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終於驚動了史老
章節報錯
官場上的四有新人
宋朝度微微動容:“你比我想象中還要了解丁山……我給胡書記打了電話,形勢不容樂觀,在胡書記還沒有來得及出面周旋時,丁山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市裡不撤銷對草原度假村的處罰,他就辭去縣委書記的職務!”
“什麼?”夏想猛然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宋朝度,“宋部長,李書記怎麼這麼急在一時?以辭職相威脅,是官場大忌!”
傳說中的成達才身材高大,鼻直口方,北方人的特徵非常明顯,第一眼就給人十分敦厚可信的感覺。他最顯著的特徵是眉毛又濃又長,中間連在一起,是最正宗的一字眉。夏想進去的時候,他腰上繫著圍裙,嘴裡還吃著半截黃瓜,雙手沾滿了菜葉,正起勁地攪動碗中的雞蛋。
見夏想進來,他也不打招呼,直接說道:“打蛋器其實也不好使,可能和我手法不熟有關,雞蛋總打不勻。打不勻的話,炒出來的雞蛋就不嫩,口感就差……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沒有,我不太會做飯。”夏想搖頭,想了一想又說,“其實也有一個笨辦法,窮人家裡以前吃不起雞蛋,不捨得多吃,打雞蛋的時候就會放點水和雞蛋攪一攪。雞蛋一摻了水,炒出來就會又滑又嫩。”
“真的假的?”成達才說話的時候,眉毛挑動,既像興奮,又像質疑。
夏想不置可否:“我也是聽說的,行不行,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成達才毫不猶豫向裡面注了一點水,然後熱上油,將雞蛋倒入鍋裡炒了起來。不一會兒就炒出一盤金黃的炒雞蛋,他嚐了一口,連連點頭:“不錯,確實不錯,口感滑嫩了許多……我就不懂了,既然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大部分人家炒雞蛋的時候不放水?”
夏想搖頭笑笑:“成總吃慣了山珍海味,現在不再喜歡滑膩的食物,迴歸了清淡,是第三個階段,所以吃起來注水雞蛋不覺得什麼。對於剛剛吃得起雞蛋的家庭來說,他們吃多了注水雞蛋,認為不注水的雞蛋才香才好吃。與又香又純的純雞蛋相比,口感滑嫩的注水雞蛋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吃不起雞蛋時的無奈做法。”
成達才笑了:“第三個階段?那前兩個階段是什麼?”
“其實還是老生常談的那三句話:第一階段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第二階段是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第三階段就又回到了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同樣的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心態卻完全不一樣。”夏想笑了笑,“就像歐洲人開慣了汽車,再步行說是環保說是健身,和我們買不起汽車,不得不步行健身,雖然一樣是步行,但心態完全不同。我們欣賞山水,和高人欣賞山水,看到的景物一樣,心境卻有高低之分。”
成達才解下圍裙,將炒雞蛋放到一邊,哈哈大笑:“你的意思也是說我閒著沒事炒雞蛋,和家庭主婦不得不為家人做飯炒雞蛋一樣。雖然都是在做菜,但對我來說是一種放鬆一種體驗,對家庭主婦來說,卻是一種枯燥無味的不得不做的差事,是不是?”
夏想也笑:“比喻貼近,意思相近,成總的炒雞蛋和主婦的炒雞蛋,同樣的一盤菜,附加值可是有天壤之別。就像名人字畫一樣,如果不署名,或許不名一文;一旦署名,就會價值連城。為什麼?就是因為有無形價值。”
“請坐!”成達才終於開口請夏想坐下,他也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夏想,名字挺有意思,想法也不錯,不但年輕也挺有見識。照你的意思說,寶興花園完全可以建成高層住宅,打出燕市的第一高層小區的名頭?”
夏想正了正身子:“如果是別人承建,未必能打響,但是達才集團出手,可以一舉成功,品牌的號召力,不可忽視。”
成達才沒有再提寶興花園的問題,直接跳到了另一個話題上:“聽沈立春說,你對燕市的房地產現狀和以後的發展很有見解,說來聽聽……”他揚起右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弧度,很有指點江山的氣勢,“說得好的,可以被採用的,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成達才想當然地認為夏想必有所圖。
夏想也不多解釋,將他心目中的燕市宏圖說了一遍:“達才集團是燕市乃至燕省的龍頭企業,許多時候要有敢為天下先的勇氣。在我的心目中,燕市的第一個高層小區、第一個豪華別墅、第一個免物業費的小區、第一個低價小區,等等,應該全部出自達才集團的手筆。成總既然是燕市房地產第一人,肯定有超前別人許多步的眼光,應當可以看到,在燕市未來的宏圖上,有哪些地點該由達才集團去書寫……”
成達才一直沒有說話,出乎夏想意外,倒是一個十分合格的傾聽者,表情專注,神態安詳,聽得津津有味。成大事者必有過人之處,果然不假,最起碼成達才這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就讓人十分受用。
“中午一起吃點便飯?”談話完畢,成達才對夏想的說法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直接略過不提,而是邊說邊繫上圍裙,“想不想嚐嚐我的手藝?拍個黃瓜,拌個涼皮,再弄一個雪山紅梅——就是糖拌西紅柿,一人再來一杯冰鎮啤酒。怎麼樣,夠豐盛吧?”
堂堂的達才集團的締造者,中午就請他吃素餐,而且還全是冷盤,說出去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不過夏想倒是理解成達才的嗜好,對於這樣一位傳說中的人物,他所經歷的一切是許多人無法想象的,揮手之間就能決定幾千萬甚至上億的投資。作為一個龐大帝國的掌門人,他也有著許多不為所知的秘密。
恭敬不如從命,夏想留了下來,陪成達才吃飯,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唯獨沒有一句談到工作和房產。成達才甚至還問到夏想有沒有女朋友,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卻沒有問上一句他和陳風有什麼關係,他想要見他有什麼目的。
聰明人說話,不需要點明。儘管夏想知道成達才或許會誤解他,認為自己是想得到什麼好處,他也沒有說明。在成達才面前,不必急著證明一切。成達才是什麼人?上至國家級領導人,下到潑皮無賴,他什麼人沒有見過?什麼事情沒有處理過?對他而言,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有不同的目的,有目的不要緊,要緊的是,你有沒有本事打動他。
吃完飯後,成達才直截了當地告訴夏想他要午休,夏想恭敬地告辭而去。成達才送他到門口,揮揮手:“小夏,以後想吃清淡的飯菜的時候,可以過來找我。”
夏想強壓內心的狂喜,他本來以為今天要無功而返了,沒想到成達才最後一句話給了他一線希望。他知道,成達才的大門,已經向他開啟了一條門縫。儘管說來,門縫很小,不足以讓他看到門裡面的風景,但至少提供一個可以推門而入的可能。
下午一到單位,夏想就被高海叫進了辦公室。
“遠景集團指定你為他們在市政府的聯絡人,陳市長點頭了。遠景集團是什麼來歷,我還不太清楚,不過看樣子對方決心很大,想在燕市站穩腳跟……小夏,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只要遠景集團在燕市的發展順利,你作為他們指定的聯絡人,就可以在履歷上寫上濃重的一筆。我很期待你一年之內,再前進一步。”
高海的話出自真心,官場上是捧高不捧低,夏想現在上升的勢頭非常不錯。不提他有陳市長的賞識和曹市長的支援,他所在的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就是一個既能出成績又能落人口舌的是非之地。但正是因為處於各方勢力的風口浪尖之上,也才有更多的機會站立潮頭。想想看,一家京城來燕市投資的大型集團,點名要夏想當他們的聯絡人,不是擺明了要把成績拱手送到夏想的面前嗎?
當然,高海也不無感慨地想,也不能只羨慕夏想命好,看不到他有能力的一面。誰讓他在會議上,一下就說中了陳市長的心事,而且也和遠景集團的方案不謀而合?這就不是運氣可以解釋了,只能說夏想有才華有見識,同時又有好運。再加上有後臺,不正是官場上的四有新人嘛,能不大踏步前進嗎?
夏想對高海還是保持著恭敬的態度:“以後還要多靠高叔叔指點,有些我考慮不周的地方,高叔叔儘管批評,都是為了進步,批評我了,我還得請高叔叔吃飯。”
“說到吃飯,我倒還真有意見。小夏,你來燕市也有一段時間了,不是和女朋友黏在一起,就是和曹市長來往過密,我這個高叔叔反而被你冷落到了一邊。說說看,你是不是做得不太對?”高海明是批評,暗是拉近關係,其實也多少有點怨氣,怪夏想和他總刻意保持距離。
市政府秘書長是個關鍵位置,級別不高,但權力不小,主要是承上啟下,方方面面都要照應周到,非市長心腹不可勝任。夏想對高海的感覺很複雜,雖然也覺得他人不錯,但因為宋朝度始終不肯拉他一把,他心裡也總在顧忌或許高海有什麼地方得罪過宋朝度。所以他也擔心和高海走得過近,給宋朝度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過現在看來,高海對別人怎樣暫時不論,對他,確實是沒得說。夏想就誠實地接受了高海的批評:“高叔叔批評得對,我最近又忙著熟悉工作,又得抽空談一下戀愛,確實忙不過來……既然高叔叔批評我了,我就改正。今天晚上我約一下曹伯伯,看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坐一坐?”
坐一坐的意思,就是私人性質的會面和吃飯,比起在市政府裡的公事公辦,關係可以更近一層。高海自然願意多和曹永國來往,都是陳市長的嫡系,他和曹永國還真沒有私下裡交流過。
曹永國聽到是夏想從中牽線,就一口答應下來。
會面地點選擇在楚風樓。
正好曹殊黧打來電話,想和夏想一起吃晚飯,夏想就提到了晚上的安排。曹殊黧想夏想了,就說:“高叔叔也不是外人,我就過去蹭飯吃,好不好?不過就是太遠了,晚上還要回學校……”
夏想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算了,誰讓你是我的小丫頭呢,我去接你,然後再送你。管接管送,滿意了吧?”
“這還差不多,算你有心。”曹殊黧高興地驚呼起來,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上次說和孫安見面沒有見成,要不也叫上孫安和孫叔叔,大家認識認識也沒什麼壞處,是不是?”
夏想就內心感嘆,小丫頭聰明得很,很懂得借勢助勢,她也是在幫自己編織關係網。因為有了曹永國和高海的在場,孫安的爸爸也會對夏想高看一眼,不會僅僅因為他是曹殊黧的男朋友,而看輕了他。
夏想沒有理由拒絕,就讓小丫頭打電話去聯絡。不一會兒她就回了電話,說是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孫安不敢不答應,也請動了他爸爸孫定國孫局長。
夏想把市公安局副局長孫定國也一起吃飯的事情對高海一說,高海喜出望外,點頭說好。夏想就不好意思地說出他要接曹殊黧,高海自然沒有異議,就讓夏想盡管去,不用管他,他會開車前往楚風樓準備一下。
以高海的身份,提前到達地點等候曹市長,是應有的禮節。
夏想開著喬白田送的桑塔納去曹殊黧,穿梭在人流之中,開著空調,看著外面汗流浹背的人群,還是感慨有車真好。好車壞車暫且不論,至少可以冬暖夏涼。
在校門口接上曹殊黧,才發現小丫頭不知何時短髮留長,已經可以紮起辮子了。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裙子,不長不短,還算典雅,脖子上還繫著她的銀鎖。
“你怎麼留起長髮了?”夏想好奇地問,又看了她迷人的脖子一眼,用力指了指,“從壩縣你就說要告訴我你銀鎖的秘密,到現在已經過去快一年了,我還是不知道銀鎖藏著什麼秘密?”
曹殊黧見夏想用手指她的胸,急忙捂住胸口,又聽到問的是銀鎖,才長出一口氣:“我還以為又少穿了什麼,明明記得戴上了……就是防止你偷看,哼!”她笑著綰起頭髮,梳了一個小短辮,“我覺得長髮也不錯,好像你比較喜歡長頭髮,是不是?”
“誰說的?”夏想比較納悶,小丫頭何出此言。
“楊貝和連若菡都是長髮!”曹殊黧挑釁似的看了夏想一眼,意思是,非讓我說出來不是,好,就點出你內心的秘密。
夏想假裝擦汗:“她們留不留長髮,和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沒有一毛錢,我感覺可能有一分錢的關係,所以我也留長髮試試,比比誰的頭髮更長。”曹殊黧的邏輯讓夏想完全無語,他只好趁拐彎的時候,假裝手忙腳亂地開車,故意不接她的話。不料小丫頭也有意思,點到為止,也不逼他,又轉移了話題:“銀鎖是我奶奶送我的,說只要我一直戴著,不摘下來,就能鎖住一生的幸福。還說,要摘的話,只能讓一個愛我一生的男人來摘……唉,雖然老人家說的我不太相信,不過奶奶也是一片好心,我也就一直戴著。”
過了一會兒,曹殊黧又假模假樣地嘆了一口氣:“你說,兩個人真能相愛一輩子嗎?書上說,愛情最多隻能持續十八個月……好像真的挺準的,我現在就已經有點討厭你了。”
“英雄所見略同。”夏想就不順著曹殊黧的話說,“愛情就是體內分泌的一種化學物質作祟,一旦化學物質停止分泌,愛情就不存在了。所以說愛你一生一世絕對是騙人的假話,我才不相信。兩個人有什麼愛來愛去的,是不是,黧丫頭?”
“是你個大頭鬼!”曹殊黧毫不客氣地在夏想的腿上擰了一把,“女孩子是要靠甜言蜜語來哄的,尤其是在沒有騙到手時,一定要再加上花言巧語,都像你這樣笨,活該找不到女朋友。”
“誰說我沒有女朋友?我女朋友多得很,不信我打個電話,立馬會有一個美女過來找我……”
不料夏想話未說完,手機就突然真的響了起來。
陰險沈復明
夏想的本意是想逗逗小丫頭,她生氣的樣子非常可愛,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親上一口。不料手機還真給面子就響了,他拿過一看,差點沒罵自己是烏鴉嘴,是成心沒事找抽,剛說了女朋友眾多,結果肖佳就打來了電話。
曹殊黧揶揄他:“是不是美女找你?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魅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夏想說不心虛那是騙人,可是手機一直響,他總不能不接不是?好在他有一個好習慣,熟人的號碼從來不存進手機,都記在腦中。所以手機上顯示的不是肖佳的名字,而只是一個陌生號碼。好在夏想反應夠快,一個主意立刻在腦中形成,就接聽了電話。
“你好……找誰?好帥的爸爸?對不起,你打錯了,我沒有一個叫好帥的兒子,我也不是好帥的爸爸。不客氣,再見。”也不管肖佳是不是聽得懂,反正先過了曹殊黧這一關再說。
曹殊黧笑得前仰後合:“誰會給自己兒子起名叫好帥,太好玩了!好帥的爸爸,那他的媽媽豈不是叫好帥的媽媽?咯咯,笑死我了。”
夏想不笑,一本正經地說道:“等我有了兒子,就給他起名叫最好,到時候大家都會叫我最好的爸爸,你就是最好的媽媽……”
曹殊黧剛笑了幾聲,忽然意識到不對,臉紅過耳,舉起粉拳打了夏想一拳:“誰要嫁給你,誰要給你生兒子,做美夢!”
到了楚風樓,高海和楚子高正坐在一樓大廳等候。常務副市長親臨,高海也不敢怠慢,準備隨時出門迎接。楚子高更是興奮得滿面紅光,一個常務副市長,一個公安局副局長,一個市政府秘書長,楚風樓開業以來,還從來沒有過這麼大的場面,差點讓他激動得先回辦公室燒上幾柱高香。
夏想一進來,楚子高就像一個小夥子一樣飛快迎了出去:“夏主任,夏老弟,可把你盼來了,老哥我想死你了……殊黧也來了,歡迎,歡迎,快進來,外面熱。”
楚子高高興得語無倫次,還伸手從櫃檯上拿過一把扇子,給夏想扇扇子。夏想伸手奪過扇子,扔到一邊,笑罵:“楚總,你也太小氣了,弄把扇子給我們降溫,是不是不想給我們來瓶冰鎮汽水?”
楚子高見夏想不肯受他的討好,又回絕得非常巧妙,心裡也是十分舒坦。他知道夏想還是不把他當外人,就親自跑到冰櫃處,拿了兩瓶可樂遞給夏想。
夏想要給高海,高海連連擺手:“太涼,老了,胃受不了。”
曹殊黧就接過夏想的可樂:“高叔叔不喝,就便宜我了,謝謝高叔叔。”
高海聽到曹殊黧甜甜地叫出高叔叔,心裡比喝了冰鎮可樂還舒服。他心想曹市長的女兒還真不錯,人漂亮,會說話,又會來事,真討人喜歡,夏想有福了。
說話間,孫定國和曹永國一前一後到了。
孫定國五十來歲,個頭不高,聲音洪亮,就是頭髮比較稀少,沒穿警服,和曹永國並肩走了進來。從他不注意細節就可以看出,他和曹永國的關係不一般。
後面跟著孫安,縮頭縮腦的樣子像是剛捱了訓一樣。他一見曹殊黧就眼睛一亮,湊上前來,嬉皮笑臉地說道:“殊黧,你越長越好看了……要不,給我一個機會怎麼樣?考驗考驗我,我絕對忠誠可靠。”
曹殊黧立刻挽住夏想的胳膊:“孫安,你流鼻涕的時候都沒有機會。現在都過了十幾年,你不覺得太晚了一點?”
孫安大驚失色:“什麼?殊黧,你和他都生米做成熟飯了?”
曹殊黧大羞,抬腿踢了孫安一腳:“叫你胡說八道,一邊去。”
孫安立刻老實了,灰溜溜地跑到一邊,還暗中衝夏想豎起大拇指:“哥們兒你強,我追了十幾年,一點機會也沒有,你才追多久,就得手了,厲害。趕明兒哥們兒請你吃飯,給我說點經驗,好歹也讓我學習學習。”
夏想笑著衝孫安點點頭,忙和楚子高一起領眾人到樓上雅間。然後由曹殊黧當介紹人,介紹大家一一認識。
孫定國和高海客氣了幾句,算是認識了。市政府秘書長是副廳,孫定國是燕市公安局副局長,正常級別為正處,但他有一次重大立功表現,提高為副廳待遇,但職務未提,實際上,和高海也算是平級。高海對孫定國也很客氣,市局的副局長,也是實權人物。
和夏想握手時,孫定國盯著夏想看了半天,又扭頭看了孫安一眼,不滿地說道:“小夏,你也不比我們家孫安帥多少,為什麼殊黧偏偏喜歡你?沒道理,是不是你會哄騙小女孩?”
夏想沒想到孫定國一點也不見外,直接問他這個問題,不免有點尷尬,笑了笑:“可能我比較老實可靠,又可能我長得黑了點。據說,膚色稍黑的人,給人的感覺是安全可靠。”
孫定國哈哈大笑:“就憑剛才一句話我就知道,你比孫安機靈多了。孫安輸給你,不屈。不過……”孫定國看了曹永國一眼,又說,“聽說你現在正科了,一年前孫安認識你時,你還沒有級別,當時他就是副科了。現在再見面,他還在原地踏步,你就已經是正科,到底是殊黧眼光好,還是老曹出力大?”
孫定國倒不是故意為難夏想,他和曹永國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向來有什麼說什麼,他就是想看看夏想的分量。曹殊黧也是他看著長大的,也覺得當他兒媳婦再好不過。誰想到孫安不爭氣,就是不討人喜歡,他就對曹殊黧選中的夏想,有點考一考的心思,看他有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曹永國笑著擺擺手:“夏想從第一步邁入仕途,從他提到副科,再到燕市升為正科,我沒有出一點力……不是我不肯出,是根本就用不著我插手。”說實話,曹永國對夏想高看一眼的關鍵原因就是,夏想能有今天的成績,全是靠他自己走出來的,完全沒有用他出面幫過什麼。而且夏想事事都是辦得很穩妥,甚至可以說,他能當上燕市的常務副市長,也是無形中沾了夏想的光。
曹永國對夏想,現在是從內心深處欣賞。
孫定國又看向高海,高海知道他的心意,也擺手:“有一說一,夏想的副科是在壩縣提的,到了燕市後,我把他擬提正科的材料報到組織部,結果還不等陳市長替他打電話,方部長就主動批了。”
孫定國眼睛瞪大了,曹永國和高海的話,他不能不信,只好拍拍夏想的肩膀,說道:“是比我家小子強多了,殊黧還真有眼光……沒說的,結婚的時候,叔叔送你們一份大禮,怎麼樣,小夏?”
孫定國自稱叔叔了,夏想也知道他和曹家的關係,淵源頗深,也就順口說道:“我可不敢收,得殊黧說了算!”
曹殊黧紅著臉不說話,孫定國爽快地笑了:“小夏果然會說話,來,和叔叔喝一杯。對了,有什麼事需要叔叔替你辦沒有?剛才叔叔考了考你,不能白考驗,得有回報。”
大家都以為夏想會客氣幾句,不料他立刻順著話就接:“正好還有一件大事請孫叔叔幫忙……”
孫定國一愣:“大事?多大的事情?”
夏想從身上掏出車鑰匙:“我是開車來的,但我還沒有***。”
孫定國哈哈一笑:“辦個駕照算什麼大事,你成心搗亂不是?明天拿三張照片給孫安,讓他小子三天辦好給你送過去,辦不好,你打電話給我,我收拾他。”
孫安在一旁嘟囔:“爸,今天訓了都幾回了,還沒夠?”
曹永國穩重,高海含蓄,孫定國爽快,楚子高在一旁賠著小心,也和孫定國說上了話,高興得連喝好幾杯。高海和夏想熟悉,自不用說,曹永國可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也和楚子高碰了兩杯,說了幾句話,他就暈暈乎乎,猶如騰雲駕霧一樣。
楚子高一向自認酒量無敵,今天卻第一次喝多了,醉得一塌糊塗。
最後曲終人散,各自回家。曹永國有點不放心夏想送曹殊黧,曹殊黧就伏在曹永國耳邊耳語幾句,曹永國就笑了:“好了,走吧。”
路上,夏想就問小丫頭說了些什麼,曹殊黧卻就是不說。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又笑嘻嘻說道:“連姐姐來燕市好久了,為什麼她才聯絡我們?高老人是不錯,就是有點嚴厲,不過我還受得了。還有,連姐姐非要給我十萬元的設計費用,我要還是不要?我一說不要,她就生氣。”
曹殊黧是在夏想介紹高老給她認識時,才知道連若菡來了燕市。
晚上車不多,夏想的車速就快了不少。他知道連若菡的心思,不要她肯定會多想,就說:“要,為什麼不要?正常的勞動所得。你自己留著,以後當嫁妝。”
曹殊黧做了個鬼臉:“你倒會算賬,讓我當嫁妝,還不是最後跑你腰包裡……”忽然意識到不對,又急忙閉嘴。
到了夏想的住處,曹殊黧說什麼也不肯上去,夏想也沒強求,就送她回學校。一直送她到女生宿舍樓下,曹殊黧才突然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道:“我告訴爸爸,說你特別膽小,到現在連我的手都沒有拉過!”
夏想一聽就急了,這簡直是對他男人雄風的誣衊,他伸手要拉曹殊黧,準備在她的嘴上展示一下男人的雄風。不料小丫頭早有準備,一轉身就飛快地跑掉了。
回到住處,夏想又給肖佳回了一個電話。肖佳問也沒問他接電話時的古怪表現,只是說她弟弟來了,問夏想是不是抽空見見他,給他上上課,教他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夏想想想,也就答應了。
肖佳沒問,他也就沒說,似乎二人心裡默契,知道有些事情必定要發生,但都裝作不知道一樣。
讓夏想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沈復明走馬上任當上副省長後,首先要來市政府視察工作,而且行程還包括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
沈復明第一站就選擇在市政府視察,而且還點名要到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意圖很明顯,顯然是想從城中村改造之中撈上一筆。不過也說不定是高成松的暗示,有意讓沈省長來試探陳風的反應。
在燕省,換任何一個城市,副省長前來視察工作,肯定是大事。不過對燕市來說,沒有一點緊張的氣氛。因為燕市是省會城市,省委書記和省長不能說天天見,也見過不少次。況且市政府的一幫人,除了省委的一幫常委們,其他的副省級幹部還真沒有太放在眼裡。燕市本身就是副省級城市,陳市長就是副省級幹部,名義上歸副省長領導,實際上不掛常委的副省長,到燕市視察工作,陳風出不出面都可以。
不過陳風還是給足了沈復明面子,估計他也知道沈復明是高成松的人,還特意讓曹永國也作陪。沈復明也沒帶多少人,完全是走走過場的樣子,一個秘書和一個省政府副秘書長隨行。出人意料的是,武沛勇竟然也一同出現在市政府!
省委書記的秘書陪同一位副省長下來,本來就不合規矩,但高成松不合規矩不按常規出牌的事情太多了,也沒人敢說些什麼。但武沛勇名聲太響,身份太敏感,他親自下來陪沈復明,其中意味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沈復明還算低調,可能他也知道在陳風面前,他沒有指指點點的資本,就邊走邊聽,很少發表意見。來到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時,夏想、吳港得和曲雅欣三人都恭敬地站在門口迎接沈副省長一行。
沈復明的目光先是落在曲雅欣身上,眉毛動了幾動,不由自主在她身上的某些部位多停留了幾秒。武沛勇在一旁看得清楚,撇嘴笑了笑。
然後沈復明才看到最前面站著的年輕人,頓時愣住,他雖然知道夏想調回了燕市,但並不清楚他具體到哪裡任職。因為夏想一個副科級幹部的調動,還不值得他放在心上。沒想到,陳市長把夏想放到了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
或許有些人認為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是可有可無的機構,沒太大的用處。沈復明卻心裡清楚,這個辦公室完全是陳風個人意志的體現,代表陳風的政治傾向,一些在表面上無法施展的手段,都會交給改造小組辦公室去執行。可以說,夏想能夠主持辦公室的日常工作,絕對是陳風完全信任的人。
沈復明是老官場了,一看夏想三人站立的位置就可以看出夏想是主事的。
夏想不是李丁山的人嗎?李丁山的背後是宋朝度,沒聽說宋朝度和陳風有什麼關係,那陳風為什麼要重用夏想?
片刻之間,沈復明腦中轉了七八個彎,哈哈一笑,向夏想伸出手去:“小夏,我們又見面了,他鄉遇故知,好事呀好事,哈哈……對了,李書記現在還好嗎?”
陳風不動聲色,曹永國微微皺眉,高海站在後面,心想不妙,沈復明沒安好心。
夏想恭謹地笑道:“歡迎沈省長視察工作。想想和沈省長有半年多沒見了,今日一見,沈省長還是風采依舊,讓人折服……李書記一切都好,謝謝沈省長的掛念。”
沈復明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又問:“來燕市時間不短了,有沒有替李書記去看望一下宋部長?”
夏想暗罵沈復明渾蛋,故意把話題向宋朝度身上引,不是有意讓武沛勇知道他和宋朝度有關係嗎?果然夏想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武沛勇就一臉質疑地問道:“宋部長?宋朝度?”
“是呀,怎麼,武秘書還不知道?夏想以前是李丁山李書記的秘書,李書記現在在壩縣任縣委書記,他是宋部長的同學兼好友。既然李書記和宋部長關係這麼密切,夏想來到燕市,肯定要和宋部長多走動走動,是不是?”
“你叫夏想?”武沛勇頓時對夏想來了興趣,“現在是什麼職務?”
夏想雖然極不情願讓武沛勇記住,他知道武大秘可以稱為燕省囂張第一人,有時所作所為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可惜背後有高成松撐腰,就是不倒。他沒有和武沛勇叫板的資本,躲還來不及,沒想到卻被沈復明故意當面揭露他和李丁山以及宋朝度之間隱含的關係。
顯然沈復明十分清楚宋朝度和武沛勇之間的不和,他是有意借武沛勇之手要整自己。夏想想起沈復明要讓劉世軒死在獄中的狠辣手腕,當時是借他之手扳倒劉世軒。眼下看來,只要有機會,也不能放過沈復明。比起劉世軒的粗劣手段,沈復明才是一條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致命一擊的毒蛇。
“武秘書,我叫夏想,現在是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的副主任。”武大秘的話有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讓人感覺不舒服,但他畢竟是連省委秘書長都不放在眼裡的武大秘,夏想只有老實回答的份兒。
“科級?”武沛勇輕蔑地說道,搖搖頭,“宋部長再不濟,也不至於下力氣培養科級幹部吧?哈哈,從科級到廳級,算你爬得快,給你八年時間。八年,你年紀不算大,宋部長可等不及了……”
囂張第一秘的狂妄本色
武沛勇一聽夏想只是一個小小的科級,頓時就對他失去了興趣,卻又問沈復明:“李丁山的縣委書記幹得怎麼樣?現在胡增周當了市委書記,市長是……洪昭廣?”
沈復明點頭:“對,由常務副市長升上去的,武秘書認識他?”
“認識,當然認識,關係還很不錯。”武沛勇旁若無人地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洪市長,我是武沛勇,好,好,一切都好……也沒什麼事,就是聽說壩縣的縣委書記叫李丁山,好像在壩縣過得還不錯?不是,他和我沒什麼過節,就是他的後臺看不起我這個伺候人的秘書……那好,抽空視察視察工作,關心一下壩縣的經濟發展,是好事,哈哈!”
什麼叫囂張?什麼叫飛揚跋扈?武沛勇淋漓盡致地在眾人面前演繹了燕省第一秘的狂妄本色!絲毫不把陳風放在眼裡,將堂堂的副省級市長扔到了一邊,公然打電話給一個地級市的市長,要找一個縣委書記的麻煩,真是人間極品。
陳風臉色鐵青,氣得差點拂袖而去。武沛勇如此囂張,儘管李丁山和他沒什麼關係,但武沛勇這麼做就是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就算夏想現在是你陳風的人,他一樣可以收拾夏想以前的靠山。
曹永國也是一臉怒氣,不過陳風為大,陳市長沒說什麼,他也不好越過陳風替夏想出頭。高海也是眼中怒火中燒,李丁山是他的好友,武沛勇不管知不知道他和李丁山的關係,剛才的做法就和當面打他耳光沒有區別!
沈復明可能覺得武沛勇做得有點過火,畢竟陳風是副省級市長,能陪他一個排名靠後的副省長已經給足他面子了。他要是去市委,市委書記崔向估計面都不會露。沈復明比武沛勇城府深多了,他就笑著打圓場:“武秘書還是不改直性子本色,性情中人。呵呵,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我還有一個會要回去開……”
話雖這麼說,沈復明還是握住曲雅欣的手,噓寒問暖地多說了好幾句,眼光在她身上掃個不停。
武沛勇看在眼中,不以為然地說道:“沈省長剛來省裡,身邊人手不夠,要不就把曲主任調到省裡?沈省長只要開口,陳市長肯定會爽快地放人,哈哈。”
曲雅欣嚇得不行,縮回手,就向夏想身後退。夏想雖然早就聽聞過武沛勇的囂張傳聞,不料今日一見,沒想到他簡直就是一個潑皮無賴,也是心中火起:“武秘書,我主持改造小組辦公室的日常工作,要想從辦公室調人,得先徵求我的意見。現在辦公室人手緊張,曲主任又是辦公室的支柱,我不同意她調走。”
“你不同意?你說了不算。”武沛勇一擺手,絲毫不把夏想放在眼裡,“陳市長點頭就可以了,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是不是陳市長?”
陳風知道夏想有意替他分擔一點壓力,就順勢說道:“武秘書還真沒說對,改造小組辦公室雖然還沒設主任,但夏想已經是名義上的主任,大小事情都由他說了算,我不好直接干涉。”
曹永國也不甘示弱地說道:“是,市政府都支援陳市長的決定。”
市長和常務副市長都替夏想出頭,武沛勇顯然沒有想到。他明顯怔了一怔,還想再說什麼,沈復明見勢頭不妙,急忙暗中拉了他一把。
今天以視察工作的名義來探陳風口風,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正事,就被武沛勇打亂。沈復明也有點不快,覺得武沛勇有時太沒有眼色,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他是看上了曲雅欣不假,但也不能一見面就開口調人,手段太低階了,要慢慢地一步步來才有意思。
沈復明就拿出了副省長的威嚴:“武秘書,省政府還有一個會議,馬上就要開了。你要是現在回去的話,可以和我一起走;不回去的話,就自己留下。”
省委省政府在一個大院裡面,辦公地點離得很近。
武沛勇也能聽得出來沈復明的暗示,他也知道陳風既然說話了,就不好再糾纏下去了。陳風的強勢省裡也有名,他在陳風面前討不了好去,就只好乾笑幾聲:“我既然是陪沈省長來的,當然要和沈省長一起回去。不過夏想……”武沛勇緊緊盯著夏想,不無威脅地說道,“我記住你了,不簡單,你應該感到自豪,因為我從來不記科級幹部的名字!”
夏想一臉平靜:“武秘書走好,小心臺階。”
走到市政府大樓門外,沈復明正要上車,武沛勇卻又對陳風說道:“陳市長,燕市的城中村改造是大工程,蛋糕很大,光是燕市的建築公司也吃不完。沈省長在章程市當市委書記的時候,章程市三建承建了不少市委市政府的工程,技術力量雄厚。他們聽說沈省長來了省裡,也有意為燕市的經濟發展作貢獻,陳市長給個面子,照顧幾個工程,怎麼樣?”
沈復明在旁邊聽到武沛勇的話,差點氣得罵娘。今天他過來的本意就是替章程三建說話,沒想到武沛勇一攪和,惹得陳風不高興,他見時機不對,也就沒有再提,準備以後找機會再說。沒想到武沛勇囂張完後,又當面求人辦事,還真當自己是一棵大蔥?就是自己這個副省長都沒臉再提,你倒好,你是省委書記的秘書不假,可你不是省委書記!
陳風臉色陰沉:“早在燕市城中村開發的時候,市委市政府就定下了論調,燕市的改造工程,由市委市政府一手操辦,不受其他因素的影響。當然,我們也歡迎外來的建築公司和開發商,但前提條件是公平競爭,一切按市場規律辦事。章程三建要來燕市發展,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表示歡迎,所有的建築公司和開發商的初審資格的決定權在改造小組辦公室。你讓章程三建的人直接找夏想就行,相信夏主任會公平地對待每一個建築商和開發商。”
在回去的路上,武沛勇和沈復明共坐一車,武沛勇憤憤不平地說道:“不就是一個燕市的市長,有什麼了不起?還跟我打官腔?省裡的幾個常委見了我都客客氣氣的,你還沒混到常委呢,就敢跟我橫,以後有你好果子吃,你等著!”
沈復明沒有說話,心裡卻老大不痛快。今天的事情因為武沛勇的魯莽,可以說不但沒有辦成一件,反而給陳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武沛勇再怎麼囂張,高成松也會縱容他,但沈復明如果當不好一杆槍,高成松就有可能把他拿下。
武沛勇剛才的話雖然說的是陳風,可是何嘗又不是說他?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副省長,在省裡面都說不上什麼話,到燕市這個副省級城市,也沒什麼人給他面子。工作本來就難以開展,讓武沛勇一攪,以後燕市的事情還怎麼插手?官場上本來就是互相抬橋,陳風給他面子已經不錯了,他倒好,帶了武沛勇一個大刺頭過去,本來借武沛勇的身份來顯示他和高書記的關係,不承想弄巧成拙!
更讓沈復明感到頭疼的是,夏想明明是李丁山的人,來到燕市後,沒聽說宋朝度罩著他,反而是陳風不遺餘力地維護他。這小子,到底是運氣好,還是他本領夠大?
沈復明一走,陳風臉色不善地衝曹永國和高海點點頭,說道:“去見見夏想。”
副省級城市和省裡的關係就沒有特別好的,陳風對省裡也沒有一般市長的那種敬畏心理。所以今天他覺得主動出面陪沈復明已經給足了他面子,沒想到他還帶著武沛勇前來,想借省委書記秘書的身份給他施壓。陳風不是懼怕壓力的人,要不他也不會頂住市委和省裡的兩重壓力,強行推進城中村的改造。
市政府三大人物一起來到改造小組辦公室,差點沒引起轟動。
曲雅欣還有點驚魂未定,對夏想十分感激,說了不少感謝的話。她在官場混跡多年,沈復明的眼光和暗示豈能不清楚?說實話,真讓她用身體去換前途,她還真忍受不了那種噁心。何況沈復明那麼老,光看著就讓人厭煩得不行,更不用提上床了。所以她對夏想不顧一切為她挺身而出就十分感動,換了別人,說不定還巴不得她被沈復明弄走。
吳港得見夏想替曲雅欣出頭,敢當面頂撞武大秘,心裡就對夏想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知道維護下屬的領導,又有能力又護短,哪個下屬不心服口服?
陳風、曹永國和高海進來的時候,夏想已經若無其事地在整理檔案。夏想見三大人物進來,急忙迎了出來:“陳市長,曹市長,高秘書長……”
陳風一臉沉重,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小夏,好樣的,有擔待,有男人氣概。不用擔心,只要有我在燕市一天,就沒人動得了你。好好幹,只要是為我陳風出力的人,我都不會虧待他!”
陳風是第一次鄭重其事地向夏想承諾,也是受了武沛勇刺激的緣故,當然也不排除演戲給曲雅欣和吳港得看的成分在內。畢竟一個副省長和一個省委書記的秘書來發作,也只有陳風出面才能挽回場面,穩定人心。
曹永國就乘機說道:“還不快謝謝陳市長。”
夏想就笑:“不用對陳市長說漂亮話,陳市長就看我們改造小組辦公室的行動吧。”
夏想一句話又帶上了曲雅欣和吳港得二人,二人心裡暖洋洋的,覺得夏主任真的不錯,時刻不忘了他們。而且剛才陳風的一番話也給他們莫大的希望,讓他們心中充滿了幹勁。
陳風和曹永國走後,高海就叫夏想進了他的辦公室。夏想知道,肯定是關於李丁山的事情。
還沒等夏想開口,高海就急急地說道:“洪昭廣你有過接觸?”
夏想搖頭,他只是聽說過洪昭廣的名字,別說接觸,面都沒有見過:“洪市長不會僅僅因為武秘書的一句話,就下到壩縣找李書記麻煩吧?那他政治上也太幼稚了。”
高海苦笑:“你不瞭解洪昭廣此人,他就是一個典型的政治投機分子。胡市長接任市委書記,市長的位置也輪不到他,就是他看到有機可乘,向武沛勇送了禮。武沛勇又在高成松面前遞了好話,他才扶了正……你說,武沛勇發了話,他會不會下到壩縣去刁難丁山?”
夏想想了想,說道:“只有電話通知李書記,讓他早做準備,各項工作安排得周全一些,省得被洪昭廣故意挑刺!”
高海點頭:“丁山在壩縣的根基還行,在章程市卻沒有有力的後臺。胡市長順利接任了書記,就未必會給宋部長面子,也不一定會向著丁山說話……我們現在鞭長莫及,只能看丁山自己的政治智慧了。”
高海就讓夏想打電話給李丁山。
李丁山聽了之後,語氣輕鬆地笑了:“我前些日子去章程市,接觸過洪市長。洪市長當時還和我說,要在全市推廣壩縣經驗。依我來看,他正急著藉助壩縣的成功來大撈政績,如果還要硬來,非要和壩縣鬧個不愉快的話,他也沒有什麼好處……不過我會小心提防的,壩縣雖然不敢說是密不透風,現在也是上下一心。”
從李丁山的話中夏想也得知,壩縣的草原度假村已經建成。藉助了三山度假村的東風,不少京城的遊客來壩縣草原遊玩,壩縣名聲慢慢打響,連帶章程市的許多遊客也慕名而來。壩縣由章程市第一窮縣,正翻身大步跨過溫飽,走向小康。
李丁山有了耀眼的政績,石堡壘也面上有光,壩縣縣委縣政府多次受到章程市委市政府的表揚,並且要在全市推廣壩縣經驗。李丁山也多次到市裡彙報工作,成為章程市一顆政治新星。
其實李丁山並不想引人注目,只是沒想到壩縣的潛力一旦激發出來,會迸發出如此巨大的威力。他只想為當地百姓做些實事,卻沒料到京城來的投資商不但實力雄厚,而且非常善於炒作,很快就將壩縣的草原優勢推向了京城市場。短短時間內,湧入壩縣的客流遠超當初的估計,給壩縣帶來了大量的稅收。不說別的,光是萬志澤在賈寨鄉開的鄉村飯店,就成為京城遊客口中的壩縣第一飯店,開店僅半年時間,就又在原地擴建成三層小樓。
萬志澤夫妻二人對夏想的感激,無以言表。
放下電話,夏想稍稍放下心來,心中又閃過一絲疑問,萬一李丁山在壩縣受到洪昭廣的欺壓,傳到宋朝度耳中,宋朝度會不會有所舉動?不過李丁山通話時沒有提到宋朝度,夏想也不敢自作主張打電話給宋朝度,也就只好放下心思,對高海說道:“真要是李書記被逼得緊了,宋部長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宋部長呀?”高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現在我們之間也算熟悉了,有些話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據我猜測,宋部長恐怕還是樂見洪昭廣打壓丁山,只有丁山被逼得急了,他再出手,才顯得珍貴。而且他一旦出手,不管是不是有用,就會驚動史老。史老當年一直對宋部長不是十分欣賞,不過要是史老看到宋部長為幫助丁山而受到別人排擠,他肯定會出手。史老一出手,就有好戲看了,非得攪動一下燕省的局勢不可。”
夏想見高海把話挑明瞭說,也知道他對自己是絕對信任,也就不再顧忌,說出了心中的疑慮:“史老退下來好多年了,官場上向來是人走茶涼,史老的話還能管用?”
一直以來,夏想都對史老的影響力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不說史潔現在還只是處級,好像還沒有實權,就是官場規律一向如此,誰會理一個退下來近十年的老頭子的話?官場之上,新人輩出,老人更迭,就算念及舊情,史老在位時提拔的一些人,現在在位的應該也不多了,史老到底有什麼底牌?
夏想的問話有點直接,高海也是明白他的心思,寬容地笑了笑:“說實話,我心中也沒底,覺得史老的話可能……真的不管用了。不過我對史老的瞭解不深,丁山很少提起他。宋部長應該對史老有過研究,對史老的關係網估計也做過細心的工作,要不他怎麼會對史老信心十足?”
最後夏想和高海討論半天,還是覺得雲霧繚繞,看不清真相。夏想雖然也相信宋朝度的判斷,不過他還是對史老到底有沒有能量半信半疑。
原本以為洪昭廣為了政績,又是正值推廣壩縣經驗的關鍵時期,只要有點政治頭腦就不會蠻幹。沒想到,洪昭廣還真是一個政治投機客。也不知是不是武沛勇又打電話給洪昭廣,或是又給了他什麼許諾,總之洪昭廣以視察工作的名義到了壩縣之後,市旅遊局對草原度假村挑了一大堆毛病,勒令度假村停業三個月整頓,合格後再開業。
七月、八月、九月這三個月,正是草原旅遊的黃金時期,停業三個月,簡直就是赤裸裸地扼殺壩縣的旅遊業!
李丁山當場發火,洪昭廣就藉機斥責李丁山,說他目無領導,在壩縣一手遮天,讓他向市委市政府做出深刻檢查!
終於驚動了史老
儘管壩縣數名常委當場替李丁山說話,洪昭廣還是堅持己見,限令李丁山三天之內到市委市政府遞交檢查,否則後果自負。
據說當時的氣氛劍拔弩張,杜雙林差一點和市裡的人幹起架來,幸虧***及時拉住。其他常委敢怒不敢言,都替李丁山擔心。
夏想知道訊息的時候,正在曹家吃晚飯,一般週末夏想都會到曹家吃飯,幾乎已經成了慣例。一旦不去,不但曹殊黧說個不停,王於芬也會催促曹永國打電話叫夏想過來。
夏想飯吃到一半,接完電話,一臉陰沉。
曹永國問明瞭情況,不無憂慮地說:“要不要我問問盧部長,看看他在章程市有沒有關係?”
夏想雖然心中火大,恨不得回到李丁山身邊,不過他還是很快冷靜下來,搖搖頭:“不用,關鍵時刻,宋部長再不出面,他就會威信大減。武沛勇讓洪昭廣打壓李書記,就是給宋部長難堪。我想,宋部長應該很快就會有所動作……”
話音未落,手機就響了。
接完電話,夏想看了曹永國一眼,回答他的疑問:“宋部長讓我現在去他家裡一趟……我現在動身。”
王於芬忙說:“什麼事情這麼急?吃完飯再走。”
夏想擺擺手:“不吃了,也吃不下了……阿姨,晚上別等我了,你們先睡吧。如果太晚了,我回去住。”
曹殊黧從來沒見過夏想有這麼嚴肅的時候,也知道他對李丁山的感情,就一臉堅決地說:“不行,再晚也要回來,我等你回來再睡。你不回來,我就不睡。”
到了宋朝度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還是宋一凡開的門,比起上一次的謹慎和審視,她顯然已經得到了吩咐。一見夏想就急忙讓他進來,還和上次一樣指揮他換鞋:“穿最大最胖的那一雙,對,再把換下的鞋擺正,很好,真是一個好孩子。”
夏想哭笑不得,也沒空理她,點點頭就朝書房走,宋一凡攔住了他:“我爸在陽臺。”
夏天天熱,宋一凡上身僅穿了一件小背心,下身的短褲不比內褲長多少。她才十三四歲年紀,不過身體已經初步發育出了女性特徵,胸前小小的突起小而堅挺,腰也開始收細,臀部也微微翹起。尤其是一雙細腿,又細又長,雖然看上去沒有誘人的光澤,但青春少女特有的粉嫩透紅的肌膚,還是給人帶來視覺上的衝擊。
宋一凡長得十分清秀,就像一朵水仙花,她個子不矮,現在就有一米六幾的樣子。她站在夏想面前,目光清澈如水,狡黠地笑著,流露出少女特有的俏皮味道。
“就請一凡妹妹帶我去陽臺。”夏想才不怕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女孩子膽子真大。記得他這麼大的時候,女孩子被男孩多看一眼就會臉紅,哪像宋一凡現在,目光直直地盯著他看,不但沒有一絲羞澀,而且還有明顯地挑釁意味。
“你好像有點怕我,是不是?”宋一凡叉著腰,細腿分開,也不讓路。
這話從何說起?夏想撓撓頭:“我找宋部長有正事,等下次有空的時候,我再和你探討一下誰怕誰的問題,好不好,小妹妹?”
“一言為定,大哥哥。”宋一凡得意地笑了,好像計謀得逞一樣。夏想暗笑,小女孩就是好哄,心思簡單,也單純。
宋一凡帶夏想到陽臺,然後輕輕地帶上門,轉身走了。
陽臺不小,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輪明月高掛天空,月光灑落在宋朝度身上,讓他的背景顯得格外落寞,有一絲鬱鬱寡歡的感覺。
夏想站在宋朝度身後,定了定神,恭敬地喊了一聲:“宋部長。”
宋朝度轉過身,一臉平靜,沒有一絲驚慌失措。夏想也相信他還有底牌,否則也不可能總是穩如泰山。
“坐!”宋朝度一指休閒椅,他先坐在對面,伸手一指茶几上的茶杯,“來,喝口茶。”
陽臺正中,擺放著一個小圓桌和兩把休閒椅,圓桌上有茶壺和茶杯。
夏想正好口渴了,也沒客氣,就喝了一杯,然後又為宋朝度和自己續上水:“宋部長有什麼事情吩咐,請講,我會努力做好……”
“你覺得丁山會不會渡過眼下的難關?”
從宋朝度的語氣之中,夏想聽不出來他是焦急還是篤定。他想了想,只好答道:“不好說,李書記比較要強,不肯開口求人。他雖然有綿裡藏針的手段,但對付洪市長這樣蠻不講理的行事方式,情急之下,說不定也會以硬碰硬。”
夏想的言外之意是,李丁山還是有書生意氣,平常顯不出來,是因為沒人逼迫。要是逼得急了,李丁山寧折不彎的一面就會顯露出來。夏想從李丁山兩次生意失敗中就得出了結論,他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彈性很大。如果對手有手腕,他也能沉著應對。如果對手硬來,他一氣之下,也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
宋朝度微微動容:“你比我想象中還要了解丁山……我給胡書記打了電話,形勢不容樂觀,在胡書記還沒有來得及出面周旋時,丁山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市裡不撤銷對草原度假村的處罰,他就辭去縣委書記的職務!”
“什麼?”夏想猛然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宋朝度,“宋部長,李書記怎麼這麼急在一時?以辭職相威脅,是官場大忌!”
宋朝度讚許地點點頭:“小夏,丁山還真沒有看錯你,他說要有你在,他也可能會冷靜許多。不過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只能想辦法挽回。丁山在壩縣的局面來之不易,不能輕易放棄,真要辭職,他的政治生命就完了,以後在履歷上寫上一筆,不可能再有前途。”
“宋部長的意思是?”夏想見宋朝度不慌不忙的樣子,知道他心裡應該有了盤算。
“先說說你的看法……”宋朝度給夏想出了一個難題,顯然也是想考一考他。
“我層次不夠,如果還在壩縣,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細節可以大做文章。現在遠離壩縣,級別太低,沒辦法從大局上看待問題,所以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夏想說的是實話,他現在再出什麼辦法,都沒有大用,不如上面的一句話管用。
宋朝度笑了:“還不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過假如把你放到我的位置上,你會怎麼做?”
宋朝度提出的假設更不好回答,夏想暗中腹誹,我就算站到你的位置上看問題,又不知道你的後臺和關係網?既然不知道手中可以動用的力量有多大,當然就無從下手。不過宋朝度既然有此一問,他又不能不回答,就低頭一想,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宋朝度的真實目的。
“請史老出手?”
夏想用的是疑問的口氣,是升調,顯示出他的不自信。實際上,他是有意讓宋朝度最後做出決定,這應該也是宋朝度想要的效果吧?由自己提出請史老出手,宋朝度點頭答應,最後李丁山就算不情願,也怪不得宋朝度的頭上。
以李丁山的脾氣,夏想是晚輩,他就更抹不開面子,來指責夏想什麼。
果然,宋朝度點了點頭:“聰明……丁山好面子,他現在寧願辭職,也不願意請史老出面。如果我出面請史老的話,史老未必給我面子,你就不同了,你年輕,又是丁山最信任的人。而且聽他說,上一次去史老家,史老對你印象還不錯,所以你是最佳人選。”
夏想只有點頭,心中感嘆和宋朝度說話真累,他想讓你辦一件事情,又不明說,只會讓你猜。猜不到,就一直點你,點到你明白為止。其實這件事要換成陳風來說,他會直截了當地告訴夏想:你去請,我不方便出面,也請不動。
宋朝度就不會,他就喜歡繞彎子,讓你一點點往他的坑裡跳。人與人之間的差別還是巨大的,領導也是人。所以在官場上,形形色色的性格造成了形形色色的領導,想要充分領會每一個領導的意圖,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還好,夏想還算透過了宋朝度的測試。
“那我就不在史老面前提宋部長了,就直接說是我自己想的主意。”夏想小心翼翼地說道。他猜到了宋朝度的心理,因為先前有了高海的說明,史老既然不太喜歡宋朝度,宋朝度就沒有必要讓史老記起他。他需要的是,讓李丁山記住了,讓李丁山念他的好。雖然是夏想出面去請史老,但他所要的效果是,讓李丁山心裡明白,是他安排夏想去請史老的。
停頓了一下,夏想又補充一句:“李書記那裡,我就不去露面了,省得他批評我,就由宋部長出面解釋一下。”
宋朝度終於滿意地笑了,孺子可教,真是一個一點就透的年輕人,怪不得丁山這麼器重他,還真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心中第一次對夏想動了惜才的念頭,在想著也許應該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把他調到自己身邊。不過自己現在正處在低谷,他現在正得陳風賞識,和燕市市長相比,自己的農工部部長實在沒有什麼光環。
宋朝度甚至想,要是自己的計劃告訴夏想,夏想會不會動心?如果有夏想的幫助,他的計劃應該可以推進得更快。
想到高建遠已經有了一千萬的損失,還有自己正在暗中調查的武沛勇的貪汙行為。宋朝度越想越覺得有夏想幫他,肯定可以更快地扳倒武沛勇,從而牽連出高建遠。
又想了一想,宋朝度還是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想法,夏想太年輕,而且確實資歷太淺,他現在做的事情又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著不慎就有可能被對手置於死地,還是先緩上一緩再說,看夏想自己能走多遠,能走到哪一步。
這一次宋朝度親自起身送夏想到客廳,讓夏想受寵若驚,連說宋部長留步。宋一凡及時出現,嬉笑著說:“爸爸,我替你送送大哥哥。”
聽女兒叫夏想大哥哥,宋朝度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他這個女兒,雖然還算聽話,不過也很有個性,輕易不和人親近。夏想也真是有親和力,才來兩次,就讓女兒主動提出相送。
轉念一想不禁啞然失笑,自己也不是放下身段,送他一送嗎?這個年輕人,還真是討人喜歡。
宋一凡送夏想到門口,突然身子一橫,擋在門口,雙手伸到前面,左手一支筆,右手一張紙:“喏,寫上你的聯絡方式!”
夏想愣住:“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你自己說過的話轉眼就忘?”宋一凡不滿地皺起鼻子,不由分說地將紙和筆塞到夏想手中,“你說過要和我探討誰怕誰的問題,不寫下你的聯絡方式,我怎麼找你?不會是怕了吧?怕了的話,就向我認個輸,說你怕我,我就饒了你。”
明白了,夏想眨眨眼睛,宋一凡正處在青春的反叛期,是有意和他作對。也是怪事,他來了兩次宋朝度家中,也沒注意到女主人的存在,難道小姑娘是單親家庭?不太可能,以宋朝度現在的身份,不可能單身。
怕她?怕她什麼?夏想憨厚地笑了笑,就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儲存好了,丟了別怪我。”
宋一凡不看紙條,卻緊盯著夏想的臉看,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對,就這樣笑。你不知道,你一笑起來特別好看,特別親切,讓人覺得你是一個好人……對,保持著笑容,再笑給我看看!”
夏想落荒而逃。
他可無法忍受小姑娘好像欣賞一隻可愛的小狗一樣的眼神,好像還要逗他一逗。夏想臉皮再厚,也拿宋一凡沒有辦法,她才十幾歲,說不得罵不得又逗不得,只好逃之夭夭。
回到曹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他出門的時候,王於芬特意給了他鑰匙,就輕輕開啟門,推開一看,客廳的沙發上,一個玲瓏的身子正伏在沙發上睡得正香。
小丫頭還真好,一直在等著,不過她愛瞌睡,還是睡著了。夏想就躡手躡腳地走過來,輕輕搖醒她:“快回房間去睡,別睡沙發上,不舒服。”
曹殊黧睡眼矇矓:“真是的,我怎麼就睡著了?真氣人,明明剛才還醒著……你怎麼才回來?”
夏想見她意態慵懶,憨態可掬,又因為她伏身趴在沙發上,曲線畢露,不由動了心思,俯身吻了一口:“乖,快回房間睡覺。”
曹殊黧聽話地站起來,陪夏想上樓,迷迷糊糊地說:“你走以後,連姐姐來電話了,說要請我們一起吃飯,你說什麼時候合適?”
“再說吧,等我不忙了……”夏想心中有事,也沒多想,就攬著曹殊黧的腰上樓。剛走幾步,突然客廳的燈亮了,王於芬站在房間門口,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說道:“黧兒,你的房間在樓下,就不用送夏想上樓了。”
二人相擁著上樓,好像要去同床共枕一樣,曹殊黧猛然驚醒過來,才想起她已經搬到了樓下睡。這下倒好,被母親抓個正著,夏想的手還放在她的腰間,不由一把推開夏想,三下兩下跑下樓,跑進了房間不敢再出來。
夏想一臉尷尬,撓撓頭:“王阿姨,晚安。”
第二天是週日,他早早起來,吃過早飯就前往史老的家中。
敲開門,是史潔。史潔見是夏想,臉色一變:“你不受歡迎,請你離開。”
“我找史老,不找你。請轉告史老一聲,我有要事找他,否則遲了一步,別怪我沒有盡心盡力。”夏想不願意和她多說,直接就將事態的嚴重性挑明。
史潔也不傻:“丁山出事了?”
一聽李丁山出事了,史潔立刻態度大變,急忙讓夏想進屋,然後去後院請史老。
史老安步當車來到夏想面前,還不停地埋怨史潔:“急什麼?天塌不了!你什麼時候遇到事情能冷靜一點?都這麼大的人了,一點涵養也沒有,唉……”
夏想站起來,恭敬地說道:“史老好,再次冒昧打擾,沒影響您老人家的清心寡慾吧?”
史老一擺手,呵呵一笑:“坐,喝點茶!”
“好。”夏想也不推辭,自己動手倒水泡茶,忙活了小半會兒,才將茶幫史老倒上,也不忘給自己倒了一杯。
夏想陪史老連喝三杯茶,史老不開口相問,他也不主動說話。史潔卻在一旁急得不行,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史老的目光制止。
直到一壺茶喝得淡而無味的時候,史老才漫不經心地問起:“丁山怎麼了?”
夏想將李丁山的事情詳細一說,史潔聽完,急急說道:“爸,丁山怎麼這麼傻?洪昭廣是個什麼東西,敢欺負丁山,爸你要替丁山出這口氣。”
史老眯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卻問夏想:“你覺得丁山想要什麼樣的結果?”
“李書記現在對壩縣有感情,他想經營好壩縣,不想受到外界的干擾。”夏想斟酌著說了一句。
史老手中的柺杖猛地一敲地面:“洪昭廣,欺人太甚!”
從史家出來,夏想就給宋朝度去了電話,彙報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宋朝度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了。”夏想以為通話完畢,正要結束通話電話,忽然又聽到宋朝度的聲音傳來,“小凡挺喜歡你,一直叫你大哥哥,有空就多來家裡玩。”
宋朝度的大門,半開半掩之間,終於向他開啟了一條縫。
史老第一次出手
週一一天沒什麼事,有幾次小糾紛,夏想都沒有露面,讓吳港得出面處理。週二上午,有一個脖子和手腕上都掛著金鍊的肥頭大耳的人來找夏想,說他是章程三建的人,特意來辦理承建手續。
“什麼承建手續?”夏想見他一副暴發戶的姿態,心中反感,就明知故問。
“我說夏主任,難道武秘書說過的話你也會記不住?章程三建要進軍燕市市場,我去找了市長辦公室,說是改造小組辦公室全權負責。也是怪事了,非要讓人多跑一遍路……”他搖頭晃腦地說個不停,說話時還頗不耐煩地兩隻腳晃來晃去。
“哪個武秘書?”夏想低頭看檔案,“把你們公司的資質證明、工商執照的影印件,還有相關業績,都交到曲主任手中。如果曲主任初審合格,會通知你們複審,複審合格的話,就可以參加公開招標了。”
“什麼?”肥頭大耳沒聽清一樣,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我沒聽錯吧?武大秘發了話,你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副主任敢不聽話?不想混了是不是?”
“燕市市政府沒有武大秘這號人,所以不管你說的武大秘書是誰,他也管不到燕市市政府的決定!如果你覺得市政府的規定不合理的話,沒有人請你來承建工程,想要承建工程的人多了去。”夏想一句話就給他頂了回去,拿省委書記的秘書來壓市政府,別說武沛勇,就是高成松也不會公開否定燕市市政府的決定。
肥頭大耳氣得說不出話來,鍾義平進來說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請不要妨礙政府人員辦工,謝謝合作!”
武沛勇囂張是囂張,但他手中沒有實權,充其量就是仗著可以在高成松面前搬弄是非,藉以恐嚇別人。夏想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武沛勇對他再不滿,也不會丟份到拿他到高成松面前說事。開什麼玩笑,讓省委書記收拾一個科級幹部,傳出去高成松都丟不起這個人!
而且夏想也敢保證,武沛勇在外面再狂妄,他也是有政治智慧的,在高成松面前很會做人,否則高成松也不會這麼縱容他。
下面地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怕武沛勇,他不用怕,武沛勇頂多發一通火,再找機會給他難堪,一時半會也奈何不了他。機會也是雙方面的,武沛勇想找機會收拾他,他何嘗也不在等待機會反擊武沛勇一次。
一週後,從章程市傳來訊息,新任章程市市長洪昭廣突然被調離章程市,任燕省老幹部局副局長,後面還鄭重標註:正廳級待遇。
誰都知道,洪昭廣的政治生命,從此完結。
夏想聽到訊息後,震驚得久久無語!史老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一擊,直接讓一個市長的仕途走到末路。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能動得了章程市市長,必須要過省委常委會一關,史老為了維護李丁山,還真是不遺餘力!
只是讓夏想始終想不明白的是,史老手中到底有什麼底牌,為什麼他退下來這麼多年,還有舉手間改變燕省政壇的影響?
八月初,燕省的政局又迎一次新的震盪,空降的副省長高晉周走馬上任。
高省長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視察西里村森林公園,並且點名要夏想陪同。
副省長點名要一名科級幹部,其中的含義肯定會引人浮想聯翩。陳風卻沒有多想,他知道高晉周的來歷,也知道高老對夏想的讚賞。曹永國卻大惑不解,雖然說一個副省長來到燕省,受到制約的地方太多,就是燕市也未必會給不帶常委頭銜的副省長面子,但副省長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副省級幹部,而且高晉周是由京城空降下來的,他怎麼就知道夏想,就點名要他陪同?
被副省長點名,不管怎麼說都是一種榮耀,一個政治訊號。曹永國不知道是該慶幸夏想運氣好得讓人難以置信,還是該替他擔心,被更多人關注的結果就是,樹大招風。
不過陳風和曹永國都沒有想到的是,本來聽到夏想拒絕了章程市三建的訊息之後,暴跳如雷的武沛勇正準備想辦法收拾夏想,聽到高晉周點明要夏想陪同,立刻就收回了心思。本來洪昭廣被調離章程市,也讓武沛勇吃驚不小,但他顯然沒有意識到洪昭廣的調離和夏想之間有什麼聯絡,還想著透過燕市市政府的人,找夏想找回面子。而高晉週一發話,武沛勇就乖乖地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火。
連沈復明也老實了許多,讓章程三建先回章程市,等時機成熟了再說。沈復明不傻,洪昭廣剛要給李丁山顏色看,卻被直接抹殺了政治前途,肯定有人在幕後出手。儘管他不知道是誰,但不管是誰,都是讓高書記都忌憚三分的人物!沈復明知道,他惹不起。
而且他也明白,雖然高書記將他調到燕省任副省長,但京城又立刻空降下來一個副省長,箇中意味不言而喻。平衡,政治上的平衡之道。燕省的政局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由以前的高書記一家獨大,慢慢地也擠進了一些新生力量,開始是空降的錢錦松錢秘書長,現在是高晉周高副省長,一切的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沈復明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是有一點他心裡清楚,他除了低調之外,除了緊跟高書記的步伐之外,已經無路可走了,除非他想現在就回家養老。
夏想也能推測到燕省局勢的微妙變化,而且他比沈復明看得更清晰的是,燕省局勢的一個微小的轉折點,其實是從李丁山上任壩縣縣委書記開始的。宋朝度也因為李丁山的關係,用一種隱晦的方式,將自己綁在了史老的船上。
高晉周的空降,認真算起來,其實也是他帶來的影響之一。因為他的原因,連若菡才來到燕市,替家族開啟燕市的市場。
高晉周雖然只是任副省長,但他才四十八歲!四十八歲的副省長,誰都清楚他可不是下來過渡或者養老來了,而是鍍金和撈政績來了。他又是京城來的人,年輕且又有後臺,別看只是一個普通的副省長,誰敢說一年後不會突然掛上常委?所以雖然高晉周和沈復明同樣是副省長,而且高晉周在省政府裡面排名最後,但所有人都對他高看一眼。
既然是副省長有令,夏想豈敢不從?何況視察的又是連若菡的地方。他今天一早起來,先來到辦公室,整理了一下相關資料,又交代了一下事情,就喊過鍾義平,讓他陪自己一起去森林公園。
鍾義平喜出望外,領導信任你,才會讓你陪同,況且是要陪副省長視察,這可是天大的面子。他急忙接過車鑰匙,忙不迭地幫夏想開啟車門,開車直奔森林公園而去。
路上,夏想又和連若菡通了一下電話,約好了見面的時間。連若菡還是淡淡的口氣,好像他的身份只是夏主任,而她的身份只是連總一樣。連妹妹也好,若菡也好,在夏想眼中都消失不見。自從上一次在荷塘月色見面之後,儘管二人又見過幾次,不過每次都是公事公辦,連若菡清清冷冷,對夏想沒有一點笑臉。
夏想沒有勉強她,也知道她心裡不平,想說什麼又無從說起,只好和她不遠不近地相處。就連經常去設計方案繪製圖紙的曹殊黧也感到了連若菡的疏離,還問夏想是不是他得罪連姐姐了,夏想無言以對。
他是得罪她了,得罪得還不輕,卻又無法讓她原諒自己。怎麼原諒?難道要告訴她,我不能娶你,也不敢娶你,但我確實也喜歡你,做我身後的女人,好不好?
依夏想所想,他肯定可以打動連若菡,讓她答應。但他不能說,也不能做,連若菡答應,他不敢答應。連若菡不是別人,她身後有一個可以為了開啟燕市市場就能空降一個副省長的龐大家族,能量之大,遠超他的想象。
他不能和連若菡在一起,不是開玩笑,她的家族一旦發作,也許只需要一個電話,就能將他努力的一切化為泡影。甚至還可能連累曹永國,也許還會害了曹殊黧……做人不能自私到只顧自己一人的好。而且夏想也清楚得很,就算他和曹殊黧斷絕關係,義無反顧地投入到連若菡的家族勢力之中;就算連若菡的家族最終同意讓連若菡嫁給他,他也不敢拿身家性命去賭上一把。
他渺小得如一棵小草,真要投身到連若菡的家族之中,就擺脫不了任人擺佈的命運!
夏想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不能做到什麼。所以他只能對連若菡敬而遠之,做不成好朋友,就當一個普通朋友也好,為她的事業出上一份力,也算盡心了。
鍾義平見夏想心事重重的樣子,關心地問:“夏主任,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夏想擺了擺手,笑道:“想點個人的事情,你別操那麼多心,好好開你的車。你的車技也一般,以後多練練,我不用車的時候,你就多練練手。”
鍾義平忙點頭:“我是大學時拿的駕照,後來接觸車不多,就有點手生……夏主任放心,我會努力的。”
夏想最先趕到森林公園。
說是森林公園,其實現在還是一片荒地,現場一片狼藉,只是簡易地搭了一圈圍牆,豎起了一個牌子,上面是繪製的效果圖。
西里村的整體搬遷已經進入了尾聲,基本上沒遇到什麼阻力,一是遠景集團給出的條件足夠優惠,二是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的支援力度足夠大。所以大部分村民都十分滿意,痛快地搬進了臨時安置房。當然也有一些潑皮無賴想借機撈上一筆,就在吳港得的強大攻勢下,潰不成軍,最後一敗塗地,只好不了了之。
夏想最近事情多,雖然作為遠景集團的指定聯絡人,這些天來森林公園現場的機會也不多。他舉目四望,見現場平整得還算可以,遠處有一些工人正在忙碌,在整理運來的樹苗。還有一些推土機在平整場地,再遠處有一小片樹林已經成形,鬱鬱蔥蔥的一片,讓人看了心情舒暢。
根據夏想的建議,森林公園既要種一些現成的大樹,也要種一些樹苗,要給樹林成長的機會。至於種什麼樹好,如何間隔種植,什麼土壤適合種什麼樹,等等,自然有園林專家操心,夏想是門外漢,就不再發表意見。
沒等多久,連若菡也到了。
連若菡還是開的路虎,不過車修整過,也做過拋光護理,看上去新了不少。她從車上跳下,下身牛仔褲,上身小T恤,簡單隨意得像個學生。她衝夏想點頭一笑:“我想在樹林中挖一個人工湖,在湖中心建一棟別墅,幫我想個名字?”
夏想見連若菡臉上沒有化妝,依然是嬌嫩容顏,就想天生麗質果然不假,真正漂亮的女人,是不需要化妝的。他聽連若菡的想法也挺有意思,就說:“想法很好,到時可以邀請許多朋友前來聚會,不過名字不太好起,不如就叫湖心居好了。”
連若菡嗔怪:“一點也不動腦子,敷衍。”
說到聚會,夏想才想起他還答應高建遠帶連若菡去赴他的酒會,心裡猶豫著是不是開口問一問連若菡。不料連若菡眼睛挺尖,一眼就看出了他有話要說,就毫不客氣地說道:“有什麼話儘管說,是不是嫌我穿得不太正式?”
“是呀,我在想,你有沒有禮服?”夏想找到了切入點,就問。
“當然有,你問這個做什麼?想要參加聚會還是酒會?”連若菡一下就猜到了七八,不過她隨即又說道,“你就算去參加聚會,也要帶上黧丫頭,問我做什麼?”
夏想摸摸鼻子,只好實話實說:“你看,若菡,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雖然老朋友不一定就是好朋友,但畢竟也有點交情了。我就說實話了,你不愛聽的話,就當沒聽到好了……高建遠對你念念不忘,他一直以為你是我的女朋友,想邀請我和你一起去參加他的酒會,我沒有直接答應,說是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連若菡笑了,笑容有些意味深長,讓夏想摸不著頭腦。笑了一會兒了,她才說:“你想乘機和高建遠接近,加深關係,就想出賣我,是不是?要是他知道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想要追求我,怎麼辦?”
連若菡丟擲了一個難題,也是一個帶著危險訊號的測試。
夏想撓撓頭,突然用手一指遠處:“高省長的車隊來了,快去迎接。”他又想起什麼問了一句,“高老怎麼沒來?”
連若菡生氣了,白了他一眼:“沒膽量,膽小鬼!”不過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老子不接待兒子,高老才懶得出面。”
其實高晉周今天算是輕車簡從,只帶了秘書和司機,連省政府的副秘書長都沒讓陪同,可謂作風務實。高晉周也一早就通知了市裡,他不需要市裡的官員陪同,他前來森林公園視察,純粹是出於熱愛樹林的考慮,個人興趣多一些,工作性質少一些。
話說得很明,就是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但作為一名空降的副省長,還沒有開展工作就來森林公園視察,誰不知道森林公園的投資商來自京城,而高晉周也是從京城空降,其中的含義就呼之欲出了。
不要市裡的人員陪同,又偏偏點名要夏想出面,而夏想又是遠景集團的指定聯絡人。由此夏想和遠景集團之間的關係,遠景集團和高省長之間的關係,高省長又和夏想之間的關係,一時就成為市政府大院所有人的談資。
四十八歲的高晉周顯得很年輕,或許是保養得好的緣故,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比李丁山還要年輕幾分。他個子不算太高,面容白淨,猛一看,倒像一個做學問的學者。夏想就想,果然受高老的影響很深,高晉周為官多年,還有學者風範,可見家教的淵源極其重要。
高晉周說話聲音不高,有些綿軟,不太像北方人口音,他和夏想握手,沒有一點架子:“小夏,以前常聽連總提起你,說你年紀不大,非常穩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現在又常聽家父說到你,說你在設計方面極有天賦,如果能投身到規劃行業,肯定能成大家。別看我以前沒有見過你,可是你的大名卻如雷貫耳,而且說句不好聽的話,我還有點忌妒你……”
空降副省長觸動了誰的利益
高省長比夏想想象中還要平易近人得多,當然他也知道他是沾了連若菡和高老的光,忙謙虛地地笑:“高省長這麼誇我,我可愧不敢當。我自己數來數去,也沒有發現自己有多少優點,剛才高省長一說,嚇我一跳,我都以為在說別人。高老厚愛,那是他老人家提攜後進。若菡說我穩重,其實是說老實巴交,沒有年輕人的朝氣。”
“哈哈……”高晉周笑著用手指指了指夏想,“你這一張嘴,果然是伶牙俐齒。怪不得家父對你讚不絕口,就憑你這麼會說話,他就會越看你越歡喜。只是他一喜歡你,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因為他總拿你來比我,我就成了反面教材了!”
高晉周又和連若菡握手,態度也是十分端正。連若菡也說了幾句套話,算是做足了表面文章。
一行人就朝遠處的樹林走去。
高晉周的視察,陪同人員之少,甚至可以用寒酸來形容。除了夏想、連若菡之外,就只有他的秘書和夏想所帶的鐘義平。不過他絲毫不在意,好像就是出來散心一樣,邊走邊談,也不嫌踩髒了鞋。
樹林已經初具規模,種植的都是一些北方常見的樹,一進樹林,就感覺周身清涼,暑氣頓消。高晉周做了做擴胸運動,笑道:“一個人官當得越大,就越不自由,不但活動不自由,連動作也不自由了。平常許多動作都不敢做,怕被人議論。”
他這麼做又這麼說,顯然是沒有把夏想當外人。因為連若菡對他來說不是外人,而他早就聽說連若菡和夏想關係不錯,就一開始也沒把夏想當成一個燕市市政府的工作人員。
夏想扭頭就逗連若菡:“若菡,我覺得憑你的身手,爬樹沒有問題吧?”
連若菡沒好氣:“想罵我是猴子就明說,別影射……”
高晉週一句話差點洩露連若菡的隱私:“連總的身手確實沒說的,她以前在……”
“高省長……”連若菡急忙打斷高晉周的話,“我們是不是到前面走走,我準備在那裡挖一個人工湖,在湖心建別墅……”
高晉周自知失言,忙一臉狐疑地看了夏想一眼,意思是,你還不知道她的事情?夏想搖頭笑了笑,算是回答。
穿過樹林,前方是一大片寬闊地面,少說也有幾十畝,挖一個人工湖的話,也算有點規模。高晉周點頭表示讚許:“連總的設想非常不錯,用不了多久,森林公園建成之後,將是燕市第一個集休閒娛樂和遊玩為一體的大型主題公園。不但會對燕市的環境帶來有利的因素,還會影響燕市人的生活習慣,培養一種新興的休閒習慣。”
高晉周不愧為學者型領導,眼光也很長遠。日後經濟發展起來,隨著私家車的增多,週末出來遊玩的人越來越多。森林公園作為燕市第一家大型休閒娛樂場所,光是門票收入和對進駐的商家收取各項管理費用,也能收回投資,更不用提因此帶動周圍的房產的大幅升值。可以說,投資森林公園專案,只需要稍長一點的耐心,也不需要太長,三到五年即可,絕對可以獲得鉅額回報。
不用想,方案肯定是連若菡家族之中的投資高人精心設計的。
正說著話,突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從遠處的圍牆外接二連三地翻進來幾個小青年,大約五六人,個個氣勢洶洶的樣子,直衝夏想等人跑過來,邊跑還邊喊:“還我家園,打倒無恥開發商!”
夏想處理城中村糾紛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是不是村民鬧事,是不是潑皮無賴,一眼就分得清楚。這幾人都是年輕人,清一色地穿著花襯衣,走起路來橫衝直撞,一看就是道上混的。
現在他們離施工的工人有點遠,想要叫人肯定來不及,夏想就回頭對高晉周的秘書說:“你和高省長先走,這裡由我頂著。”
秘書嚇壞了,一向出門都是前呼後擁,哪裡見過落單之後被人追上來的陣勢?他急忙扶起高晉周就要跑,高晉週一把推開他:“我不走,時間算得這麼準,顯然是衝我來的。看來,省裡有人對我意見大得很,想給我一個下馬威。估計是想告訴我,燕省的水很渾,不好蹚……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大的膽子,敢襲擊政府官員!”
現在不是充英雄好漢的時候,夏想一跺腳:“高省長快走,你不走,我放不開手腳好好收拾他們。”
連若菡開口了:“高省長還是離得遠一點好,要不一會兒打起來,為了顧你我們會分心的。”
高晉周無奈,只好點點頭:“你們小心一點,有話好好說,先講道理。”
夏想正要回頭讓鍾義平回去搬救兵,卻見鍾義平從地上撿了一塊磚頭,大喊著衝向前去:“夏主任快跑,我來擋住他們。”
見鍾義平義無反顧的架勢,夏想心想難道他也會兩下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喊他,鍾義平已經被衝到最前面的一人一腳踢倒在地。夏想又氣又笑,你不會打架還跑到前面幹什麼?
不過一想到鍾義平奮不顧身要替他擋一擋,不由心中一熱,小夥子還是不錯的,關鍵時刻靠得住。
“別發愣,拿著。”連若菡從旁邊拿了兩棵兩米多長的樹苗,遞給夏想一根,“欺負到我頭上了,替我狠狠打,人人打斷腿,一個都別放過。”她邊說邊將頭髮系在腦後,看她的表情別說害怕,甚至還有一點期待和兇狠。
樹苗拿在手中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不過也算是威風凜凜,夏想將手腕粗的樹苗在胸前一橫,向前一步:“怎麼著兄弟們,想來橫的還是想來硬的?”
最前面的一人手一揮,後面的幾人都一下站住,他上下打量夏想幾眼,心中納悶,不是說政府的官員都是軟蛋嗎?怎麼這人說話聽起來比他還黑,難道也是混道上的?不可能,上頭說了今天對方人少,也沒警察,就幾個政府官員,乘機嚇嚇對方,就可以每人分幾百塊,怎麼好像碰上狠角兒了?
他穩了穩神,雙手抱在胸前,假裝鎮靜地問道:“朋友,你是混哪個道上的?今天兄弟們有事找政府的人,不和道上的兄弟過手,請朋友讓個道,也好日後相見。”
夏想見對方假模假樣還要說幾句套話,就笑了:“誰派你們來的?”
“沒人派我們來,我們是自發組織,要找開發商討要公道的。朋友,不要廢話,否則對你不客氣了……”來人還沒有醒悟過來,愣了一愣,才問,“你到底是誰?是不是也是政府人員?”
夏想搖頭:“不是,當然不是,我是路過的。”他才不承認自己的身份,突然用手一指後面,“還不承認有人派你們來,看,派你們來的人也來了。”
眾人不知是計,都不約而同回頭去看,夏想還沒來得及暗示連若菡,連若菡就已經動手了。她手中樹苗飛舞,眨眼間就打倒三個,而且招招擊中小腿正面的脛骨。脛骨十分脆弱,一擊就斷,三個人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疼得滿地打滾。
為首之人顯然沒有料到夏想二人出手這麼快,下手這麼狠,一看周圍的人全倒下了,只剩他一個孤零零地站著,頓時上下牙開始打架。再看連若菡手舞著小樹就要衝過來,他再也站立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好漢饒命,美女饒命!”
夏想伸手攔下連若菡,他還真怕連若菡一出手就把人打暈。他上前去扶起鍾義平,見他就是捱了一腳,沒受傷,就拍了拍他身上的土:“下次別這麼衝動,有心就行了。”
鍾義平還嘴硬:“那怎麼行,不能看口號,要看行動。”
夏想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現不錯,勇敢有餘,智謀不足,以後別再逞一時之強了。”
夏想又回到跪在地上的人面前:“你叫什麼?誰派你來的?”
“我叫馬二小,是劉黑皮派我來的。”
劉黑皮是西里村一帶的混混,他找到馬二小,給了他一千元,讓他找幾個人卡著時間,到森林公園來鬧一鬧,不用鬧大,把年紀最大的那個人嚇著就行。
結果連那個人的面都沒有看到,就被夏想二人打得倒了一地。
馬二小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非常傷心:“我錯了還不行嗎?大哥,我真的錯了!也就是賺口飯吃,您瞧,這下倒好,別說吃飯了,連以前的老本都得搭進去,這斷胳膊斷腿的,少說也得花上萬兒八千的。大哥,您就饒了我吧,我的兄弟們都這樣了,我要是再被抓進去,就沒臉見人了……”
夏想扭頭看連若菡:“他們是受人指使,再說也沒辦成壞事就被你打得這麼慘,你的意思是……”
因為其中涉及高省長,夏想不敢自作主張如何處理幾個人。
連若菡一臉厭惡之色:“叫救護車,拉走他們,看著就煩人,醫藥費我出……”她用手一指馬二小,“喂,還有你,想不想再賺五千元?想的話就讓我打斷你的腿,不但給你出醫藥費,再額外送你五千塊,怎麼樣?”
夏想知道連若菡真生氣了,她任性起來,也不好消氣,就勸她:“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還是快向高省長彙報一下,看他怎麼處理。關鍵是要抓住劉黑皮,然後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主使。”
馬二小坐在地上,愣了一下,連連點頭:“我幹,我幹,就是疼一下的事兒,還能白吃白喝一百天,再賺五千塊,不賴。我願意!”
夏想急忙將連若菡拉到一邊,省得她真的下手。連若菡掙脫夏想的手,不滿地說道:“我就是說說而已,出出氣,你真當我下得了手?”
夏想一臉嚴肅:“我知道你是嚇唬他,不過看他剛才的模樣,我擔心他會自己來撞樹。”
連若菡忍了忍,沒忍住,還是笑了:“我就發現,你什麼時候都能笑得出來,你怎麼就不發發火?”
高晉周和秘書見事態已經得到了控制,就又來到夏想二人面前。夏想把剛才的情形一說,又說了劉黑皮的事情,高晉周冷笑一聲:“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恐嚇我,燕省的某些官員,素質還真的很一般。”
夏想比高晉周還了解某些官員的水平不是一般,而是不入流。不過他沒心思評價他們的素質,而是問:“高省長,您的意思是如何處置他們?”
“犯不著跟他們這些小混混一般見識,讓他們走,我很想看看,那些躲在背後的人,還能再使出什麼高明的手段。”高晉周不以為然地揮揮手,顯然他認為又從馬二小口中問不出什麼,也是不屑於答理他們。
“高省長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幕後之人?”夏想試探著問了一句,他在猶豫要不要再深入查一查劉黑皮的背景。
高晉周點點頭:“我沒猜錯的話,絕對是範睿恆!”
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範睿恆在夏想印象中,不算是高成松一系的人。儘管他對範睿恆的背景也不太清楚,不過根據他的觀察,範睿恆比較務實,口碑還算不錯,怎麼他會對高晉周大為不滿?還要安排一出非常拙劣的恐嚇人的戲,到底他和高晉周之間有什麼矛盾?
高晉周看出了夏想的疑惑,也沒過多解釋:“以前在京城的時候結下了恩怨,許多年了,沒想到他還念念不忘。以前的事情不提了,馬二小他們,放了吧,沒必要揪住他們不放,不值得。對了小夏,這事到此為止,就當沒發生過……我們在場的人知道就可以了。”
高晉周倒不是高姿態,而是確實以副省長之尊,去和街頭混混糾纏太失身份。夏想見高省長髮話,不讓他透露出去,也只好聽命。夏想就讓鍾義平叫來救護車,把他們拉走,又把保密的事情也告訴了鍾義平。
連若菡又叫住鍾義平:“一會兒把醫院的名字告訴夏想,我安排人過去辦理手續。”
高晉周並沒有因為意外事件而影響心情,笑呵呵地告辭而去。高晉週一走,夏想就對連若菡說:“高省長估計要在燕省待上幾年,肯定是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
連若菡知道夏想想問出些什麼,她搖搖頭:“別問我,家族的關係網我從不過問,高省長過來,是他們的意思,我不贊成也不反對,更不過問具體事宜。”她有點猶豫地看了夏想一眼,小聲地問,“你說實話,剛才你是不是覺得我下手有點狠?”
夏想知道連若菡現在越來越在意他的看法,儘管有時她表現得好像很任性很易怒。其實他看得出來,在他面前,她總有故意的成分在內,就笑著安慰她:“也沒有,真要是給他們定一個襲擊省長的罪名,進到局子裡面,你以為能好得了?最少還得判個十年八年。還有,剛才好像我下手也狠了一點,記得以前我一向比較心軟,是不是跟你學壞了?”
連若菡高興了:“算你會說話,好吧,看在你還算誠心的份兒上,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陪你參加一次酒會。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夏想見她心情又好了起來,就說:“中午一起吃飯,我選地點,你付款,怎麼樣?”
“不行,你選地點,你點菜,你付款,你開車,我只管奉陪。”連若菡笑得很開心,拍了拍手說道,“我忽然高興起來了,現在明白了,看來以後不開心了,就找幾個人打一頓,心情肯定就會好了。”
夏想打了個寒戰:“你以後少一點暴力傾向好不好?”
“我就是說一說也不行呀?真小氣。”連若菡不滿歸不滿,不過對夏想的意見還是十分重視,“那我以後就儘量溫柔一些,我可事先宣告,只能是儘量,要是還達不到你的要求,你不許說難聽話,聽到沒有?”
鍾義平安排一切,正好聽到二人的對話,就在一旁偷笑。連若菡不經意看了他一眼,嚇得他立馬縮了縮脖子,一轉身就對夏想說:“夏主任,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不影響你和連總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