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立春沒有離開,本來這種父女相擁而泣的場景,按道理,他要稍微避開,把空間留給父女二人。

可也不知道為何,蔡立春卻留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孟欣怡那句“我遇到了神仙”的話語,讓他原本已經徹底絕望的他,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雖然他自己都覺得這個希望有點扯淡,這個世界上哪有神仙,女兒生病的時候,他們求過多少神,拜過多少佛,要是有用,女兒哪裡還會躺在這裡?

想到這,蔡立春還是決定離開,不過因為從這條道下去,只有面前這一條路。

但是這條道很窄,除非側身過去,不然真不好走,而且現在父女二人堵在前面,他貿然向前,就顯得更加不識時務了,於是只能站在原地躊躇。

就在這時,又聽孟福生道:“囡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你不是……”

他指向身後的墓碑,一臉難以置信之色,眼前之人,是他女兒沒錯,他非常肯定,可如此一來,躺在墳墓裡的是誰?

他也無比肯定,那日他所見的屍體也的確是他女兒。

這讓他的腦子一片混亂,一時間想了很多,又彷彿什麼都沒想。

“我說了,我遇到神仙了啊。”孟欣怡笑著說道。

“神仙?”

即使孟欣怡站在他的面前,他依舊感到難以置信,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神仙,如果有神仙,大家都不用努力,都去拜神仙算了。

“也許不是,不過,因為他,讓你現在能見到我摸到我。”

孟福生皺起眉頭,甚至懷疑女兒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

就在這時,孟欣怡看向他身後的蔡立春。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孟福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趕忙道:“這是蔡立春,你的蔡叔叔。”

“蔡立春?你是嬌嬌的爸爸?”孟欣怡露出恍然之色。

她剛才在停車場看到父親的車,沒找到人,但遇到了蔡嬌嬌,也是嬌嬌告訴她,她的父親和她爸爸在這個方向。

蔡立春聞言臉色猛地變了色,“你認識嬌嬌?你怎麼會認識嬌嬌?”

蔡立春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蔡嬌嬌生病以後,他們幾乎每天二十四小時在身邊照顧,所以如果說嬌嬌要是和她認識,沒理由他們不知道。

“就在剛剛,也是她告訴我,你們在這裡的。”孟欣怡倒是沒有絲毫隱瞞。

在蔡嬌嬌告訴她父親所在地方之後,她就告訴嬌嬌,山下停車的地方,有個特別的哥哥,她能見到她,並且能和她說話。

於是嬌嬌興奮地跑去找宋詞,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這是不可能……”

蔡立春的話幾乎脫口而出,可瞬間卻又希望這是可能的,無數個夢裡見到女兒回到自己的身邊,他多想再抱抱她,親親她。

“她……她在不在這裡?”蔡立春聲音顫抖著環視四周。

“囡囡……”

孟福生看向女兒,希望她給自己一個解釋,他到現在還是不相信孟欣怡遇見神仙這些話。

當然也許不是不信,而是不想信,他寧願相信是自己女兒腦子出了問題,也不希望女兒已經去世。

孟福生一如既往的固執,這讓孟欣怡很是無奈,就如同過去,孟欣怡不想當老師,但也因為父親,才從事了這個職業一樣。

於是孟欣怡解下套在手腕上的護身符。

“爸爸……”她示意孟福生把手張開。

孟福生如她願地張開了手掌。

“神仙給了我這個,因為它,你們才能看得見我。”

隨著孟欣怡的話,護身符從她手掌脫落。

在脫落的那一瞬間,孟欣怡從他們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囡囡。”孟福生驚恐地看向四周。

但是四周樹木在陽光下搖曳,靜悄悄的一片,哪裡有什麼人影。

孟福生回頭看向蔡立春,大聲追問道:“你都看到了對吧?剛剛你都看到了對吧?不是我眼花,也不是我精神出了問題?”

蔡立春趕忙點了點頭,此時他也有點懵。

但很快反應過來。

“護符。”他看向孟福生的手掌大聲說道。

剛才孟福生因為孟欣怡的突然消失,他驚慌失措之下,把護符握在了手心裡。

經蔡立春的提醒,他趕忙把手掌攤開。

“在這裡,護符在這裡,囡囡,你快出來,你不要嚇爸爸,你快出來……”

孟福生的聲音裡已經帶著絲絲哭腔。

而就在孟欣怡指尖觸碰到護符的那一瞬間,她再次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爸爸,我在這裡,你別難過。”孟欣怡也有些哽咽著道。

“囡囡。”孟福生一把抱住孟欣怡。

“祂要什麼?我都可以給祂,錢嗎?我可以給祂錢,都給祂,要我的命也行,只要讓你繼續活著。”孟福生失聲痛哭。

“爸爸。”原本有些哽咽的孟欣怡此時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而站在旁邊的蔡立春,目光卻落到孟欣怡的手上,內心掙扎,有一股慾望在心中滋生,但卻又被他給強行壓了下去。

他猛地跪下,砰砰砰幾個響頭,打斷了正在抱頭痛哭的父女二人。

“孟小姐,求求你告訴我,你是在哪裡遇見的神仙,求求你告訴我,你在哪裡見到了我的女兒……”

孟欣怡指了指山下,抹著眼淚,哽咽著道:“他們都在那裡,停車場那裡。”

蔡立春聞言立刻起身,拔腿就往山下跑去。

“囡囡,為什麼會這樣?”孟福生一臉悲痛地道。

“沒有什麼為什麼,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孟欣怡抬頭看向天空喃喃地道。

她還想去看海,還想去爬上高山,還想去草原馳騁,還想去看看厚厚的冬雪……

“你遇到的神仙在哪裡?我們再去求求祂,再去求求祂……”孟福生緊握住孟欣怡的手道。

而此時蔡立春已經踉踉蹌蹌地跑到山下,因為跑得太急,中途還摔了好幾跤,灰頭土臉。

可是此時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

他來到停車場,環顧四周,並無人影,心猛地往下一沉,瞬間空落落,彷彿瞬間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他如同被抽走了全身所有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著臉,無聲地痛哭。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爸爸,你怎麼又哭了?”

蔡立春猛地抬起頭來,眼前不是自己魂繞夢牽的小人兒,還能是誰。

一把把眼前朝思暮想的小人兒給摟在懷裡放聲痛哭。

“我的寶貝啊。”

他緊緊地摟著女兒,彷彿要把她給揉進自己的心裡,揉進自己的生命裡,讓她再也不要離開自己。

淚眼朦朧之中,他看到不遠的地方,一位年輕人正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