦松的人嗎?”
最後一句,孫現偉借方部長的感慨,其實也有向夏想提問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已經交了底,夠朋友吧?要是你也知道有關的幕後訊息的話,不妨也說來聽一聽,大家互通有無才是真的好。
夏想擺擺手:“我剛來沒幾天,還沒有來得及深入瞭解其中的彎彎道道。再說,我剛剛開展工作,也不方便什麼事情都麻煩高秘書長,更不敢主動給陳市長添亂……”
言外之意是,他並不知道譚龍和崔書記的事情,就算陳市長心裡清楚,他也不會幼稚到開口去問陳市長誰和誰有什麼關係。
夏想要是這麼做了,就是政治上的低能,就是一個笑話!
孫現偉聽了點點頭,夏想說的是實話,只好嘆了口氣:“那就只能給他們搗搗亂,添點堵了?”
夏想用筷子點點盤裡的肉:“有時候肉都藏在菜裡面,要想吃肉,得從菜裡找。十里鋪位於橋西是不假,現階段也不適合開發商品房,我有一個建議,孫總聽了有興趣就去做,沒興趣的話,我再去找沈立春。”
沈立春名頭太響,孫現偉見夏想說得鄭重其事,也上了心:“夏主任說來聽聽,我慎重考慮。”
“燕市現在發展很快,新建小區層出不窮,人口多了,就要吃菜吃肉,要是菜和肉供應不上,也是要出大問題的。燕市只有在西北角有一個蔬菜批發市場,短時間內來看,還可以勉強供應得上燕市居民的菜籃子。但城中村改造之後,一年半載之內,就會有十幾個新建小區落成,人口越大,用菜量越大,蔬菜批發生意,大有可為……”
孫現偉聽得一頭霧水:“夏老弟,我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對蔬菜批發沒有興趣。”
別看孫現偉一會兒叫夏主任,一會兒叫夏老弟,其實夏想也聽得明白,他分得清楚得很。表示鄭重的時候,他會叫一聲夏主任;表示關係密切的時候,就又成了夏老弟。
夏想哈哈一笑:“我沒讓你做蔬菜批發,我是建議你把十里鋪開發成燕市第一大蔬菜批發市場!十里鋪正好位於橋東和橋西的交界處,位置重要,交通便利,一旦建成,恐怕用不了多久,別說燕市第一,就是燕省第一也不在話下……至於你建成商鋪之後,是租是賣,哪一種方式更賺錢,你是業內專家,就不用我再胡亂發表意見了。”
孫現偉正夾著菜往嘴裡送,手猛然停在半空,半天一動不動,忽然“啪嗒”一聲,菜又掉回了盤子裡,他臉上慢慢浮現出驚喜的神情:“夏主任,夏老弟,我剛送你一輛桑塔納,你立刻就還我一輛賓士,金點子,點石成金!”他激動地一把抓住夏想的手,滿臉漲紅,也不知道是興奮過度還是酒精上頭,“十里鋪的地,我要了!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有頭腦的官員,不是我誇你,夏老弟,你簡直就是一個商業天才。我做房地產這麼多年,總在開發住宅樓的方向打轉,從來沒有轉念一想開發商鋪,你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老哥佩服你!”
他端起一杯酒,一口喝乾:“我敬你一杯,先乾為敬。”
夏想也還了一杯,自嘲地笑笑:“我就是愛異想天開,正是因為不在行業內,才敢想敢說,真要是合了孫總的意,點子就送你了。”
孫現偉算是明白過來了:“別,親兄弟還明算賬,具體拿到地皮的事情,我來運作就可以。但老弟你出的金點子,老哥我不能沒有表示拿來就用,那不是笑話我不會做人嗎?有要求,儘管提。”
“那我就不客氣了……”夏想笑眯眯的,裝出一副獅子大開口的架勢,“不怕我手伸得太長,口張得太大?”
孫現偉也是一副輕鬆的表情:“我認!少了,是你見外;多了,是你不把我當外人。儘管說,我等著。”
夏想拍拍手,大笑:“有氣魄,孫老哥,成大事者就要有你這樣的魄力,你這個朋友,我交了。我的條件是,我要指定一家蔬菜批發商入駐你的蔬菜批發市場,她在市場內有所有的優先權……”
“就這個?”孫現偉不相信地搓著雙手,“夏老弟,你這是跟我見外,還是有什麼埋伏?跟老哥說實話,跟你打交道,我心裡有點沒底。”
商人面對官員時,如果對方不貪不卡不要,好像就不正常一樣。夏想嘿嘿直笑,笑得孫現偉心裡直髮抖,還好夏想也沒有笑太久,就說:“行了,要是你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就送一間辦公室給我,我也不要產權,只要不收租金就行,總可以了吧?”
一間辦公室一年的租金,撐死了也不過幾萬元,孫現偉雖然覺得還是要得太少,不過見夏想笑得真誠,只當他圖的是長遠利益,也就暫時放了心:“行,就這麼定了,到時我挑一個位置最好的給你,或者你挑也成。反正你要跟我見外隨便你,我有事的時候一定找你,一點也不和你見外,你別嫌煩。”
下午一進辦公室,曲雅欣和吳港得都迎到門口,二人都異常恭敬地說道:“夏主任,回來了?沒熱著吧?”
曲雅欣還好,作為女人關心別人慣了,臉上的表情還算自然。吳港得一臉諂笑,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掉在地上,差點沒把夏想給嚇著。
吳港得假裝熱情地拿出車鑰匙,要遞給夏想,不過臉上的表情和要殺死他一樣痛苦。夏想不願意看著他的一副苦相,大度地一揮手:“天氣熱了,桑塔納有空調,吳主任年紀大了,就先用著吧。”
“這怎麼行?夏主任,這車是衝你的面子才給的,要是我開的話,太過意不去了……”吳港得話說得漂亮,鑰匙卻拿在手心,不肯再向前送上半點。
夏想擺擺手,非常大方地說道:“吳主任和曲主任是改造小組辦公室的老人,在待遇上就應該比我高,沒什麼好商量的。不過要說到工作,我可是隻爭先進,不會讓步的。”
夏想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有好事可以先讓著你們,不過在誰主持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大問題上,他不會退讓。
曲雅欣現在算是徹底服了,夏想爭權不假,但人家一有能力二有風格,誰能比?她搶先說道:“我已經向高秘書長彙報過了,改造小組辦公室三個副主任,沒有明確一人主持日常工作也說不過去,夏主任年富力強,我向高秘書長推薦了你。”
“我也附議了。”吳港得也迫不及待地表態,手中拿著新車鑰匙,心裡樂得忽上忽下。
夏想想想也該向高海彙報一下工作了。剛來到高海辦公室,正要敲門,高海從裡面開啟門,一見他站在門口就樂了:“正想找你,你就來了,巧了。”
陳風要見他。
隨高海一起上樓到了陳風的辦公室,陳風也沒起身,也沒招呼夏想和高海,低頭匆匆看了幾眼檔案,抬頭說道:“聽說吳港得和曲雅欣一致推薦你主持改造小組辦公室的日常工作,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夏想就謙虛地笑:“兩位主任風格高,值得我學習。”
“行了,別跟我唱高調了,既然你已經站穩了腳跟,我就讓高海去宣佈一下。另外,對於改造小組辦公室,我有一個想法,就是準備正式納入政府機構,讓編制辦批編制下來,是市政府辦公廳下轄的副處級部門。你才副科級,擔任副主任已經勉強,再主持日常工作,就更說不過去了。”
高海在一旁插話說道:“夏想提了副科雖然時間不長,不過他擔任過一段時間的鄉黨委副書記兼副鄉長,資歷夠了,也有政績,符合破格提拔的條件。”
“特事特辦,你提副科不到一年就再提到正科,是挺快,比我當年還快。說實話,我都有心要壓你一壓……”陳風笑了,見夏想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神色,就又不滿地說道,“夏想,在我面前你老實一點,有一說一,要論裝模作樣,我相信你比不過我。”
陳風的表演才能確實一流,夏想自嘆不如,但他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官場經歷,他超過陳風也不算難事。當然在市長面前,他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兒:“是,是,我可不敢和陳市長比。平心而論,我非常欣賞陳市長的領導風格,不打官腔,說話直截了當,從不拖泥帶水。給人的感覺是務實能幹,和民間傳聞中的平民市長完全一樣。”
陳風哈哈大笑,將手中的筆往桌子上一扔,用力向後一仰:“我還以為你多老實,沒想到,拍馬屁的水平也是一流。小夏,以後可不要拍我馬屁,好話人人都愛聽,我也不例外。不過拍馬屁的事情不用你來做,自有別人來做,你來做,是大材小用。”
陳風發自內心的高興夏想豈能看不出來?他心中暗道,不信找不到你的癢處,馬屁人人會拍,但要拍到妙處,拍到無跡可尋的境界,就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提正科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你的材料高海已經上報到了市委組織部,就看方部長是不是點頭了。方部長和我交情一般,我要說話的話,一個科級名額,他肯定得給個面子,但我就欠了他的人情。”陳風的話是暗示夏想,提拔他,他可是用了心也費了勁,夏想得記住。
夏想當然要記住陳風的好,但也不能事事讓陳風拿上一把,他畢恭畢敬地說道:“多謝陳市長,謝謝高秘書長!”
陳風愣了一會兒,卻沒有聽到下文,不由奇怪,難道是夏想沒有聽明白他的暗示?不會,他剛才的話已經不是暗示,而是當面點明瞭。那為什麼夏想還不表示一下忠心,然後請求他出面向方部長打電話?
難道說夏想認為方部長不會卡他一卡?方進江一直對破格提拔的事情不太感冒,認為官員升遷,還是一步一個腳印最好。破格甚至跳躍式提拔,要麼是有內幕和黑手操作,要麼就是拔苗助長。總之,夏想的副科提正科不到年限,方進江不卡一卡,就不是他的風格。
夏想走後,陳風看了高海一眼:“你怎麼看?”
高海猜測陳風可能起了疑心,就說:“曹市長剛來,和常委們都不太熟,他不可能替夏想出面,再說方部長也未必會給他面子。要說丁山那邊可能性也不大,難不成會勞動到宋部長出面?宋部長辦事最是妥協,夏想不過是提一個正科,以我看,他不會打這個電話。”
“那就怪了,夏想不會聽不明白,他是故意不說,是不想賣我這個人情?”陳風自嘲地笑了,搖搖頭,“這小子還挺有意思,還想和我較真。他是不是認準了他求不求我,我都會出面替他打這個電話?我打是打,不過一定要找個機會敲打他一下。”
高海笑著,不說話,心想陳市長也有趣,有時想法還有可愛的一面。
讓陳風大吃一驚的是,上報組織部提夏想為正科的提議,第三天組織部就批了下來。
陳風急忙找來高海,說他一忙就忘了打這個電話,沒想到方部長也沒有派人考查一下,直接就批准了,簡直就不是他以前的風格。高海也感到莫名其妙,心想到底是夏想交了好運,還是他和方部長也有關係?
升到副處的機遇
陳風不好意思當面問夏想,高海就沒有那麼多忌諱了,他先是來到改造小組辦公室,正式宣佈夏想主持改造小組辦公室的日常工作——先正科,再宣佈決定,也算是程式上無可挑剔,照顧了曲雅欣和吳港得的面子。
曲雅欣和吳港得真心地表示接受上級領導的安排,會全力配合夏想的工作。其他小組的成員也自然沒有異議,當然也是輪不到他們說話。鍾義平心中替夏想高興,認定夏想以後前途無量,就堅定了跟緊夏想的決心。
一宣佈完任命,高海就把夏想叫到他的辦公室,開門見山地問他:“透過誰和方部長有了聯絡?”
夏想剛一撓頭,高海就假裝不快:“跟高叔叔也不說實話?是不是有了曹市長當靠山,就要和我疏遠?”
沒辦法,他只好裝可憐:“高叔叔,我先給你彙報一下我的貪汙受賄的行為,我接受了達才集團開發部主任沈立春的一輛汽車,又收下了天安房產的老總孫現偉的一輛汽車,現在兩輛汽車都歸改造小組辦公室使用……”
高海擺擺手:“別說這些沒用的,企業願意借車給你們使用,是自願行為,你難道會不知道這事常見?少跟我打太極,這點小事不用跟我說,你肯定能處理好,說重點。”
“我剛才已經說了,高叔叔,難道你沒有聽出來?”夏想得意地笑了。
高海一怔,想了一想,忽然笑了:“達才集團和天安房產?小夏,你面子不小,不,是本事不小。天安房產還好說,是家新興企業。達才集團眼高過頂,別說你,就是我的面子,他們說不給也可以不給……天安房產?我明白了,怪不得方部長會這麼痛快,一點也沒有卡你一卡,原來癥結在這裡。行,你有兩下子,沒來幾天,不但站穩了腳跟,還開啟了局面。”
“高叔叔你再誇我,我一驕傲,不但前功盡棄,以後還有可能不再進步了。要以批評教育為主,表揚儘量少一些。”夏想故意耍賴。
高海笑呵呵地點點頭:“就別跟我說假話了,對你的每一個進步,我是從內心深處感到高興,你在燕市的根基打得越牢固,丁山到時回來就能越快地開啟局面。”接下來話題一轉,高海又換一副嚴肅的表情,“聽說你見過宋部長一次,他對你的印象如何?”
其實高海問的是反話,是問夏想對宋朝度的印象如何。
夏想就如實回答:“宋部長很威嚴,不苟言笑,我和他說話不多,也就是打了一個照面,現在想想,印象很淡了。”
夏想忽然想起了吉成地產的事情,既然話題開啟了,就問出了口:“吉成地產的背後有譚市長的影子,為什麼崔書記會突然幫譚市長說話?高叔叔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我猜不出來,陳市長應該知道一二,但他悶著不說,誰也不敢直接問他。崔書記給我的感覺是,一直和市政府的人走得不近,市委和市政府不在一處辦公,崔書記的工作重點又放在省裡,他是有意高走。而且他又是省委常委,眼睛向上看也正常。他幫譚龍說話,也只能從他和錢秘書長之間的關係上猜測了。”高海摸了摸頭上日漸稀少的頭髮,有些感慨地說道,“丁山非要躲到壩縣那個窮地方,原來我還以為做不出什麼事情,沒想到現在還真有一點成績,以後想要升一升也容易不少。對了,還有一個有利的訊息,丁山不是藉助了胡增周的關係嗎?胡增周下一步要當章程市委書記了。”
“沈復明要來省裡?”夏想大吃一驚,一點也沒有聽到風聲。
“聽說是副省長,管文教、衛生,很閒,還不如市委書記來得實惠,最大的好處就是升到了副省,退下來的話,待遇高了。”高海不知道夏想在壩縣陰了沈復明一把,他要是知道的話,估計也和夏想一樣,心裡會跳上幾跳。
夏想倒不是擔心沈復明會報復自己,壩縣的事情,估計沈復明一時半會兒也回不過味兒來。夏想以自己對沈復明的瞭解,他一來省裡,肯定不甘於當一名清閒的副省長。畢竟副省長和他上一次差點到手的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有很大的差距,既然不滿足,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再更進一步。
副省長在省裡雖然顯不出來,但這是一個可上可下的位置,高成松將沈復明拉來當副省長,用心十分高明,估計就想把他當槍使,用來對付政敵。使得順手,槍法準確,說不定沈復明還可以升上一升。要是槍不好用,準頭不夠再容易走火的話,沈復明直接幹一屆就可以欣慰地養老去了。
下班的時候,接到肖佳的電話,約他過去,夏想同意了。剛結束通話電話,夏想就又接到了曹殊黧的電話,她的聲音甜絲絲的,帶有一絲自豪和得意:“請問是夏主任嗎?請問你晚上有時間嗎?可以賞臉一起吃個便飯嗎?”
夏想就有些作難,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曹殊黧的聲音又變了一副腔調,模仿曹永國說話的聲音:“你給夏想打電話,讓他晚上來家裡吃飯,我有話對他說。”
夏想敗了,什麼理由都說不出來,立馬同意。不過曹殊黧的聲音還有一點不滿:“你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想法?我可告訴你,你升了正科,雖然才是芝麻綠豆大小,不過我媽很高興,非要做許多菜請你吃飯,說是為你慶祝。正好今天是星期五,我也回家了,你是不是不想見我?”
週末了?夏想傻笑幾聲,忙昏了頭,連星期幾都記不清了。
只好又回了肖佳,本來他還想給肖佳一個驚喜,到時送她一間辦公室和一個大型蔬菜批發市場的主導權……沒想到曹殊黧呼喚,必須要響應黧丫頭的號召,況且是她一家人都在等他。
肖佳什麼也沒問,一句埋怨也沒有,還勸他不要太累了。夏想就有點慚愧,肖佳是他可以隨時憩息的港灣,而他對肖佳來說,只是一種期待、一個象徵、一個依靠。
到了曹家,才發現一家人都在,正圍在一起看電視。打過招呼,夏想正要坐在曹殊黧旁邊,卻被曹殊君一把拉了過去:“先別跟我姐黏糊了,來,教教我怎麼追小妞。”
曹永國拿曹殊君的厚臉皮沒辦法,瞪了曹殊君一眼,卻沒有說話。王於芬就生氣地說道:“小君,你整天胡鬧,上了大學不知道好好學習,怎麼光想著追女孩子?去,一邊去,別煩夏想。”
“媽——”曹殊君拉長了聲調,“你怎麼一點競爭意識都沒有?美女是什麼?美女是稀缺資源!比如我們學校本來女生就少,美女更是少得可憐,我不下手,就讓別人搶先了。你想想看,難道以後讓你的寶貝兒子吃別人的剩飯?真是的,思想僵化,觀念落後,你看姐姐就比你強太多了,她就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曹殊黧氣呼呼地瞪了曹殊君一眼:“少說我,我做事情都是認真的,你就是瞎鬧,沒正事。漂亮女孩多了,最終和你脾氣相投的,只有一個。談戀愛又不是攀比,再說女孩又不是隻要漂亮就可以了,談吐呀,性格呀,還有眼界呀,都很重要的。以後你也要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你是市長的兒子,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說話辦事要有分寸……”
曹殊君抱頭鼠竄,跑到了裡屋不肯出來:“太厲害了,姐姐比老媽還強悍……夏想,你要倒黴了,以後鐵定被我姐管住!”
罵跑了曹殊君,曹殊黧吐了吐舌頭,衝夏想調皮地一笑:“我是不是太兇了?”
夏想撓撓頭:“有一點,也嚇我一跳。”
曹殊黧不幹了:“哼,我是嫌小壞人煩你,才替你趕跑,你還嫌我兇?真沒道理。男人都是小心眼兒!”
“說什麼呢?怎麼說話呢?”曹永國笑著打哈哈,“打擊面太大了,連老爸也敢一起罵了?夏想才是正科,翅膀還沒長成,你就硬氣什麼?”
曹殊黧臉紅了:“爸,你到底是站在哪一個立場?怎麼不向著自己女兒,反而向著外人?”
王於芬就和稀泥:“好了,好了,爭吵時間結束,下面開始吃飯。”
夏想今天過來的時候,順道買了點禮品。他沒有什麼經驗,就隨便買點菸酒。王於芬也不客氣,直接說他:“小夏,家裡又不缺菸酒,你亂花什麼錢?來家裡還這麼見外,以後就不讓你上門了。真要想買東西,就買點水果什麼的,就當給自家裡買東西一樣,聽見沒有?”
完全是丈母孃說女婿的口氣,夏想就憨笑幾聲:“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讓你買東西,你才是笨呢。看中的東西又貴又不好看,誰見了你,都會把你當冤大頭。”曹殊黧取笑夏想。
王於芬聽出了不對:“你們什麼時候一起買東西了?買什麼東西了?”
“沒有,我就是隨便說說……”曹殊黧突然臉紅了,知道說漏了嘴,見夏想偷笑,就瞪了他一眼,臉上卻熱得發燒,一轉身就跑上了樓,“我去換件衣服。”
“換什麼衣服?剛換的睡衣,怎麼還換?黧丫頭怎麼了這是,前言不搭後語的?”王於芬一臉疑惑。
夏想當然知道曹殊黧臉紅的原因,是她讓他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她幫他買了不少日常用品。
曹殊黧的小小心思當然也瞞不過他,讓他租在學校附近,方便和她見面,但她又不想讓家裡知道。所以也提醒過夏想,不要說漏了嘴。
房子租了沒幾天,曹殊黧也去過幾次,都有藍襪陪同。唯一一次她自己過去,夏想乘機抱了一抱,想要親上一口,卻被她嬉笑著跑開。夏想也沒有再追,饒了她一次。
來日方長,他相信,她跑不了。現在她還在上大學,夏想也不想過多地讓她分心。他也不是有性衝動沒人性的小男生,再說,他也不想讓曹永國對他產生不滿。萬一他和曹殊黧做出什麼事情被曹永國發現了,也是不好。
不承想曹殊黧差點說漏了,夏想暗中擦了一把汗,急忙岔開了話題,問曹永國:“曹伯伯,市裡的局勢,還算平靜吧?”
曹永國對剛才曹殊黧的臉紅事件,沒有過多地注意,他點點頭:“還好,比我想象中要平靜。不過平靜未必是好事,有時經常有些小摩擦反而好,證明有矛盾都放到了明面上。現在倒好,風平浪靜,其實旋渦都在水面底下,一旦露出水面,就是一場風暴。”
曹永國的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故弄玄虛,肯定是有感而發,夏想就說:“我的視野比較狹窄,只能自下向上去看。不說別的,光是城中村改造小組所接觸到的部分,就有許多觸目驚心的內幕。這不,我剛剛介入的天安房產和吉成地產之間的競爭,背後就有方部長和譚市長兩大勢力。”
曹永國會心地笑了:“怪不得你升正科這麼順利,我正想問你。本來以為是陳市長的面子,不過聽高秘書長暗示,陳市長沒有出面,原來根源還在你自己身上。這麼說來,你在處理天安房產和吉成地產的事情時,和天安房產建立了良好的關係?”
曹永國不愧為沉浮官場多年的老人,一眼就看透了事情本質。夏想在他面前沒什麼好隱瞞的,就簡單地將他和孫現偉的交往說了一說。
曹永國聽了沉思片刻,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在建築行業打滾了多年,很清楚這個行業不但利潤巨大,而且牽涉面太廣,方方面面的人都想插上一手,索要好處。你現在在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雖然權力不大,但很容易牽涉進各方面的糾紛,做事情要深思熟慮,不要衝動,更不要意氣用事。做決定之前,各方面的關係都要平衡,沒有確切把握時,不要得罪任何一方,就算不得不得罪一方,也別得罪死了,要留有餘地。否則,你一個小小的科級,在燕市這個副省級城市裡,一句話就被犧牲掉了。”一番話說完,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夏想當然能感受到曹永國發自內心地希望他能走好走穩,他感激地點點頭:“謝謝曹伯伯的教誨,我會記住的。”
曹永國又滿意地笑了:“就算我是多慮了,不過剛才的話聽了也沒有壞處。你處在改造小組的位置上,雖然現在是副主任,但改造小組不設正主任,陳市長的意圖就很明顯,就是要讓你主事。而且我也聽說他有意讓改造小組成立正式編制,副處級部門,明顯是丟擲一個大餅。意思是,你要幹得好,甚至可以不用一年就扶正,順理成章升到副處。”
“呵呵,陳市長也對我說了這件事,我覺得他挖了一個大坑讓我跳。不過目前的情況是,不跳也得跳,既然沒有選擇,我也只能做好十足的準備。”夏想說得很輕鬆,好像是讓別人跳坑一樣,“跳坑並不可怕,誰也不知道坑裡有沒有寶石,或許我還可以大發一筆。而且我還覺得,陳市長說是要批個編制下來,他真要有心扶我,可能會先把我扶正,然後再批下副處級編制,這樣我的阻力會小上許多……”
曹永國聽了連連點頭,心想夏想還真是一個人才,居然能舉一反三,猜透了陳風的真正意圖。他也是經夏想一說,才豁然想通,先扶正再批編制,確實比批下編制再扶正容易得多。夏想扶正後,雖然是以正科領導兩名正科副主任,但改造小組沒有正規編制,別人也挑不出毛病。此時再批下編制的話,就好像一般城市升格到副省級城市,等於坐地升半格。就算夏想的升遷速度再快,也會被整個改造小組辦公室正式成為市政府機構的光芒所掩蓋,說三道四的人也會少了許多。
聰明,一點就透,可堪大用。曹永國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盛:“我本來還擔心你難以在燕市錯綜複雜的局勢中看清方向,沒想到,你比我想象得還要快地適應了手頭的工作,好樣的!好好幹,小夏,就從你處理天安房產和吉成地產的事情上來看,你的思路非常清晰,而且也正好藉機解決你的提拔問題,估計也會讓陳市長刮目相看。”
在市長家留宿
曹永國越看夏想,心中越是喜歡,想起他當年這個年齡的時候,衝動熱血不說,還有點憤世嫉俗,容易走極端。要是當年他處在夏想的位置上,肯定還沒有他做得這麼得心應手,不由心中感慨,這個年輕人,怎麼長的腦袋,怎麼就這麼好用?一個人不在於他的位置高低、權力大小,而在於他能不能從複雜的局勢之中,找到一條明晰的道路出來,然後將自身的資源最大化,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從而讓自身也獲得最大化的利益。
除了個別背景深厚的子弟之外,不管是省裡還是市裡,都有不少平民出身沒有根基的高官,從一無所有一步步爬上了高位。夏想有李丁山的關係,也能和宋朝度說上話,還有他這個常務副市長,再有和高海也是來往過密,也深得陳風的賞識。他誰也沒有開口去求,卻憑藉自己的真本事,解決了第一個難關。難得,非常難得。
曹永國眼中的讚賞之意就越來越濃。
夏想想起了高海,忽然發問:“曹伯伯,你和高秘書長接觸多不多?”
曹永國微一沉吟:“嗯……還可以,高海為人比較靈活,他是陳市長的人,我也受惠於陳市長,我們之間有些來往也正常。你提正科,市委組織部順利透過的事情,還是他主動告訴我的。”
夏想就想,高海向曹伯伯示好也無可厚非,陳市長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想法。高海是聰明人,他肯定會把握好度,不會讓陳風產生懷疑。
在陳風面前夏想會藏著掖著,也會假裝,但在曹永國面前就沒有必要了。夏想把心中的不解直接問了出來:“曹伯伯,譚龍為人如何?他的後臺是錢秘書長,有沒有聽盧部長說過?錢秘書長和崔書記之間,有沒有什麼內情?”
曹永國立刻就點出了事情的根源:“你是不明白譚龍支援的吉成地產,為什麼會讓崔書記也出面說話吧?”
“曹伯伯果然厲害,一句話就點出了關鍵。”夏想不失時機地免費送上一記馬屁。
“你忘了我在城建系統幹了幾十年了?裡面的彎彎道道,我敢說市委市政府所有的人,都沒有我清楚……盧部長對錢秘書長也不熟悉,聽他的意思,錢秘書長不但低調,也不好交友,和許多人都沒有什麼往來。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暗中他和誰關係密切,就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了。盧部長不瞭解錢秘書長的關係,你也就別到處打聽了,問也沒用。至於譚龍,他為人城府很深,平常說話辦事讓人挑不出過錯,至於其他方面,因為時間還短,不好下結論,總之這個人不好對付。”
隨後又說了一些別的事情,李丁山在壩縣一切順利,沈復明要來省裡當副省長,等等。然後曹殊黧就又下樓幫王於芬收拾桌子,開始吃晚飯。
明天是週末,又是晚飯,曹永國就開啟一瓶酒,和夏想小喝了幾杯。曹殊君還想湊熱鬧,被曹永國訓到一邊,連曹殊黧也批評他,王於芬更是不停地給夏想夾菜,最後惹得曹殊君憤憤不平:“得了,現在夏想越來越像你們的親生兒子了,我現在成了後媽養的。”
一家人哈哈大笑,其樂融融。
飯後喝了一會兒茶,夏想見天色不早,提出告辭。王於芬擔心地說:“天色這麼晚了,路上不安全,小夏你現在住在哪裡?”
夏想一時心驚,還未說話,曹殊黧急忙搶著說道:“他還沒有地方住,借住在同學家中。”
王於芬沒有多想,搖頭說道:“總在別人家裡,那怎麼行,不方便。老曹,你從市政府給夏想要一套單身宿舍總沒有問題吧?你說你怎麼當伯伯的,也不關心一下孩子的住宿問題。”
曹永國被王於芬說得呵呵一笑:“週一一上班,我就問一下,單身宿舍還是沒有問題的,可能還來得及趕上最後一次福利房。”
見曹殊黧連使眼色,夏想急忙拒絕:“不用麻煩了,曹伯伯,住房問題我自己可以解決。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還能做什麼大事?還有高叔叔也給我安排過一套住房,我也沒有住。我還是想一個人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住,不用麻煩伯伯和伯母了。”
“不麻煩,麻煩什麼,又見外了不是?”王於芬熱情不減,突然一轉身回到房間,片刻之後拿了一把鑰匙出來,“家裡在富城花園還有一套房子一直閒著,本來就是留給殊黧結婚用的,你先去住吧。”
曹殊黧見勢頭不妙,一把從王於芬的手中搶過鑰匙:“不給他住,我以後結婚用的房子,讓他先住進去,成什麼事了?我以後結婚的時候,一想到夏想先住了進來,多彆扭。就不能給他住!”
王於芬笑了:“你說什麼呢,黧丫頭?瞎胡鬧,你以後和誰結婚?”
曹殊黧羞不可抑:“媽,有這麼趕女兒的沒有?我不嫁人,就陪著你好不好?”
最終在夏想的堅持下,還是把鑰匙還給了王於芬。不過王於芬卻堅持要夏想晚上住在家裡,說反正明天也不上班,週末哪裡也不用去,在家裡待著就行。曹永國也贊成夏想住下,夏想無奈,只好答應,反正曹家的房間也多。
給夏想安排的房間,正好在曹殊黧的隔壁。
曹殊黧幫夏想整理床鋪,又給他抱來一床被子,悄聲說道:“是我用過的被子,你別給用臭了……”她穿了一件寬鬆的睡衣,裡面沒戴胸罩,幫他鋪床時,彎腰低頭,不但翹臀細腰曲線玲瓏,胸前也是春光無限好。
夏想還沒有真正欣賞過曹殊黧的胸前風光,他坐在床上,任由她忙來忙去,乘機看了個夠。
曹殊黧的胸不算特別大,但也絕不能說小,圓潤翹挺,隨著她身體的晃動,顫巍巍地抖動,可見彈性驚人。夏想也是正常男人,鼻子中傳來熟悉的少女體香,眼中又是十分誘人的情景,他難免就有點意動,一把握住曹殊黧滑膩的小手:“黧丫頭……”
曹殊黧身子微微顫動,想要掙脫卻又脫力一樣用不上力氣,只是從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小得好像蚊子一樣:“什麼事?”
“沒事。”夏想直視曹殊黧的雙眼,見她雙眸如水,粉臉緋紅,嬌羞無限,讓他看得口乾舌燥,渾身發熱。自認見識過無數美女的夏想今天才算真正明白,女人真正的美和最吸引男人的地方在於本身的嬌羞,還有欲拒還迎的柔弱無力感,讓男人不由自主心生征服之感!
夏想心中被點燃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柔情,他一把將曹殊黧抱在懷中,抱得緊緊的,輕聲說道:“黧丫頭,我想親你一下,好不好?”
“不好!”曹殊黧毫不猶豫地拒絕。
“為什麼?”
“你沒刷牙!”
二人笑成一團,夏想不管不顧地就要俯身下去,朝紅唇之上印上自己的印記,就像君王在領土之上踏過,顯示自己的征服痕跡一樣。眼見二人的嘴唇就要貼在一起,突然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警報,紅色警報,有人上樓查房。”
是曹殊君。
曹殊黧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一把推開夏想,整理一下衣服,轉身就跑:“我媽上樓了,我得趕快回房間,晚安。”
能晚安得了嗎?夏想嗅著被子上傳來的曹殊黧的氣息,還可以在枕頭上發現一兩根她調皮的頭髮,耳中還回響著她輕靈動人的聲音,他就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第二天夏想被拉了壯丁,陪曹殊黧逛街。
曹殊黧買了兩件衣服,又非要給夏想也買兩件。夏想在穿衣上面沒什麼要求,就任憑曹殊黧擺弄,她說買什麼就買什麼,看都懶得看一眼。
二人中午在外面吃飯,在步行街吃重慶小吃。說話間,忽然就提起了連若菡。
“連姐姐消失了這麼久,一個電話都沒有,也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曹殊黧託著腮,神情之中有一絲懷念。她將手中的大包小包往夏想懷中一放,“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省得你閒得慌。我忽然有一個古怪的想法,你和連姐姐是不是揹著我,在私下裡聯絡?”
夏想明知曹殊黧是開玩笑,她就是喜歡真真假假地嚇唬人,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被她突然一問,不免有點心慌,忙道:“你也太厲害了吧,這也能猜到?答對了,若菡一直沒有和我斷過聯絡,是她說的不讓我告訴你,怕你誤會。”
“拉倒吧,說你胖,你真喘。我要說你會飛,你還真飛上天去?”曹殊黧給了夏想一個鄙視的眼神,又開心地笑了,“連姐姐清冷如月,來歷神秘,不管怎麼樣,她一直都會是我的姐姐,是不是?”
夏想無言以對。有些人或許只是生命中匆匆的過客,以後還能不能和連若菡見面,他也不得而知。
週日,王於芬本來還想留夏想在家裡,夏想卻有事要辦,因為趙紅江找他有事。
趙紅江換了一輛嶄新的桑塔納2000,興沖沖地來曹家接夏想。曹永國因為夏想的關係,也沒見外,讓他直接上樓。趙紅江高興得不得了,吃力地搬了一箱五糧液上樓。曹永國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人可以在,東西帶走。”
趙紅江有點激動,在建築行業幹久了,對曹永國的敬畏之心早已根深蒂固,他就有點緊張。一緊張,他就露了怯:“老局長,老領導,又沒有外人,一點心意……”
一句老局長,曹永國心軟了:“算了,放那兒吧,就當你送給夏想的,是你們朋友之間的往來。”
趙紅江急忙點頭哈腰地連連說是,夏想迎了出來,和他客氣地握手。曹殊君聽到動靜也出來,衝趙紅江點點頭:“有點面熟,好像二建的。”
趙紅江高興了,向夏想使了個眼色,夏想笑了笑:“是我的好朋友,叫趙紅江,以後可要記住了,他不是外人。”
曹殊君挺給夏想面子,向前和趙紅江握握手:“姐夫眼光很準,也挺高,讓他稱上朋友的人,一定不簡單。”
被曹殊君一誇,雖然對方不過是個小毛孩,趙紅江還是眉開眼笑。曹殊黧也出來寒暄了幾句,讓趙紅江大感面上有光,高興得差一點手舞足蹈。
下樓的時候,趙紅江對夏想耳語幾句,夏想搖搖頭,表示不同意。趙紅江一臉堅決的樣子,夏想只好無奈地笑了笑:“跟我見外了不是?算了,都是朋友,我也不跟你見外了。”他伸手招過來曹殊君,“送送趙經理。”
曹殊君有點納悶,想問為什麼,腿上已經捱了曹殊黧一腳,曹殊黧氣勢洶洶地說道:“夏想叫你去,你就去,少囉唆。”
曹殊君一臉苦相,懶洋洋地陪夏想和趙紅江下樓,還嘟囔說道:“我剛睡醒好不好?姐夫,你故意折騰我是不是?”
到了樓下,趙紅江從後備廂中拿出一個盒子,塞到曹殊君手中:“殊君,你看你上大學了,是大學生了,手腕上不戴一塊表怎麼行?我這裡正好有一塊,你戴上試試。喜歡的話就留下,不喜歡的話,我再給你換一塊。”
曹殊君歡天喜地地回去了,上車之後,夏想埋怨趙紅江:“他一個小孩子,你給他送什麼表,還那麼貴重!我沒看錯的話,是一塊四千多的天梭表,是不?”
趙紅江一邊熟練地開車,一邊笑道:“我高興,我願意,成不?夏秘書,不,夏主任,老局長為了我升職說了不少好話,我送曹公子一塊表算什麼?真要是為了充分表達出我心中的感謝,我送十萬元也不多。不過現在老局長是市長了,我不敢!”
夏想笑罵了他幾句,又問:“去哪裡?”
“去見一個人。他一直想見你,可是沒有機會。聽說你回燕市了,非要我出面請你吃飯,你要不見他,我就被他吵死了。”
“誰?”夏想被趙紅江的故作神秘弄得一頭霧水。
汽車七拐八拐,終於停在了戰國策茶館門口。
戰國策茶館的造型很有藝術味道,門前有兩架戰國的馬車,還放著一排水缸,也不知道有什麼用。門口的兩位迎賓小姐也穿得很古典,雖然仔細一看有點不倫不類,比起其他的流俗的茶館,還算多了一些文化內涵。
一進門,裡面倒也古色古香,淙淙的古箏樂曲如水一樣流淌,讓人心情頓時放鬆下來。夏想心道,挑這個地方見面,還算不錯,至少說明邀請他的人還算有點品味。
走進二樓的風雅包間,一個又黑又瘦的南方人迎了出來。他一見夏想就先愣住,臉上的表情既驚訝又震驚,過了一會兒才說:“夏主任比我想象得還要英俊瀟灑許多,而且還年輕,真是太年輕了,想不到,想不到!英雄年少,和夏主任一比,老袁我已經太老了。”然後他才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夏主任,本人袁保平!”
南方一建的負責人袁保平!
夏想並沒有短時間內就和袁保平接觸的打算。他的想法是,除非再出現其他意外變故,他還是儘量少露面為好,處處插手很容易留下痕跡,最後讓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不過今天趙紅江非要把他拉來,和袁保平見面,雖然有點不太情願,不過也不想太駁了趙紅江的面子,也就答應了下來。如果可能,他還想乘機從袁保平口中套出一些關於省委書記夫人景曉影的事情。
第一印象,袁保平會演戲,會說話,很會察言觀色,夏想心中有數,南方人比北方人機智靈活,也能說會道。他呵呵笑著擺擺手:“袁老哥過獎了,你這麼起勁誇我,肯定是想把我誇得暈暈乎乎,也好讓我替你辦事,對不對?”
袁保平一愣,他沒想到夏想不但這麼年輕,在他盛讚之下還這麼冷靜,不由立刻對夏想高看了一眼,笑道:“夏主任說笑了,我不過是感謝夏主任對我們南方一建的幫助,今天特意請夏主任過來坐一坐,喝喝茶,聊聊天,大家交交朋友。”
包間環境還算不錯,圓排沙發,中間放著茶几,房間內溫度適宜,樂曲舒緩。三人分別落座,袁保平問夏想喝什麼茶,夏想就要了一壺毛尖。夏天天熱,喝綠茶敗火。
袁保平對夏想暗中幫他接到工程非常好奇,他不認識夏想,也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所以非要見上夏想一見。不見到夏想當面問個明白,他心裡不踏實。
夏想猜也猜得到袁保平的心思,幾杯茶下肚,他無限感慨地說道:“袁總,十年前,你是不是曾經資助過幾名中學生?”
袁保平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夏主任怎麼知道的?是有這麼一回事。”
南方一建再起變故
夏想繼續感慨:“十年前我還是一名初中生,家境貧困正面臨退學的困境,突然受到了好心人的資助,他的名字就叫袁保平,正好和袁總同姓同名。”
袁保平連連擺手:“夏主任搞錯了,搞錯了,不是我,我十年前還在南方,你是北方人,差得太遠了。我當時資助的也是我們當地的學生,可以肯定不是夏主任了。”
夏想一臉深沉:“我找不到那名幫助過我的叫袁保平的恩人,只是聽說他是在北方做生意的南方人。正好就聽到趙經理說起你,我就以為他是你,想起當年的恩情,我就厚著臉面求趙經理適當照顧一下袁總了……”
夏想早就編好的故事雖然有點離奇,不過袁保平卻信以為真。因為他資助學生的事情在燕市無人知道,夏想和他又不認識,也沒有必要既免費送他一份大禮,又認他當恩人。他心裡就認為夏想受人資助是真事,只是巧合之下,誤認為是他。
袁保平心裡也有點觸動,端起茶:“以茶代酒,敬夏主任一杯。難得現在還有夏主任這樣的性情中人,這麼多年還記著別人的滴水之恩,我受之有愧。”
夏想鄭重地與袁保平碰了杯:“雖然袁總不是資助我的那個袁保平,不過既然同名同姓,當年也資助過別人,就是天大的緣分。今天能認識袁總,也算幸會。”
趙紅江也信以為真,在一旁也是感慨萬千,怪不得夏秘書當時找他,直接讓他照顧南方一建,他還以為夏想和南方一建有什麼深層的關係,原來只是為了當年的一次資助!趙紅江也端茶敬了夏想一杯:“夏老弟,我不太會說漂亮話,但我要說,交友交心,從此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說一句,然後就看我的行動。”
趙紅江開了頭,袁保平也得有所表示,他站了起來,以表示敬意:“我不是夏主任的恩人,很慚愧。相反,夏主任是我們南方一建的恩人,所以我代表南方一建幾百名父老鄉親,再敬夏主任一杯。”
客套完畢,三人之間就感覺近乎了不少,說話也隨意了許多。在談到南方一建以後的發展時,夏想提出建議:“我建議袁總加強培訓一些技工,比如說瓦工和混凝土工,當然其他的小工也要,不過重點放在大工方面。大工技術高,出活好,打出南方工人手巧活好的名聲,以後不但二建、三建,還有省投資建設公司,等等,他們有了工程都會想到你們。你不愁沒有工程,只要你的工人數量足夠,袁總,你的錢賺都賺不完。”
讓南方一建成為優秀的建築工人的搖籃,對燕省的建築公司,對南方一建,對袁保平本人,都是一件好事,因為大家都會受益。袁保平帶領幾百名民工殺入燕省的建築市場,本質上就是為了賺錢。他沒有資質,沒有資金,只有一群手藝高超的工人,所以一開始只能依賴於燕省本地的建築公司,接手轉承包的工程,讓二建這樣的建築公司從中收取管理費,拿走大部分利潤。但是即使是剩下的小部分利潤,除了用來支付工人的工資之外,都落入了袁保平的腰包。
所以袁保平從實質上講,就是一個包工頭。
夏想的妙計就是,讓袁保平不斷地從南方招來工人,經過培訓之後再分批送到各大建築公司當工人。他可以不斷地從每個人身上抽取管理費用,招來的人越多,他的錢就賺得越多,他就會忙得不可開交。別說有時間琢磨更大的發展,用不了多長時間,他的思路就會完全被工人生產線所佔據,就會逐漸走向工人批發商的道路。
當一個人在一個行業做得輕車熟路之後,又有大錢可賺,沒有人會輕易放手,再轉手去做別的生意。慣性也是一種惰性,沒有人能夠逃脫。
袁保平眼睛不大,看人的時候,眼珠轉得很快,可見他的腦子也是在快速運轉。
夏想說完,袁保平半天沒有接話,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茶。趙紅江見有點冷場,就和夏想說起改造小組。夏想也知道袁保平肯定需要時間消化,也不催他,就和趙紅江說起城中村改造,必定帶動燕市的經濟,同時,也給了建築公司大量的工程。工程一多,必然需要更多的建築工人。
燕省不缺工人,但缺乏高階技術工人。
袁保平終於開口了,儘管有點猶豫,還是說出了口:“夏主任,我有一個想法,有點冒進,但想試一試,南方一建能不能自己接工程,自己單幹?”
夏想微一沉吟,說:“也可以接工程,不過袁總也知道,你一個南方人在北方打拼,在燕市就算有點關係,能接上幾個不大的工程,還要應付方方面面的關係。不說工商稅務這些老爺部門,就是本地一些滋事的村民,也不好搞定呀!趙經理在燕市待了十多年,也算是半個燕市人了,在遇到當地人無理取鬧時,也是頭疼得很。另外就算上頭有關係,也不可能管住下面的村民。說實話,燕市的當地人,有點敵視南方人。”
趙紅江也在一旁附和:“是呀,經常有矛盾,起衝突。還好我在燕市久了,他們不敢把我怎樣。村民不管你是省委書記還是省長,只要惹著了他們,他們一樣頂牛。”
趙紅江無心的話,反而正好說到了袁保平的痛處。袁保平雖然認識景曉影,但他也知道,景曉影出面幫他說話可以,但具體事情還得由自己親自操作,不可能由省委書記夫人拋頭露面去跑工程去疏通關係。再說,就算省委書記說話,官員不得不聽,但普通百姓發起狠來,才不管你是誰。
至於夏想所說的燕市人對南方人的敵視,他是深有體會,哪裡都有地域歧視,太正常了。
夏想哈哈一笑,一副調笑的口氣說道:“袁總來燕市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賺錢。賺錢可以輕鬆地賺,也可以費力地賺,誰都不願意費力去賺錢。賺錢是為了享受,不是為了受苦受累。”
袁保平長出了一口氣,好像跑完了千米長跑一樣:“就是,就是,賺錢為享受,不是為吃苦。其實現在我們的現狀就很好,我回去就告訴馬新利,就按照夏主任剛才說的辦,不要再想著去單幹。他還想發展成什麼大型集團!不要說可能性幾乎沒有,就是費盡力氣花上十幾年真的成立了集團公司,又能怎麼樣?十幾年後我都成老頭兒了,還能享受什麼?人活著,就是享受現在這一刻。”
“袁總還有合夥人?”夏想不經意地問起袁保平的合夥人——馬新利,坊間盛傳他號稱南方一建的智囊,人狡猾,手段也多,可不能讓他再翻了盤!
“是,馬新利和我一起從南方過來,他頭腦比我好使,人聰明,又會說話,我比不過他。一般大事小事都是他拿主意。”
“二人合作,想要做起事業,就是齊心協力,勁向一處使,可不能有分歧。老馬既然能說會道,讓他回南方在當地負責招收新的工人,甚至可以直接在當地培訓,然後直接輸送過來就可以上工地。袁總你在這裡接工程,一南一北,分工合作,不愁不賺大錢。”夏想想出了一條一石二鳥的計策,也就立刻免費送給了袁保平。
袁保平坐不住了,他再精明再懷疑,現在也對夏想一再為他出謀劃策感動不已:“夏主任,你我素昧平生,就因為我沾了‘袁保平’三個字的光,你就幫我這麼多,我老袁沒說的。說再多的漂亮話也沒用,就一句話,還是跟趙經理學的,以後有用得著我老袁的地方,看我的行動!”
中午,在袁保平的強烈要求下,三人又一起吃了一頓飯。飯後,袁保平還想安排節目,夏想拒絕了。倒不是他故作清高,一個男人身邊有人間絕色的時候,對風月之地中的風塵女子,提不起什麼興趣。袁保平見夏想不好這個,就從車裡拿出他珍藏的極品茶葉,非要送給夏想。夏想知道人情往來也是增加感情的一種方式,也就收下了。
袁保平走後,夏想又和趙紅江說了會兒話。
和袁保平在時的客氣相比,夏想與趙紅江在一起就隨意多了。趙紅江對夏想在曹家受到的待遇非常羨慕,他聽說夏想已經提了正科,眼神都放出光來:“我現在是越來越服你了,二十四歲就正科了,比我牛氣多了,估計兩年後就副處了?二十六歲的副處,老弟,說不定你到我這個年齡時,就是副廳了,服了,真服了。人比人,氣死人。”他搓了搓臉,站了起來,又坐下,還是興奮莫名,“還好,還好,我早早就認識了你,再晚幾年,你眼界高了,我湊到你跟前,你都不會看我一眼。”
夏想毫不客氣地打了他一拳:“少跟我拍馬屁,是不是想讓我現在就不認識你?”笑了一笑,又說,“省二建的副總也是副處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過幾年再說,不可能提得太快了。”
趙紅江表示認可:“飯要一口一口吃,我懂。以前是天天想進一步,當上總公司的副總。現在當上了副總,感覺上面還有一個總經理。人呀,沒有一個滿足的時候。不想了,誰都想升官,但在升官之前,也要先把手中的工作做好才是,不能佔著茅坑不拉屎,對不?”
夏想就罵他:“說話文明點,雖然我不嫌你,你得也注意一下形象,都公司副總了……”
“我這副處和你這正科都沒法比!我是企業的級別,到了你們政府裡面,都不承認,只在企業內有效。一出省二建的大門,換一家單位,人家就會說,對不起,承認不承認你的級別,得我說了算。”趙紅江的話還是調侃的成分多一點,其實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對二建副總的位置還是很在意的,“二建好歹也是上千人的大企業,當個副總,也是有點權力的,對吧?所以說夏老弟,你以後有什麼事情找我,不方便露面的,我手中的兄弟很多,還是很好解決的,一句話的事情。”
夏想眯起眼睛,不說話,就聽趙紅江指點山河。
說了半晌,趙紅江也累了,就又想起了袁保平:“南方一建,以後怎麼辦?”
“既然他們的工人很好用,就繼續用好了。老袁這人你接觸比我多,說說看,可交不?”
“還行,南方人,雖然精明一點,不過處久了也有真誠的一面,也講情義。”趙紅江答道,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臉疑惑地又說,“老弟,沒想到你小時候家裡這麼窮,比我小時候慘多了。你有今天的成就,全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真不簡單。我要有你一半的吃苦精神和幹勁,現在已經做到二建總經理的位子了。”
事實上,南方一建不止夏想想象中這麼簡單,此次拉攏分化的策略,也只是暫時扼制住了他們的發展勢頭。因為種種複雜原因,南方一建也著實在燕市乃至燕省掀起了很大風浪。直到後來燕省局勢風起雲湧,發生劇變,他們在失去靠山的情況下,才逐漸偃旗息鼓。
晚上夏想謝絕了趙紅江的邀請,也沒有再回曹家,給曹殊黧打了個電話,直接回到了興榮小區。還未上樓,卻在小區門口遇到了孫改樂。孫改樂大喜,非要拉著夏想一起去吃飯。夏想想想,自己和孫現偉之間的交情,孫改樂無形中也起到了促成作用,他雖然愛鬧,但也不是無良子弟,也就同意了。
飯後回到住處,正要睡下,忽然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一條簡訊:“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沒頭沒尾,手機號碼又很陌生,夏想也就沒理。剛剛迷迷糊糊地睡下,又來了一條簡訊:“為什麼不回話?”
夏想正睡得香,被打擾了清夢自然不高興,就回了一條:“你發錯人了,別搗亂!”
第二天上班,簡訊的事情被他拋到了腦後。上午剛處理了幾件事情,就聽到樓道中傳來一個人爽朗的笑聲:“吳主任,幾天不見,又精神了不少,最近看來喜事挺多……怎麼,不歡迎我?”
門一響,一個留著平頭、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目光一掃,先是看了夏想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和曲雅欣打招呼:“曲主任,又漂亮了,羨慕呀,羨慕。明天我讓我們家那位好好向你請教一下如何保養,和你相比,她那一張黃臉,真是沒法看了。”
曲雅欣不接他的話,淡淡一笑:“喬總大駕光臨,難得。正好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改造小組辦公室新任的夏主任,現在由夏主任主持日常工作。”
喬白田彷彿才看到夏想一樣,臉上適時地露出了笑容:“早就聽說過夏主任的大名,沒想到這麼年輕,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他伸手遞上一張名片,主動自我介紹,“吉成地產,喬白田。”
夏想微微一笑,將名片放好,和喬白田握手:“夏想,很高興認識喬總……喬總有事的話可以先找曲主任或吳主任,我手頭還有點工作,就先不聊了。”
夏想扔下喬白田,坐下翻看資料。喬白田明知夏想上任改造小組辦公室副主任,以前經常露面的他,卻一直不主動現身,顯然是有意為之,故意晾晾夏想。現在他知道夏想主持日常工作了,又來露面,而且剛才一進門故意閃過夏想,和曲雅欣以十分熟悉的口吻說話,分明是不把夏想放在眼裡。
既然如此,夏想就曬曬他又有何妨?
第一場較量
喬白田被夏想晾到一邊,不免有些尷尬,回頭想和曲雅欣說話找回面子,卻見曲雅欣也低頭做事,忙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心裡就更加不痛快。正好吳港得又從外面進來,他就衝吳港得說道:“吳主任,自從夏主任上任以來,改造小組辦公室是煥然一新,工作積極性高漲!夏主任的能力果然是強,到底是年輕人,有衝勁有幹勁,好事。”
吳港得豈能聽不出來喬白田話裡話外的譏諷之意,是嘲笑他和曲雅欣現在被夏想一個小青年管著!吳港得現在對夏想是心服口服,才不容忍外人對改造小組辦公室說三道四,就冷笑一聲說道:“喬總還真是有眼光,你說得不錯,現在我和曲主任都在輔助夏主任工作。夏主任的能力改造小組全體成員有目共睹,他雖然年輕,不過我和曲主任對夏主任是打心眼裡佩服,一致認為改造小組辦公室有了夏主任的領導,才能更好地應對複雜的局面,才能不被別有用心的人糊弄。”
喬白田臉色一變,心中的不滿就越來越強烈。他今天前來改造小組辦公室,就是因為二十里鋪的釘子戶鬧事越來越兇,他的公司出面,村民根本不理,口口聲聲要求讓政府出面。工程已經耽誤了半個多月,再耽誤下去,在原定的時間內肯定無法完成拆遷。原本他以為搞定吳港得和曲雅欣,二人就會非常賣力地替他解決問題,沒想到,問題還沒有解決,突然就橫空殺出了夏想。
夏想一到改造小組辦公室,吳港得就態度大變,由原先積極合作變為敷衍了事。
喬白田也知道二十里鋪鬧事的背後有天安房產的影子,不過生意上的事情,本來就是你當面一刀,我背後一槍。他當初硬從天安房產手中搶走二十里鋪,心裡也想過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當時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不是還有改造小組辦公室嗎?誰都知道改造小組辦公室就是陳市長為了解決各大房地產商之間的糾紛特意成立的,就是為了平衡各方的關係,既有官方背景,又代表陳市長的個人傾向,有著明顯的陳氏風格。
喬白田就想,陳市長可以不給譚市長面子,但他必須給崔書記面子。崔書記可是省委常委,陳市長再強勢,也畢竟是副班長。崔書記都要出面幫著吉成地產說話,代表陳市長個人傾向的改造小組辦公室,在二十里鋪問題上,還會偏向天安房產?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真實地發生了,喬白田很清楚,夏想主持了改造小組辦公室,立馬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他認為既然改造小組辦公室是陳市長個人意志的體現,而且在關鍵時刻陳市長還是將二十里鋪給了吉成地產,就已經表明了態度。難道改造小組辦公室沒有得到陳市長的授意,沒有體會到陳市長偏向吉成地產的意圖?
喬白田的美好願望因為他親自來到改造小組辦公室而瞬間落空。和他想象中差別很大的是,夏想不但主持了日常工作,對他更是不冷不熱,連以前一直十分熱情的吳港得和曲雅欣,也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心中又氣又急,再看夏想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架勢,就感覺非常不是滋味,心想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敢和吉成地產頂撞,也不問問他吉成的後臺是誰?
是譚市長和崔書記!
喬白田自恃後臺夠硬,又一相情願地認定既然陳市長把二十里鋪給了吉成地產,改造小組辦公室就得充分領會領導意圖。夏想不偏袒吉成地產,就是和陳市長對著幹,肯定沒什麼好下場。再說就算陳市長不收拾他,譚市長要是給他小鞋穿,他也受不了。
喬白田就又來到夏想面前,語氣不鹹不淡地說道:“夏主任,二十里鋪的村民經常鬧事,導致我們的搬遷工作無法進行,是不是請夏主任出面做一下疏導工作,也好讓吉成地產更快更好地開發出新的小區,積極配合好陳市長的全市規劃大計。”
夏想抬起頭,臉上沒有什麼笑容:“喬總,拆遷辦的政策是,凡是有承建商的城中村的改造和開發,一律由開發商自行解決拆遷中的糾紛問題,政府機關不宜直接介入。”
喬白田心中暗罵,誰不知道改造小組從來不聽拆遷辦的話,拿什麼拆遷辦的政策說事,哄大頭鬼呢?他心裡就極度不爽,臉色就明顯露出不耐:“夏主任,話不能這麼說。你來之前,吳主任一直非常積極地協調二十里鋪的問題,怎麼夏主任一來,工作就停頓了?是不是夏主任對我喬白田有意見,還是對吉成地產有什麼看法?”
這話就說得有點衝了,夏想也不生氣,反而笑了:“我才來改造小組,既不認識喬總,又沒聽過吉成地產,說什麼有意見有看法,就太想當然了。”
言外之意是,你喬白田何許人也,吉成地產是哪路神仙,對不起,一概不知。
喬白田終於動怒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夏主任,你還太年輕,做事情要考慮清楚了再做,省得到時後悔都來不及。”
夏想還是不動聲色:“喬總在改造小組辦公室拍桌子,好像拍錯地方了,這裡不是你的辦公室,是政府機關!”
喬白田怒氣衝衝,還想再說什麼狠話,突然門口進來一人,來到夏想面前以彙報工作的口氣說道:“夏主任,我們的車又壞了,沒法去現場了,怎麼辦?”
上一次夏想本來還想拿喬白田一把,讓他出出血,所以故意讓鍾義平一見到喬白田出現,就找個時機過來提提汽車壞了的事情。現在他已經改變了主意,就是要和喬白田鬥一鬥,測試一下各方的反應,也好驗證心中的猜測。他忘了提醒鍾義平一聲不要再提這事,沒想到正和喬白田言語不和時,鍾義平殺了進來。
夏想轉念一想,也好,就拿一輛車試探一下喬白田,透過喬白田的態度,看看背後人物的心思。夏想打定了主意,點點頭對鍾義平說道:“知道了,再去修修吧。車總壞也不是個事兒,總耽誤去現場,得想個辦法解決一下……”
吳港得和曲雅欣都識趣地閉緊了嘴巴,一言不發。
鍾義平一打亂,喬白田的怒火反而消了大半,見夏想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火,不由心中一驚。喬白田心想夏想年紀不大,心思挺深,自己都動怒了,他一點也沒有看出生氣來,隱忍功夫挺厲害。不過他也沒有放在心上,認為夏想再能裝,也是年輕氣盛,否則不可能領會不到陳市長的意圖。
聽鍾義平一說他算是明白了,原來是禮沒送到,還大開口要一輛汽車。他心裡就又氣又笑,算計人算計到他的頭上了,也不打聽打聽,他到底是誰?
喬白田氣呼呼地走了,吳港得小心翼翼地說道:“夏主任,聽說喬白田有些來頭,和他生氣犯不著,也不值當……”
曲雅欣也好心說道:“吉成地產這幾年發展挺快,路子走得挺順,肯定有後臺,夏主任小心一點。”
夏想聽了出來二人的關懷出自真心,笑著對二人表示了感謝,也沒有過多地解釋什麼。吳港得和曲雅欣見夏想不以為然的樣子,對視一眼,都流露出一絲憂慮。再想到鍾義平還不合時宜地提出汽車問題,他們二人都不約而同地心想,別說讓喬白田送車了,恐怕夏想很快就會被上面訓話了。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過了三天,夏想不但沒有一點麻煩,還每天都樂呵呵的,絲毫沒有把喬白田的事情放在心上。結果到了週四,喬白田親自帶人送來一輛桑塔納,笑容可親地和夏想打招呼,親熱得好像二人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不愉快一樣。
吳港得眼珠都掉在了地上,曲雅欣也是大跌眼鏡。
更讓二人感到驚奇的是,夏想也是笑容滿面地和喬白田寒暄,語氣親切,態度真誠,就像前幾天的事情不是吵架,而是喝了一頓好酒!
曲雅欣和吳港得雖然不明白事情背後發生了什麼,但卻看出一點,這一場較量,夏想大獲全勝。
第二天,吳港得就帶人前往二十里鋪,搗亂的村民“望風而逃”,在吳港得英明神武的指揮下,潰不成軍。從此二十里鋪風平浪靜,再也沒有出現過鬧事現象。
夏想沒有打了勝仗的興奮和得意,像沒事人一樣上班下班,喬白田送的車就交給他來使用。儘管他來到改造小組之後,短短時間內就為辦公室的三位副主任,人手配了一輛新車,他卻沒有一點功臣的架子,一樣和曲雅欣說笑,和吳港得開玩笑,還不時倚小賣小,耍賴一樣讓二人請客。吳港得和曲雅欣就對夏想既敬又怕,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關愛,覺得這個小夥子真的不錯,維護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利益是不遺餘力,又從來不居功。雖然他想要插手的事情絕對說一不二,但大部分事情還是放手不管,給了二人足夠的權力和敬重。
恩威並施的手段,被夏想發揮得淋漓盡致。
改造小組辦公室三個副主任,人手一輛新車,在市政府裡面就顯得有些扎眼。高海心裡有數,陳風自然也心知肚明。夏想以前彙報工作的時候,向高海提過前兩輛汽車的事情,後來喬白田送的新車,卻提也未提。因此,陳風對夏想的做法就有點意見。
陳風的辦公室內,高海恭敬地坐在沙發上,聽陳風講話。
“小傢伙眼光很準,看問題也能切中要害,而且處理問題的手段很犀利,很刁鑽,很陰險……”陳風得意地笑了,笑完之後,又有點自嘲地說,“雖然說我喜歡陰險,可是他也有點太生猛了,敢讓吉成地產下不來臺,不是故意逼我出面替他解決麻煩?”
高海沒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夏想畢竟年輕,做事情時有點偏激,有點衝動也不算什麼。他才二十四歲,當年我二十四歲的時候,還認為如果娶不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就是世界末日了。年輕,可以理解嘛。”
“我可不認為他是年輕,是沒經驗。相反,我覺得夏想是有意這麼做的。”陳風直視高海的眼睛,似乎不相信高海剛才說的是真心話,“老高,你是不是有意替夏想掩蓋?”
高海一臉緊張:“哪能呢,陳市長,我替他掩蓋什麼?我覺得夏想就是和天安房產走得近了,還和達才集團的沈立春有了交情,所以喬白田在他面前拿拿架子,自以為了不起,夏想能給他好臉色看才怪了。別說他不知道吉成地產的後臺是譚市長,包括崔書記也替他們說過話,就算知道,年輕人一時頭腦發熱,不給喬白田面子也在所難免。”他一邊說,一邊暗中觀察了陳風一下,見陳風也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心裡踏實下來。
不得不說,高海的分析也是入木三分,很有道理。陳風聽了也是大為意動,想了一想,又搖頭一笑:“我倒是認為夏想是有意惹喬白田生氣,藉機來看看我的反應。如果喬白田一怒,他就會受到我的壓力,那麼以後再開展工作,肯定會有所顧忌。因為夏想雖然從天安房產那裡知道了一些二十里鋪的波折,但他不知道內幕,也猜不到我為什麼會屈從於崔書記的壓力,在最後時刻把二十里鋪給吉成地產。如果我沒有反應,哪怕喬白田不退步,不送車,他也會收手。他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也能看清事件背後隱藏的較量……”
陳風笑得意味深長,目光中還是充滿審視的味道,看著高海。
平心而論,高海雖然也認為夏想是個人才,但對夏想能從天安和吉成的矛盾中,敏銳地發現可乘之機,充分利用上層的矛盾達到他試探陳風的目的……高海並不相信,也不相信夏想有這樣的眼光和心機。
就算為官十幾年的老官場,也未必能當機立斷做出符合利益的決定。官場局勢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就會掉進陷阱。夏想怎麼會有這樣的眼光和勇氣?所以他剛才說的一番話,有出於維護夏想的意思,大部分也是出自本心。
陳風看了高海一會兒,微一沉思,說道:“不管他了,小傢伙愛折騰就讓他折騰去,改造小組本來就是為了攪動各方局勢而成立的,沒有一個有衝勁有大局觀的人主持也不行!夏想想要舞臺,我就給他足夠的空間!”
高海走後,陳風一個人靜了一會兒,叫江天進來,問他:“夏想的做法,你怎麼看?”
江天畢恭畢敬地答道:“不簡單,不是衝動的舉動。”
陳風點點頭,又問:“高海呢?”
“能力一般,忠實度較高,可以一用。”江天有問有答,一板一眼,卻言簡意賅,不說一句廢話。
“對夏想本人你怎麼看?”陳風的話是考驗,也是想聽聽跟他多年的秘書的意見。
江天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我看不透他,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就對了……”陳風笑著揮揮手,“還真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小傢伙!”
江天識趣地退了出來,陳風拿起了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曹市長,我是陳風,有沒有時間一起坐坐,吃個便飯?”
時間已經進入六月,六月的燕市,正式進入了炎熱的夏季。晚上,百姓河兩旁人來人往,有乘涼的老夫老妻,也有熱戀中的男男女女。人群之中,一個帥氣但有點偏黑的小夥子,牽著一個膚色勝雪,臉龐秀美,又漂亮得讓人不敢直視的女孩,正悠閒地在人群中散步。
女孩穿一身明黃連衣裙,儘管是晚上,但她舉手投足間流露的驚豔之美,令行人無不側目。眾人都暗暗驚歎如此漂亮的女子,真是少見。
肖佳對眾人的目光視若無睹,不過她不太習慣被夏想牽著手,幾次想要甩開,卻被他抓得更緊,不由柔聲說道:“太熱了,你鬆開我的手,讓手透透氣,好不好?”
“不好,你的手涼涼的,我握著十分舒服,鬆開豈不是太吃虧了?”夏想耍賴地笑,用手還摸了一下肖佳的臉,“笑一個!”
“一邊去,少來肉麻的動作。”肖佳嗔怪說道,不過她佯裝發怒的神情又無比嫵媚動人,不但沒有絲毫威懾力,反而顯得好像她有意挑逗夏想一樣,好在她接下來說的話,讓夏想老實了許多,“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剛打入京城的蔬菜市場,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手。可是許彥然太煩了,天天圍在我身邊,我非常討厭他,見都不想見他!可是又捨不得京城剛剛開啟的局面,許彥然明確地告訴我,要是我做他的女朋友,京城市場他幫我拿下五分之一。要是我不答應,京城市場從此對我關上大門!”
連若菡一切安好
許彥然,京城大家族的公子哥,典型的富二代的代表人物,對肖佳一見鍾情,死纏爛打,擺出一副不追到手誓不罷休的態勢。肖佳雖然急於想開啟京城的市場,但連應付許彥然的心情都沒有,所以心中才無比煩躁,叫夏想過來,替她想想辦法。
夏想微微皺起了眉頭。
肖佳現在的生意順水順風,逐漸佔領了燕市五分之一的市場,每個月的利潤都在二十萬元以上。照目前的速度發展下去,半年之內,將三分之一的市場拿在手中,不是難事。
肖佳有頭腦,有眼光,也有野心。她已經不再滿足侷限於燕市的市場,因為壩縣的蔬菜基地已經初具規模,她有了充足的貨源,就想開啟京城的市場。前期工作進行得也十分順利,眼見就要大功告成之時,一個公子哥突然就看上了肖佳,著迷得不行,發誓非要把她追到手。肖佳自認對付男人遊刃有餘,但許彥然顯然不是一般人,他遊戲花叢多年,手腕高超,家中也有權有勢,一眼就看中了肖佳的弱點是急著進軍京城的蔬菜批發市場。他就以此為誘餌,引誘肖佳上鉤。
肖佳當然不會上當,但許家的勢力果然龐大,她以前談好的許多商家都紛紛對她避而不見,要麼和別人合作,要麼乾脆單方面撕毀合同。反正一夜之間,京城的大門對她完全關閉。
肖佳的雄心壯志受到打擊,無人訴說,只好找夏想訴苦。夏想不是不想幫她,而是現在確實無能為力,他的手還伸不到京城,李丁山估計也不行,媒體的力量不是萬能的,許多地方都影響不到。
想了一想,他就勸肖佳:“不如暫時收手,燕市的市場也足夠大了,不要貪多。等燕市市場飽和了,南有單城市,北有寶市,何必捨近求遠,非要去京城?”
“話都是你說的,你以前給我出主意,讓我去京城,現在又說風涼話,成心氣人是不是?”肖佳不高興了,她的心很大,燕市的天地對她來說,有點狹小。
肖佳的不高興多少有點撒嬌的味道,夏想就笑著哄她:“你才佔據燕市五分之一的市場,而且燕市的市場份額會一直遞增,萬一以後還新蓋一個蔬菜批發市場,市場再興盛起來,你的五分之一也會被稀釋……好好想想,貪多嚼不爛。”說著,夏想又將她攬入懷中,用了用力,“我可不想讓別人把你拐跑了。”
肖佳伸出雙手抱住夏想的腰:“我不會跟別人跑,你放心好了,就算做不成生意,我也有自己的原則,原則問題沒得商量!”她將頭使勁靠在夏想懷中,聲音輕輕的,像說夢話一樣,“除了你之外,世界上其他的男人,我都不放心,沒有安全感。”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肖佳俏皮地皺起鼻子,豎起一根手指,“你有其他男人都沒有的優點,就是既純真又成熟。尤其是你的眼睛,清澈如水,完全沒有別的男人的汙濁和世俗,讓人看了心裡格外舒服。”
是人都愛聽好話,夏想也不能免俗,而且肖佳形容得又非常好,他就洋洋自得地仰起頭,努力表現出一副捨我其誰的氣概:“那是,也不看看小夏是誰?小夏就是響噹噹亮堂堂的夏想,是個人見人愛的帥哥!”
肖佳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見過自誇的,沒見你這樣自戀的,笑死我了!”
“怎麼樣,感覺好點沒有?”夏想又換了一副模樣,安慰肖佳,“生活中的樂趣有很多,不僅僅在於賺錢。而且就算賺錢,也有許多種方法,並非除了京城,天下就無錢可賺!放心好了,跟著我,我會替你解決難題,但如果你現在就去京城,我不同意,也不放心,不希望你被許彥然糾纏不清!”
肖佳才明白剛才是夏想有意逗她開心,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其實稱為大男孩更恰當一些。他清澈的雙眼沒有其他男人的貪婪和慾望,他瘦削的面龐透露出強大的自信,他有力的雙手也毫不掩飾對她的佔有,她欣慰地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流了下來:“我聽你的,全都聽你的。”
夏想揪了揪肖佳的耳朵:“又哭又笑,到底是哭還是笑?既然你要聽我的話,有一個好訊息要不要聽?”
肖佳點點頭,儘管實際上她比夏想還大上半歲,但在他面前,她總覺得他比自己成熟多了。
“十里鋪開發在即,將會興建一個大型蔬菜批發市場,估計最快明年完工……”
“十里鋪?”肖佳明顯被這個訊息震驚了,她歪頭一想,立刻一臉驚喜,“十里鋪正位於國道的兩側,交通便利,而且處於橋東橋西的交匯處,地理位置也好。真要建成大型的蔬菜批發市場,不但能影響到整個燕市,還能輻射到南邊的單城市和北邊的寶市,以後再繼續發展下去,成為整個燕省的批發基地也有可能——太好了,我要打入這個市場!”
馮旭光果然沒有說錯,肖佳是天生的生意人,對市場有著無可比擬的敏銳目光,由近及遠,再推而廣之,一眼就看出了近期市場和遠景目標,果然厲害。夏想都不由暗暗佩服她,說道:“如果我把這個市場的優先權全部交給你,還免費送你一間辦公室,你會怎麼想?”
“真的?”肖佳的眼睛亮亮的,激情瞬間被點燃。
“真人不說假話!”夏想斬釘截鐵地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你太偉大了,夏想,我太愛你了。”肖佳忍不住高呼起來。
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二人。肖佳自知失態,不好意思地一笑,拉著夏想飛快地跑到無人處,臉上紅撲撲的,氣喘吁吁地又問:“你要是敢騙我,半年之內不讓你碰我一下,難受死你。”
拿這個威脅自己,太沒有力度了,夏想抬頭看天上的星星:“市裡已經批下了規劃,由天安房產承建十里鋪蔬菜批發市場,下週正式啟用拆遷程式。如果速度快的話,一個月後就可以動工興建……怎麼樣,是半年之內不讓我碰你,還是半年之內你主動碰我?”
肖佳既興奮又羞澀,低下頭,只看到她的粉頸之上一層紅潤:“大不了以後讓你隨便折騰了——反正賺了錢是你的,人也是你的,還不是你說了算。”她又抬起頭來,目光堅定,“等我把市場做大了,有了足夠的實力,我再進軍京城市場,就不信許彥然還敢在我面前囂張。臭男人,我肖佳是受人威脅的人嗎?”
夏想見她發狠的樣子也十分誘人,就一把拉過她,大步向前走去。肖佳不解,就問:“幹什麼,這麼急?”
“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你碰我還是我碰你的問題,記住,要用盡全力,不許偷懶!”
“你……”肖佳又羞又急,卻又說不出話來。
週一剛到辦公室,夏想就接到喬白田的電話,說是中午請他吃飯。想了一想,他還是答應了。
上次過招,喬白田主動示弱,又賠笑臉又送車,夏想也就見好就收,立刻讓孫現偉收手,儘快以全部精力去建設十里鋪蔬菜批發基地。因為有方部長的關係,又有曹市長的大力支援,前幾天市政府在作規劃時,力排眾議,否決了規劃專家的建議,由陳風最後拍板,定下了十里鋪開發蔬菜基地的提議,交由天安房產承建。崔書記在此事上,保持了沉默。
孫現偉得了十里鋪,又找人論證了蔬菜市場,更加肯定夏想的想法可行,對夏想就佩服得不行。而且他也聽說了夏想和喬白田鬧出了不愉快,他就認為夏想是在替他出氣,就越發認定小夥子夠朋友,心裡就把夏想當成了自己人。
夏想中午和喬白田吃飯,也叫上了吳港得和曲雅欣。大家都是場面人,以前的不愉快就當沒發生過一樣,談笑風生,東扯西扯,聊得十分投機,不過沒有說任何實質性的話題。大家也清楚,不過是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和氣,立場不同,永遠不可能有精誠合作的時候。
夏想還不知道陳風和高海的談話,以及陳風對他的猜測。如果知道的話,夏想肯定會大吃一驚,對陳風的老辣和眼光讚不絕口。陳風把他的心思分析得八九不離十,他故意和喬白田鬧一鬧,就是想知道陳風的反應,看看陳市長對譚龍和崔書記走近,到底是什麼態度,是退讓三分,還是若無其事?
從最後喬白田示弱來看,陳風上一次對崔書記讓步,肯定還有其他隱情。雖然二十里鋪最終給了崔書記的人,但事後陳風並不偏袒吉成,就充分說明了一個問題,陳風對崔向頂多是尊敬,敬他三分,但不是敬畏!
夏想也清楚改造小組辦公室雖然名不正言不順,成立這麼久了也沒有正式編制,就是因為陳風故意設這樣一個半正式半民間的辦公室,實質上,還是為了平衡各方關係。陳風很聰明,也很狡猾,甚至可以用他形容夏想的話說,也很陰險!
不過從政治的角度考慮,陳風的做法又很正常。他既想做出一番成績,又要應付官場上的傾軋;既要防止別人背後一刀,又想拿到政績,時時刻刻都是如履薄冰。更何況,城中村的改造又是大工程,涉及無數人的利益,並且改造之後的開發,又有不可估量的經濟利益在內,這麼大的一塊大肥肉,誰不會眼紅?誰不會眼睛不眨地死死盯著?
陳風是強勢市長不假,也有強硬的後臺,但曹伯伯不是強勢的常務副市長,後臺不夠強硬。夏想更清楚的是,他自己其實就是一個過河小卒,要麼佔據了關鍵位置,可以當成利刃;要麼在各方勢力的對撞中,被擠得粉身碎骨。所以他必須自保,必須尋找一切的可乘之機,壯大自己的力量,拓寬自己的關係網,不能將自己的安危完全寄託在陳風的身上。
陳風是欣賞他,也信任他,最終還可能提拔重用他,這是指在正常情況下。一旦情況有變,在重大的抉擇面前,任何人都會犧牲別人來保全自己。任何人中,也包括陳風。夏想才不會天真到認為陳風說話直來直去,看似隨和,就會在關鍵時刻不顧一切地保他。陳風是政治家,不是小說中為別人可以兩肋插刀的俠客。再說,現實生活中也幾乎沒有這樣的人存在!
改造小組辦公室本來就是陳風的一個棋子,是可以衝鋒陷陣也可以隨時丟車保帥的緩衝地帶。用得好了,是一把好槍;用不好了,就是城中村改造失敗的犧牲品。夏想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立場和分量,除了充分利用陳風的信任,藉助城中村改造小組的光環和權力為自己羅織勢力之外,也要儘可能地為陳風打壓異己,平衡局勢。
當然,和其他人相比,陳風還算一個合格的政治家,起碼他有為民之心,敢幹能幹,有抱負,私心還不算太重,值得夏想靠攏。
現在只是接觸到了城中村改造之中,各方勢力的冰山一角,許多高層次人物還沒有露面。但夏想相信,隨著改造中的城中村越來越接近市中心,各方面利益的爭鬥會越來越激烈。中心地帶,寸土寸金,是不可再生的寶貴資源,不爭個頭破血流才怪!
比起和喬白田的小小衝突,前方才是困難重重,任重而道遠!
喬白田見夏想吃飯時,有點心不在焉,心中就老大不痛快。他上一次在夏想面前受了氣,回去就告訴了譚龍。譚龍聽了卻沒有立刻表態,讓喬白田等上一天再說。第二天譚龍主動找到喬白田,告訴他答應夏想的要求,給他送一輛車。喬白田不服,譚龍也沒有過多解釋,只說了一句話:“崔書記說退就退!”
喬白田當然不知道譚龍也是火大,他將此事向崔書記彙報時,崔書記聽了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反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吵架也要煩我,是不是下次喬白田爭風吃醋也要市委出面?老譚,你要扶持人也要找一個有心計有涵養的人,怎麼就找了喬白田?”
譚龍沒敢多說,心裡卻想,不是看喬白田肯聽話,好擺佈嗎?換一個有心計有想法的人,最後控制不了豈不是壞事?不過他不敢反駁崔書記,只好回頭訓了喬白田幾句。
喬白田在夏想那兒受了氣,又被譚龍一頓好訓,哪裡會有好心情?卻又不得不賠著笑臉請夏想吃飯。又見他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當然就有些火大,他不是藏得住話的人,當即就說了出來:“夏主任是不是還對我有意見?你看,車也送人,飯也請了,禮節都到了,還要我怎麼樣?”
夏想是因為喬白田的事情,聯絡到了市裡方方面面的關係,要說生氣,也犯不著和喬白田這樣的人一般見識,他也入不了夏想的眼。
夏想端起酒杯:“我敬喬總一杯,感謝喬總對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大力支援!剛才想事情有點走神,抱歉,抱歉!”
吳港得很有眼色地問:“夏主任是不是想女朋友了?年輕人,正是熱情似火的年齡段,有想法也正常,嘿嘿,我可是過來人……夏主任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
吳港得一摻和,氣氛反而熱烈起來,喬白田也藉機非要給夏想介紹女朋友。他還大言不慚地說他認識省電視臺的美女主持人秋爰,還說秋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年齡和夏想相當,一個姓夏,一個姓秋,也是緣分,可以介紹她給夏想認識……
回到辦公室,曲雅欣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說了一句:“秋爰我也認識,長得真的很漂亮,性子也很好,可能和你真的合適。”
夏想笑笑沒有說話,他現在可沒有心思再對別的女人有興趣,一個曹殊黧,一個肖佳,就已經足夠他應付了。曹殊黧可愛怡人,肖佳嫵媚動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猛然間他一下愣住,由秋爰突然想起前段時間收到的莫名簡訊,急忙翻出手機開啟一下,幸好還在,沒有刪除。他盯著號碼看了半天,忽然會心地笑了,迅速回了一條簡訊:“半年未見,一切還好?”
片刻之後簡訊回覆:“你發錯人了,別搗亂!”
夏想啞然失笑,和他上一次發的一模一樣,她的性子還沒有變,有時小氣得斤斤計較,有時又做出驚人之舉,讓人無奈又讓人感慨。
“我在燕市的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上班……”夏想又回了一條。
半天,又有一條簡訊進來,只有四個字:“早知道了!”從此再無下文。
估計連若菡一切安好,至少從她簡訊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妥,夏想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