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事態緊急,姚付江口吻語氣比往常重了些,何飛亦未曾介意對方態度,畢竟他了解對方,更知曉平頭青年為人如何,其實此刻的他焦急程度更遠在姚付江之上,但,焦急有什麼用?慌張又有什麼用?盲目急躁事無補,所以他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可惜的是……

就算他曾強迫自己冷靜,可那股對彭虎的擔憂還是如潮水般瘋狂衝擊著他,導致他思緒難安,促使他坐臥不寧,令其無法靜心思考,從而在隨後時間裡完全想不出破解之法,對眼前房門完完全全無計可施。.

何飛如此,旁人亦是如此,隨著時間流逝,眾執行者竟一時陷入從未有過的束手無措狀態。

直到心中焦急再難忍受,直到腦門浮現青筋,直到那愈發慌張的焦急達到頂點攀至極限。

(該死的,既然如此……)

刷!

接下來,何飛動了,伸手入兜,待下一秒來臨之際,就見一串金色佛珠被其操於手中。

這是……

達摩珠,一件驅魔能力極強甚至連貞子結界都能強行破除的強悍驅魔道具,亦是自打鎮魂鐲損毀後何飛唯一驅魔道具,更是整場任務裡僅能使用一次的驅魔道具,一旦使用,何飛再無憑依,其後再無任何保命手段。

但,這又能怎麼樣?這他嗎又能怎麼樣!?

依舊不等旁人反應,佛珠剛一拿出,青年便二話不說走向大門!

(彭哥,我不會讓你死,我絕對不會讓你死!)

………

試問在何飛眼中,青年最在意的都有誰?

答案既清晰又模糊,清晰是指是他清楚自己在意誰,在乎誰,模糊是指他從未細想過此事。

也正因從未細想,所以有件事連何飛自己都沒意識到,而這種事亦前前後後發生過數次。

那就是每當他所重視乃至在意之人遭遇危險時,青年就會慌亂,緊張,手足無措,甚至無法靜下心來思考問題。

說是這麼說,現實也確實如此。

當發現彭虎深陷絕境且隨時會死的那一刻,何飛慌了,慌亂中失去冷靜,失去鎮定,大腦一團亂麻,對封閉房門全無辦法。

所以,何飛打算快刀斬亂麻,用達摩珠強行破除房門封禁。

畫面重回現實。

佛珠剛一拿出,青年即二話不說走向大門!

可沒有想到的是,何飛雖快,現場卻有人比他還快。

啪。

電光石間,目光所及,察覺到何飛意圖,不知為何,身旁一直在打量周遭久無言語的趙平竟一個箭步躥至門前,一把抓住青年手臂,就這樣搶在佛珠貼於木門前制止了何飛。

嗯?

見眼鏡男如此舉動,不單何飛愣住,現場其餘人亦大多面露狐疑,注視著何飛所投不解目光,趙平自然心知對方意思:

這都什麼時候了,再不用道具破門那彭虎可就真的完了!

不錯,正是由於深知對方想表達什麼,未等對方說話,趙平就以轉頭看向身後,看向身後樓梯,旋即朝何飛連同在場所有人呼喊道:“窗戶!從二樓窗戶可以下去!不要詢問緣由,相信我!”

(我猜的沒錯,你果真擁有弱點,以你的智慧和觀察能力,你本該先我一步察覺發現,可,你卻在那焦急慌亂中迷失了自我,失去了鎮定,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

………

經過一串急促跑動,眾人重返二樓。

後面的事就簡單了,無需刻意提醒,無需指揮命令,剛一抵達2樓,除身背程櫻的何飛外,其餘人皆第一時間拼命破壞起那幾塊橫欄窗前的木板,因木板本就脆弱腐朽,短短片刻間就以在眾人合力下三下五除二拆了個精光,露出了那直通外界的寬闊視窗。

見窗前木板竟能輕易拆除,眾人心中一喜,看來眼鏡男所言非虛,2樓的確是出口,是封禁木樓的漏洞所在!

只是……

二樓畢竟是二樓,單論高度,就這樣直接跳下去……

“我來!我先跳,我下去後會在下面接住你們!”

由於事態緊急,加之一眼看出旁人顧慮,毋庸置疑,身負功夫的陳逍遙自是當仁不讓充當起急先鋒,隨口喊了一句,第一個爬上視窗,旋即二話不說縱身躍下!

果然,見青年道士當先跳樓,驚愕之餘,其餘人急忙奔至窗前低頭觀察。

呼!

低頭看去,別說,青年道士還真有兩把刷子,雖說跳樓倉促,然其身體動作卻是敏捷異常,下落過程中不單很有技巧的在半空快速調整身姿,其後在距離地面還剩兩米時更進一步彎腰躬身雙腿微彎,落地剎那間亦徑直在地面打幾個滾抵消下墜衝擊力,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快速爬起,仰頭朝二樓視窗大喊道:“好了,現在一個接一個往下跳!”

確認陳逍遙完美落地,旁人哪會墨跡?扶了扶鼻樑眼鏡,趙平緊隨其後縱身躍下,即將落地時被下方陳逍遙一把接住,受衝擊慣性影響,兩人共同翻滾連連,抵消過沖擊力,二人快速跑回窗下凝視上方。

接下來是姚付江,平頭青年亦如趙平那樣被陳逍遙如法炮製一把接住,再下一個是錢學玲,由於樓下已有三個人,所以當她跳下時更是直接被樓下三個人合力接住平穩落地,見狀,何飛又示意劉雪萍跳窗,劉雪萍不敢怠慢,只不過……許是有些恐高又或是關鍵時刻勇氣不足,待爬至視窗向下眺望時,女人竟全身打起了哆嗦,遲遲不肯下跳。

眼見對方如此不堪,何飛眉頭一皺,張口催促道:“快!快跳啊!”.

同樣的,何飛焦急,旁人又如何輕鬆的起來?抬頭仰望,凝視視窗,眼見劉雪萍遲遲沒有動作,錢學玲急的直跺腳,忙對其大喊道:“雪萍!快跳,我們就在下面,放心,一定會接住你的!”

“快,沒時間了!”

樓下,錢學玲神色焦急仰頭大喊著,身旁陳逍遙與姚付江二人亦是齊齊出言催促,唯有趙平不發一言,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僅僅只是仰頭盯著對方。

常言道越慌越亂,越亂越慌,目前劉雪萍便恰恰處於這種進退兩難的驚懼害怕狀態,額頭汗如雨下,全身打著哆嗦,低頭掃了眼樓下,然後結結巴巴轉頭朝身後何飛說道:“可是,我,我……”

草!!!

面對如此結果,又眼見劉雪萍墨跡不休,女人的表現終於將何飛徹底激怒,這都什麼時候了?彭虎如今危在旦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女人繼續磨蹭下去,不能,絕對不能!

想至此處,何飛動了,瞬間動了,就這樣在一句話都沒說的情況下,在窗前女人完全反應不及的情況下一個箭步躥至身前,猛然抬腳,一腳踹至女人身上!

碰!

“啊!”

結果可想而知,被這麼用力一踹,加之毫無防備,劉雪萍當場尖叫跌落,竟腦袋朝下直直跌往1樓!

和以往幾次一樣,眼見又有人落窗下墜,陳逍遙自是騰挪身形高舉雙手,不過……

就在他騰挪身體找準位置繼而試圖接住劉雪萍之際,不知是不是錯覺,青年道士感覺身後傳來一股勁風,感覺很像有人在踹自己,將自己踹倒從而阻止自己接住劉雪萍,從而故意導致女人被活活摔死!

察覺至此,他很想回頭看一看身後,可惜急速墜落的劉雪萍卻又容不得他回頭觀察。

於是,無奈之下,基於直覺,出於本能,憑藉超越常人的敏捷身手,挪動間,陳逍遙本能閃了一閃,一邊強行避過身後踹擊一邊閃電般抱住女人身體。

滾了幾滾,平安無事。

青年道士第一時間轉頭看向身後。

目光所及,是快步奔來的姚付江,是手抹冷汗的錢學玲,是更後方抬頭仰望的某眼鏡男子。

雙目微微一眯,眉頭微微一皺。

暫且不談樓下發生了什麼?窗前,隨著一腳將劉雪萍踹下,何飛哪會猶豫?用力將程櫻丟擲窗外,下方眾人自是牢牢接住,最後大學生亦爬至視窗縱身一躍。

至此,所有人成功跳窗,所有執行者成功逃出封閉木樓!

值得一提的是,確認逃出木樓,重新背起程櫻,何飛徑直轉頭看向趙平,不可否認整個目視過程青年未發一言,但其心裡卻是在暗自佩服,暗自感慨,感慨此人的冷靜,暗歎對方的……可怕!

很明顯,碰到如此十萬火急的情況一般人很難冷靜下來,尤其在得知彭虎即將殞命歸西的訊息後更是直接導致自己連同其他執行者集體亂了方寸,慌了手腳,從而對房門封禁無計可施。.

然沒有想到的是,唯有眼前這人依舊冷靜,依舊如常,就好像絲毫不在意彭虎生死般只顧一心思考,只顧一心觀察。

難道這人沒有感情嗎?新人也就罷了,可彭虎好歹也是和你同生共死許久的夥伴隊友啊,這麼久的接觸下來你難道一點都不在乎對方死活嗎?

當然,憑藉著這股冷靜,依靠著這種鎮定,最後眼鏡男亦確實想出了逃離辦法,方法不算複雜,趙平正是根據以往任務經驗所進行的一番嘗試,他在賭,賭厲螝沒有能力同時封閉兩條出口,誠然,以何飛的智慧,早在趙平說出窗戶二字時青年就已若有所悟,之所以遲遲想不出辦法無非是太過焦急失了方寸,除此以外他還隱隱猜測出了趙平阻止自己使用達摩珠的原由,那就是……大局觀。

以自身利益為前提將所有隊友連同道具統統包含在內的大局觀,畢竟靈異任務危險重重,道具則有使用限制,靈異道具必須用在關鍵時刻,而不是浪費用在無關痛癢的‘小事’上面。

天知道在營救彭虎亦或是接下來行動中會遭遇何種危險?有天知到事態發展至最後團隊會不會面臨絕境?既然如此,結合以上理由,這串僅能使用一次的達摩珠自然不能輕易浪費,能不用盡量不用,意圖並非是為何飛個人考慮,而是為團隊整體考慮。

至於何飛……

他從不認為趙平能想到的事自己想不到,更從不認為面對封禁自己會毫無辦法,之所以慌亂異常,之所以無法冷心思考辦法,正是由於遭遇危險之人是彭虎!

是那一直和自己等同兄弟的男人,是那重情重義的光頭男。

他,不希望對方死,不希望再有人離開自己!

所以,他慌了,他亂了方寸,哪怕曾試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可置身於內心深處惶恐焦躁卻還是導致他無法冷靜,無法思考,就好像之前程櫻被困幻象時那樣自己亦曾驚慌失措,拿幻象毫無辦法,

以上種種,說白了只有兩個字:

感情!

人是感情動物,就目前來說,不管是彭虎還是程櫻,二人皆是同自己一起經歷過無數險死還生的患難夥伴,自己和二人之間的感情亦是相當深厚,他不希望看到兩人中任何一人出事,舉個簡單例子,假如把目前陷入險境的彭虎換成另外一名關係一般之人,何飛雖不敢保證一定能想出辦法,但也十有八九能保持足夠冷靜從而靜下心來分析思考問題。

不料那趙平……

在何飛看來,趙平同彭虎、程櫻以及他何飛幾人的關係雖表面看似一般,可幾人畢竟全是很早就置身同一團隊的老人了,他不相信當他們幾個遭遇危險時趙平會毫不在意幾人安危,不料事到臨頭才發現眼鏡男依舊能保持足夠冷靜,面對如此結果,何飛很驚訝,很不解,或者說……

此時此刻,凝視著身前男人,青年除了對趙平頓覺佩服外,更多的則是不寒而慄!

話歸正題,看似描述頗多,事實上以上種種皆為何飛腦海一瞬間想法,果不其然,由於事態緊急,隨著思緒結束,隨著目光從眼鏡男臉龐略過,下一刻,大學生轉身就跑,遠離木樓,脫離高坡,同周遭所有執行者一起紛紛奔向前方,奔往西北方向,那裡正是陰陽路所在方向!

噠噠噠噠噠!

漆黑的夜色下,以何飛為首的7名執行者目前正維持著狂奔,保持著高速,紛紛以最快速度向前奔跑。

奔跑間,眾人即焦急又不安,焦急事態的最終發展,不安於彭虎的性命垂危。

但,也正是由於太過不安,加之環境漆黑,某一微小細節沒有被執行者所注意到。

隨著奔跑接連持續,隨著時間分秒流逝,不知何時,一條黑色人影憑空出現,無聲無息出現於隊伍末尾。

如上所言,因眾人注意力全部集中於前方路面,附加夜色遮掩,哪怕黑影現已尾隨隊伍後方可依舊從始至終無人察覺。

結果是什麼?

結果是靠近,悄無聲息的靠近,黑色人影就這樣在無人察覺無人發現的情況下一點點靠近著隊伍,貼近著眾人。

直到靠近至極點,直到貼近至極限。

接下來,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待黑影徹底抵達隊伍末尾後,猛然間,之前還速度不快的黑影竟毫無徵兆瞬間加速,繼而朝跑於隊伍末尾的某名執行者直直衝去!

可,詭異的是……

預想中的撞擊沒有發生,預料中的痛呼沒有出現。.

就在即將撞上那人後背的最後一刻,黑影眨眼間轉為半透明!

最終,半透明黑影同那人身體重疊,其後消失不見。

………

月光,朦朧模糊,涼風,陣陣起伏。

在一條綿延無盡的公路中貫穿肆虐,在這處黑暗蕭瑟的環境中肆無忌憚。

連同一起的,還有一幕足以嚇死任何人的駭人畫面。

“呼!呼!呼!”

噠噠噠噠噠!

急促喘息瀕臨極限,額前汗水如溪噴灑,道路中,彭虎死命奔跑,揮汗如雨倉惶奔跑著,身後便是數以百計螝物浪潮,是密密麻麻的孤魂野螝。

孤魂野螝緊追身後,它們不單數量多其漂浮移動速度亦是快到嚇人,快到持平人類急奔,此刻,它們就這樣一邊死寂無聲一邊漂浮緊追,在這漆黑夜色下給人造成的心理恐懼真可謂超乎想像。

至於彭虎……

他感覺自己快完了,即將完蛋,或許是一分鐘後又或許是下一秒。.

是的,如今的他體力早已完全消耗光,之所以仍能拔腿跑動無非在死亡恐懼下強行硬撐,已透支生命力這一極端方式咬牙強撐,同時這也是一種十分危險的瘋狂舉動,只要稍稍懂點生物知識者就能清晰推測出如此奔跑很危險,萬分危險,甚至極有可能中途猝死!

但,又能怎麼樣呢?

至少在彭虎個人看來他寧肯這樣活活跑死,活活累死,也不願死在身後那群螝物手裡!.

所以,他預料到了結局,預感到了下場,如今的他早已絕望,他只是在等,等最後一刻到來,等身體徹底不堪重負繼而猝死街頭。

彭虎緊咬牙關強行奔跑著,金光符保護時間早已過去,而此時他亦感覺到心臟跳動瀕臨極限,不過,饒是如此,男人依舊未曾放慢速度,因為他清楚,只要稍微放慢一絲速度,那麼自己就會立即被抓從而落得和張旭一樣的下場。

不能被抓,絕對不能被抓,那種活生生轉變乾屍的死法太過痛苦,絕非人類可以承受,亦非自己可以承受。

可是,雙腿卻逐漸使不上力,越跑越慢,越跑越慢。

既不想被抓,又不想死的如此之慘。

既然如此……

好似想通一切,貌似徹底覺悟,幾秒後,隨著奔跑逐漸難以維持,隨著身後螝群逐漸縮短距離,彭虎有所動作。

右手伸進衣兜,掏出了一把烏黑透亮的9MM轉輪手槍。.

這是把警用手槍,是之前從劉警官那奪來的手槍,待把槍掏出後,光頭神情凝重,因為他剛剛已經下定決心,接下來如果他脫力倒地,如果他被螝群追上,那麼自己便會毫不猶豫開槍自殺!

正如心理學所講過的那樣,很多時候恐懼會導致人慌張無措,疲於奔命,最終逼著人做出決定。.

而此刻,彭虎亦恰恰在死亡連同恐懼的雙重壓力下被迫做出決定,做出了一個他個人極度不情願然又不得不做的決定。

可,不知怎麼的,隨著手槍拿出,隨著主意已定,原本恐懼慌亂的他反倒不怕了,內心更是剎那間重歸平靜,唯一存在的,只有一句話,只有那腦海悠然而生的無奈嘆息:

(何飛啊,看來,你彭哥我或許也無法陪你繼續走下去了……)

………

噠噠噠噠噠!

誠如早前所言,由於木樓距陰陽路本就不遠,滿打滿算也就千把米距離,所以很自然的,一番急促奔跑,待穿過一片樹林後,何飛成功抵達終點,連同周遭執行者一起集體奔至陰陽路路面!

緊隨其後的,是緊張,是警惕,是前所未有的坎坷不安。.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很明顯,由於對幾天前的螝群追趕太過印象深刻,果然,當再次來到這條令他們深感恐懼的詭異公路後,以何飛為首的一眾執行者便個個打起十二萬精神,畢竟諸人皆知緣由,知道這條路上存在著大量孤魂野螝,不僅如此,透過早前彭虎敘述他們更進一步知曉

螝群速度比以往更快,得知如此訊息,或許置身木樓時大夥兒還未有多大感觸,可一旦身臨其境,一旦切切實置身現場後,心境卻已發生翻天覆地變化。

當然,恐懼歸恐懼,不安歸不安,該做的事情依舊要做,確認抵達目的地,加之停下腳步觀察片刻,許是有所發現,趙平眉頭微凝,胳膊用力一甩,先是掙脫了錢學玲一直緊抓自己的手,繼而當先朝對何飛說出一段話,一段看似詢問實則滿含質疑的凝重之語:

“彭虎說骨灰盒被埋在路旁一塊標誌牌下,只是,透過第一天也就是你我置身公路的早前觀察,印象中一路跑來似乎並未發現什麼標誌牌,那麼……”

“現在,我們是朝前還是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