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王?什麼蠻王?”

五族族長本是滿臉不屑之色,但見到欄杆之外的火光卻又紛紛改為凝重,一個個跑到屋外,看著浮在半空的那輪火球。

那熾熱的火,令他們熟悉無比,因為這是烙印在他們血脈深處的溫度。

火球之光,照的此處夜色如晝。

出雲城原本的居民驚懼地藏在屋中,卻又有人不耐好奇地湊在窗前,透過縫隙往外張望。

火球之下,數百蠻兵正走出,為首的正是真炎氏族的真炎雄。

銅戎瓠扭了扭脖子,周身的金屬光澤在火光裡顯得猶為刺目,他看著真炎雄問:“這是怎麼回事?”

真炎雄道:“銅戎大族長,你不是要見識我族大長老麼?

現在,他就在你眼前。

只不過他已不是大長老,而是我九焱的蠻王!”

“蠻王?從未有人能夠擁有這稱呼。數千年來,從未有過。”銅戎瓠沒狂傲,也沒淡漠,只是用正常的疑惑語氣撩了一句,想要進一步弄明白來人的底氣。

然而,蠻子裡,腦子都是肌肉的人並不少。

此刻,那站在銅戎瓠身側的紅晶氏族族長紅晶緄忽地嘿然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個從外面這些弱雞裡嫁來真炎的小白臉。”

銅戎瓠一愣,真炎雄也是一愣.

這倆都屬於族長裡比較有腦子的,這時候正在聊著,問著,試探著,哪想到這紅晶氏族的族長此時竟出言羞辱。

九焱氏族一來尊重強者,二來排外。

但過去因為一直生活在凍土,而有著一定的謹慎。

可自從他們來到了外面,見到了外面的孱弱後,不少人的心態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狂妄自大,肆無忌憚,不懂敬畏,就是這些人的真實寫照。

如今,這紅晶氏族族長顯然便是如此的人。

然而,他話音才落,銅戎瓠還未來得及說話,那半空的火球已經瞬間飛至。

高溫撲面而來。

紅晶緄還不知死活,大吼一聲,抄起巨斧,騰空而去,化作旋風“嗚嗚”地斬向半空的火球。

“受死吧!”

他吼著。

然而,他那轉成碩大銀盤的旋風驟然停了。

便如蚍蜉撼樹,螳螂擋車.

巨斧在切入火球后,便是驟然靜止,紋絲不動。

李元平靜地抓著巨斧,高溫的火焰瞬間釋放,將這巨斧化作熔融狀,繼而往前一推.

高溫的金屬溶液化作一個浪頭,瞬間撲到了紅晶緄頭上。

但這位族長抗打能力是一流,他急忙扭頭,想要甩出這溶液。

但下一剎,那火球靠近了他,一隻手從火裡伸出,進入熔融金屬中。

五指扣緊了紅晶緄的臉。

紅晶緄開始掙扎,在半空伸手踢腳,狠狠揣向李元。

他踢了一腳,那腳便生了火。

他拍了一掌,那掌就燃燒了起來。

慢慢地,紅晶緄不再還擊了,他成了火人,而雙手竟然合十,連連在虛空裡拜著,竟是開始討饒認輸。

只可惜他的臉被李元抓著,討饒的話也無法說出,否則怕是要將金屬熔融撥開,然後認錯求饒.

李元就這麼懸空抓著紅晶氏族族長,以一種蠻子看了都心寒的殘暴手段在將他慢慢殺死。

紅晶緄的生命力極強,可是此時越強便是越痛苦。

這種金屬溶液慢慢灌入七竅,高溫慢慢煮熟身子的痛苦,無異於凌遲之於凡人。

而更諷刺的是,這些金屬溶液乃是他自己的斧子所熔。

他的斧子殺了無數人,而現在.輪到他自己了。

李元就這麼抓著他,看著他劇烈地掙扎,聽著他從掌心縫裡吼出的細若遊絲的慘叫,卻怎麼都不鬆手。

要征服殘暴的冰蠻,那就需要比他們更殘暴。

禮貌?謙遜?

在蠻子看來,那就是弱者的表現。

你讓一步,那就得讓十步。

你軟一分,就會有人欺你十分。

這也是他此時如此霸氣殘暴的原因。

他要真的將蠻族變成他的後花園,就必須去扮演這個他自己也不太喜歡的角色。

當然,還有一個他自己不願意承認的原因:這一路,他看多了生靈塗炭,看多了城頭高掛的人皮,看多了這被豢養為奴的蒼生這些蠻子的所作所為惹惱他了。

‘若是閻姐在,肯定會想將這些蠻子都殺光吧?’李元默默想著。

在這念頭流過之時,他手上的掙扎動靜已越來越小,眼見著便要接近死亡。

蠻子裡忽地有人開口道:“你既欲做大蠻王,就要得到我們氏族族長的支援。

這位是紅晶氏族的族長,你先放開他!

否則,你這個大蠻王也別想做了!”

話音落下,李元瞥頭一看,卻見是個形象頗為俊美的冰蠻。

這冰蠻卻是白鹿氏族族長——白鹿豐。

白鹿豐偏向於九焱氏族中的“智者”。

之所以是“智者”,是因為他早年曾在外學了點外面人的狡詐,否則此時也說不出這等話來。

白鹿豐似乎察覺了李元的注視,急忙縮到了另一個雙目如火的強壯男子身後,口中同時喊著:“別忘了,你不過是個外來者!”

這雙目如火的男子正是九焱氏族中排行前兩的血方族族長——血方厭。

可惜,他這話音才落,就聽半空一聲炸裂。

卻見那紅晶緄已經炸成了一團血霧.

血肉,金屬碎片,火焰,漫天飛著,再也看不出半點人形。

而就在炸裂聲響起的時候,李元身形閃動,直接向白鹿豐掠去。

至於擋在中間的血方厭,他也未曾讓開,只是這麼燃燒著,向兩人而去。

擋道者,死。

如此而已。

他衝來,那血方厭卻是喉結滾動,猛地一閃,讓到了一邊,將躲在他身後的白鹿豐給讓了出來。

白鹿豐未曾來得及說話,直接就被李元一把抓起,揪到了半空。

白鹿豐大叫著:“救我啊!!他殺了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快救我.他只是外來者,他根本不是我們氏族之人。”

李元也不阻止,就這麼任由他喊著。

可是,卻沒人出手。

而高溫的火焰很快將白鹿豐腰間掛著的金屬短刀熔成溶液,再流入他口中,鼻中

片刻後.

嘭!

一團血霧。

白鹿豐,死!

紛紛血霧之下,真炎雄出列,雙手一舉,揚聲道:“蠻王欲統九族!

你們若是同意,那便是族長,若是不同意,那就換個族長吧!

紅晶緄膽敢對蠻王出手,該死!

白鹿豐自作聰明,膽敢威脅蠻王,該死!

你們呢?

你們中有多少人曾經出言侮辱過蠻王?

此時不謝罪,還等何時?!”

銅戎瓠看著漫天血霧,眼角抽了抽,沉默了會兒,忽地對著半空火球急忙行禮,語帶恭謙道:“蠻王,我乃銅戎氏族族長銅戎瓠,從前不知您是誰,今日得見才知我過往愚昧

只是,我冒昧問一句,您究竟意欲如何?”

他的稱謂已經改變,說話方式也已改變.

李元道:“我從火中來,你們卻因火而生。

九焱氏族,合該為一家。

既是一家,便該有家長,但這家長不是神靈,而是蠻王!”

銅戎瓠道:“蠻王是要我們乖乖地退回凍土,今後再也不犯這雲山道麼?”

他話音落下,身後一個魁梧男子便氣沖沖地要衝出去。

這些蠻子,除了少數幾個有腦子的,其他的都是一上頭,就什麼都不怕了,管你強不強,該上就上,絕不慫。

這魁梧男子便是望火氏族族長——望火石。

只是這一次,望火石才要跑出,就被身後的血方厭直接拖住,然後按在了地上。

血方厭低吼一聲:“別上了!”

望火石掙扎著,怒道:“不回去!不回去!絕不回去!”

他享受過了外面的繁華,哪裡肯再回凍土。

血方厭怒道:“蠢貨!閉嘴吧!”

望火石繼續掙扎,血方厭對著他後頸狠狠劈了幾下,望火石這才老實了。

血方厭這才起身,對著高處的火球行禮,恭敬道:“蠻王,我乃血方氏族族長血方厭,過往未曾見您,言語或有不敬,今日給您賠罪了。

只是,您究竟意欲如何,還請明言。”

李元看著這一幕,回應道:“這雲山道乃是我的,而你們也是我的,從今往後,自當和睦相處,乃至正常通婚。

西極凍土以挖食為生,但來到這新的土地後,這裡的人可以教導你們如何種植,如何畜牧,如何利用機巧器械。

其餘的,等你們降服後,再慢慢計較。”

銅戎瓠看了一眼一旁的血方厭,又看了看李元身上的火,再看了看地上散著的血霧、碎肉、金屬碎片。

身即是火,火卻是九焱之始,此謂名至實歸;

手段殘暴,比任何人都殘暴,無人敢不服從。

既如此.

兩個身形魁梧、散發著可怕煞氣的冰蠻,忽地拜服在地,同時恭敬道:“願奉真炎元為大蠻王。”

這兩人乃是九焱部落中最強的兩大部落首領,也是最強的兩名高手。

他們的臣服,可謂是一錘定音了。

剩下的事就變成了簡單的掃尾。

冰蠻人本就極少,所有入侵雲山道的人加起來也不過一千餘人。

這些人被一一召回。

同時,唐老太太也在積極調動殘存的家族,並且開始安頓百姓。

邊境三城乃是:碎葉,八連,落木。

而這三城暫時開放,其中又劃定了不少區域,供蠻人居住。

這三座城中,還有點錢和餘力的都急忙搬走,哪怕此時已是大雪封山,滿路積雪,他們也在拼命地舉家東遷,剩下的人則只能祈禱著這些蠻子不會再殺人。

不願返回凍土的蠻子都去到了碎葉、八連、落木城。

而他們,則遠比當地百姓想的要安分。

冰蠻崇尚自己族中的強者,既然大蠻王說了這些城都是他的,那這些冰蠻自不敢亂動。

只不過,雙方之間卻依然存在著極大的隔閡。

百姓見冰蠻,往往落荒而逃。

冰蠻看百姓,也是滿臉不屑。

只不過,雙方卻不動手

久而久之,這些城中便出現了無形的邊界。

而云山道江湖中,有不少人和蠻子依然有仇,這些人便逆遊而上,一個個竟是搬到了碎葉,八連,落木這三城之中。

其中,便包括之前的“黑劍”孟南,“白劍”姜舒。

這些人不信蠻子,又心懷大義,便自發地做起了“守門人”,要看住這些粗魯殘暴的蠻子,若是蠻子有暴動,他們會第一時間將資訊傳遞出去,讓後方的城市有所準備。

至於那位大蠻王,他們則是心懷不屑。

即便大蠻王拯救了這裡,甚至還直接的救了他們中的一些人,他們也還是不屑。

在這些江湖俠義之士看來,大蠻王身為中原強者竟然加入冰蠻,這是自失身份;雲山道百姓受苦,他本該將蠻子斬殺殆盡,卻要去做大蠻王,這是叛入敵營。

絮絮叨叨的聲音,隨風而起,卻又飄入了正站在城頭的李元耳中。

此時的李元低調地戴著面具,裹著一身灰色的帶帽斗篷。

他身側的唐年,小琞皆如是。

如李元,唐年這般的強者,自是感知很強,這些細碎言語自都能落入他們耳中。

而小琞雖然感知不強,但到處飛著的烏鴉,卻也聽了不少聲音。

唐年忽忽地氣憤道:“義父,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

他們自以為大義,眼裡容不得沙子,可卻不知道冰蠻也可以成為強援。

一旦冰蠻和雲山道交融一處,雲山道的力量也會水漲船高,屆時再遭受危險,也可化險為夷,至少不會被輕易入侵。

二孃都和我說過好多次了,她那雲山商會若是能多幾個六品坐鎮,絕不至於被行骸肆無忌憚地滲透。

義父化敵為友,想要建設更強的聯盟,這些人卻.”

李元抬手打斷了她,道:“年年,我沒有生氣.相反,我很開心。”

他笑道:“人世間,能有這般捨生取義的俠客,乃是幸事。”

唐年道:“可是.他們悄悄罵您。”

李元哈哈笑道:“罵就罵吧,我是少了塊肉還是怎麼了?

再說了,我都表現的那麼殘暴了,蠻子都不敢說話了,他們還敢罵,這不正是見得他們的膽色麼?

我喜歡這些人。

你.不是也喜歡麼?

否則何以在我面前罵他們,幫我出氣,以免我殺了他們?”

唐年笑道:“還是瞞不過義父。

義父放心,這些隔閡只是暫時的。

如今大雪封道,等到春日萬雪消融農耕之時,山中妖獸肆虐,常有偷入城中襲擊山民之事,到時候有冰蠻在,那些妖獸便放肆不得。

而冰蠻對於農耕也會好奇,到時候我會親自前來主持,以使百姓與冰蠻相處融洽。”

“嗯,好。”

李元應了聲,又微微抬頭,深吸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身側另一個少女的頭髮,道:“小琞,爹有沒有嚇到你?”

少女道:“爹是挺可怕的,以前都不知道爹還有這幅模樣”

李元道:“那這事,爹得和你細細說來。爹之所以這樣,也是由蠻人的特殊性決定的”

說著,他開始一一剖析自己的想法,以讓女兒能夠明白一些事理:有時候,越是殘暴,越是可怕,才越是能夠帶來和平。

他是女兒的保護傘。

可女兒,總歸有自己的人生。

他希望女兒走出保護傘,走到陽光裡去,享受這並不多的百年時光。

而他

則是時候去不朽墓地了。

但在去之前,他還要去一個地方,去見一個人,一個在他最低谷時候都沒有拋棄他的人。

深山。

石屋。

屋子裡,庭院裡都被收拾的一塵不染。

高挑的美婦肌膚蒼白,正在深冬的陽光下,劈柴,燒火

不一會兒,炊煙裊裊。

山中無甲子,度日不知年。

真炎雪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也不知外面在發生什麼事。

相公讓她等兩年。

可她準備等一輩子。

譁~~

她輕輕用木勺攪動著鍋裡的魚湯,然後盛入碗中,雙手捧著。

呼~~

她吹開湯碗上漂浮的熱氣,坐在院落兒前一塊能當椅子的石頭上。

目眺遠方,期待良人歸來,又思及過往種種。

這一年多的時間,讓她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她的相公真炎元必定不是什麼普通人,也很可能不是什麼獵戶之子。

甚至她相公接近她,都是存在著某種目的。

但那又如何?

真炎雪心底有的不是憤恨,而是害怕。

她怕她相公不要她了

一碗魚湯就這麼喝完,她起身,輕輕嘆了口氣,準備繼續去盛第二碗。

可就在這時,她身後傳來聲音。

“喂”

她回頭,看到熟悉的身影正靠在籬笆的木門前看著她笑。

“我回來了。”

真炎雪身子宛如僵住,她雙手還捧著碗。

而下一刻,那身影已經飄然落到了她面前,輕輕抱住了她。

“碗還沒放下來呢。”真炎雪提醒道。

李元不理她,將她橫抱而起,大踏步往屋裡走去。

真炎雪把碗丟開,柔聲道:“牙還沒刷呢。”

李元走入屋,一看,發現木床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石床,便把婆娘往塌上一丟。

真炎雪呼吸急促起來。

久違的相思,化作了火。

她又不是中原的小娘子,沒那麼多羞澀和含蓄,此時也不管什麼白天,便匆匆地解卻布裳,又去扒拉李元的腰帶

冰雪未消,春水潺潺。

許久,又許久

高挑美婦滿足地躺在李元懷裡,她晶瑩的足趾微微繃緊,起伏的胸脯猶似經過激烈卻未曾平息的琴絃,猶然一顫一顫.

她還未曾從方才的“廝殺”中掙脫出來,還在回味著這夢裡也不會有的幸福。

忽地,她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怎麼不在上頭?”

李元道:“重了。”

真炎雪左看右看,上捏下捏,道:“沒胖呀。”

李元道:“要不,試試?”

“嗯!”真炎雪躺好。

結果,李元一壓,她才痛呼一聲“哎喲,好重”,然後又奇道:“怎麼這麼重?”

李元也不瞞她,把自己從發燒後發生的事和她一一說來,只是黑市鬼域那邊先草草跳過,只說是親人

待說到九焱六蠻已被收服,而他成了大蠻王之後,真炎雪完全不敢置信,她瞪大眼,直到看著李元抬手托起一團她熟悉的火後,她才將信將疑,可還是無法相信。

“對了,還有些事,我想告訴你。”

李元忽地又道。

他大蠻王的身份已經落實,再也不需要靠聯姻拉著的關係來維持自己“九焱氏族族人的合法性”。

“其實.”

他還未開口,就已被打斷了。

真炎雪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是獵戶的兒子,而是這雲山道的大人物可無論如何,你還是我的男人,對嗎?”

她的聲音竟有些顫抖和惶恐,生怕面前男人一旦掀開表面的那張皮,便將她當做無用的垃圾丟開。

李元一愣,抱緊她,輕聲道:“我利用了你,但我們既是夫妻,我對你的感情也已從利用變成了真的.所以,你願意做我李元的女人嘛?”

“無論真炎元,還是李元,我都願意。”真炎雪埋首在男人懷裡,輕聲道,“我一個人在山裡過了這麼久,但卻覺得你離開好像還在昨天。

可見人生匆匆,若是沒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百年時光一下子就過去了

這百年裡,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為你生孩子。”

“百年.”

李元喃喃著,他眸色暗淡,微垂,然後又道,“你既然認識了真炎元,卻還不認識李元,那我.來和你講講李元的故事吧。”

“大蠻王”

“大蠻王”

嘶啞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著。

“身即是火,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人?他憑什麼沒被火燒死”

冰雪,黑暗交織一處。

幽藍冰晶,匍匐凍屍,呈現出慘烈又詭異的一幕。

“那一天,我該殺了他,殺了他!任何覬覦不朽墓地的人,都該死在這裡!”

這聲音帶著幾分懊惱。

“他快來了,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他一定還會來不朽墓地”

“一定還會來”

“不過,我可以掀動冰蠻,讓他們抵制這外來者。”

這聲音帶上了幾分狠意。

但是,良久,那聲音又嘆了口氣,道:“算了,見一面吧。”

黑暗和極寒的風吹過,吹起雪白的皮毛斗篷,露出帽兜下那薄如刀鋒的嘴唇。

群狼環繞,而被環繞的中間,卻是一個面帶怨毒的少女。

她雙眸裡閃爍著和年齡完全不配的老意和深邃。

“那就來吧,蠻王。”

然而.她這一等就等了三個月。

次年,三月.

李元穩紮穩打,將九焱氏族統一成一個氏族,同時他還在嘗試馴服冰雪巨狼,畢竟以他的能力現在可以常規馴服五頭巨狼,可不知為何.他失敗了,那些冰雪巨狼體內好似盤踞著什麼,根本無法馴服。

李元只能作罷,然後儘可能多地從各方瞭解了不朽墓地,並且翻閱了種種古籍,之後才選擇了再度前往不朽墓地。

在這裡,他還發現了一件古怪的事。

當他出現在這片大地後,九大氏族的火都變小了,小了一圈。

這更加佐證了李元之前的感覺。

火,是一處地域陽氣的集中。

而為何能集中,應該是存在一種神秘的力量和連線。

李元暫時將這力量稱為火種。

他的體內有火種,而那九大氏族的營地也存在火種,故而才能將周邊陽氣吸盡。

可令他不明白的是,那九大氏族的火種所攫取陽氣的範圍似乎極為寬廣,寬廣到不似火種該有的程度。

若將“陽域”比“鬼域”,範圍都必然是有限的。

但那九大氏族的火所攝取的範圍卻已經超過了這個有限。

這很有問題。

此時

李元獨自踏向不朽墓地。

故地重遊,但卻和兩年之前不再相同。

他雙目散發著淡淡紅光,一切景象再不模糊;

他走在冰天雪地裡,周身浮著朦朦火色,一切冰寒再難侵體。

寒風刺骨,雪雹亂舞.

一堆堆黑色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但觸及李元身子卻又迅速融化。

他停下腳步,仰頭,安靜地看著面前壯觀無比,宛如神話的場景。

這裡好似巨人的冰晶花園,幽藍的斷柱橫七豎八地插在大地上,冰凍之風宛如一條條雪白刃甲的巨蟒在柱間遊動,忽快忽慢,發出怪異的聲響。

而冰柱之間,各色被凍結在幽藍冰雪裡的人形象栩栩如生,還維持著在凍結那一刻的舊態。

李元彎腰,抓住一個凍結的人,火焰艱難地散出,令這凍結的人迅速解凍。

水,一滴滴落下,又在半空化成冰粒子,“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和凍土連為一體。

李元安靜地看著那人。

若他還活著,在解凍後,便會甦醒。

可是,那人並沒有甦醒。

在解凍後,他身子軟噠噠地垂著,根本沒有半點活人的跡象。

“喂,醒醒。”

李元喊著他。

“快醒醒。”

但那人還是沒動靜。

李元很有耐心,他幫這人維持著體表溫度,甚至還抓起腰間酒葫蘆,給他灌了一口春夢釀。

他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直到對方身上開始散發出一股死亡已久的怪異腐臭,他才皺了皺眉,將人擺成原本的姿勢,按入地面,重新凍結。

“果然,這裡並不是不朽墓地,而是一個謊言。”

李元慶幸自己沒有上當,否則他將薛凝等親人送來此處,卻只是將她們親手送往地獄。

他繼續行走,左右觀察。

很快,他在不朽墓地以西發現了一座梯狀溝壑。

這溝壑連同向遠處,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滑坡,而隨著大雪落下,這滑坡的高處正在堆積起厚且高的積雪。

當積雪堆積到一定程度,便會被推擠入滑坡口子,然後往下推擠而去。

而一些靠的較近的屍體則也被這股推攘之力帶動,緩慢地往滑坡處移動。

假以時日,必定會有屍體流出。

‘冰棺鬼。’

‘來此之人,在發現自己並不是被凍結,而是死亡的剎那,心底的怨恨必定難以附加。’

‘但此處無有鬼域肉田,可這流動的冰川卻可將這懷有執念的屍體送到外面,或是機緣巧合,便到了某一處極陰之地,從而形成了冰棺鬼。’

‘一切都對上了。’

‘那麼.’

李元從懷中抓出白蛇刀,轉身向著不朽墓地深處而去。

‘一切答案就在那迷宮之中了。’

他踏步而行,警惕地看著四周。

不過,他周身閃爍的“3600~51341”令他頗為安心。

畢竟上次刺殺他的那道黑影只是“625~635”的資料。

‘無論發生什麼意外,至少可以一戰吧?’

李元如此想著,然後停在了迷宮前。

迷宮,高逾數丈,隱約可見內裡彎彎曲曲。

而迷宮除卻入口,兩側皆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李元站在迷宮入口,略作思索,他抬起手,按在了迷宮入口的冰晶巨牆上。

哧.

哧哧哧.

火焰從他身上湧出,與那冰晶觸碰。

巨牆開始融化,可卻宛如被推倒的沙子城堡,融化之後才剛剛流淌,卻又迅速凍結。

李元嘗試了一會兒,待到約莫數丈的牆全部融化了也沒發生什麼,他便不客氣了。

五指緊握白蛇刀,內藏震盪如海的斂力,雲淡風輕地點在冰牆上.

嘭!!

冰牆粉碎。

李元繼續往前。

嘭嘭嘭!!

一道道冰牆粉碎。

李元開始拆迷宮。

他拆了一會兒,發現迷宮還是沒什麼動靜,便嘗試飛起。

“沒有禁空。”

他開始飛舞。

在這破碎的迷宮入口繞來繞去,時不時還往遠處丟出冰塊,然後檢視冰塊的軌跡,好似在試驗著存不存在邊界之類的東西。

李元穩步推進。

穩步拆著迷宮。

就在他又拆了數丈的時候,迷宮深處終於傳來一個女子無奈和崩潰的聲音。

“蠻王,別拆了,進來一敘。”

李元停下動作,道:“你出來一敘。”

“蠻王如此人物,竟連見我這小女子都不敢麼?”

李元大聲道:“不敢!”

迷宮深處,那女子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才道:“事關一個天大的秘密,蠻王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了,那就是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的。

今後,你做大,我做小,共治西極九焱,鎮守此處,如何?

為表誠意我,願意成為你的女人。”

話音落下,一聲嬌笑.

一條條冰雪巨狼如同潮水般從巨大迷宮裡湧出,數量之多,比九族加起來還多,而這些冰雪巨狼身上顯然存在著什麼秘密,否則李元該當可以馴服它們。

他安靜地眯著眼,帶著笑,巋然不動。

巨狼如盈盈款款跑出的舞女,在周圍掃著尾巴,而待到末端,卻見一個裹著銀紗的少女赤足踩踏著巨狼的背脊,翩然起舞,妖嬈無比地隨雪而出。

她面容聖潔,眼帶魅惑,恰如良家初下水,引人怦然心動。

待見到李元,她嫣然一笑,舒展著嬌軀,扭動著臀兒,好似枝頭等待採擷的水蜜桃。

“蠻王,來呀”

狼母誘惑著。

“上了我,我們今後一起治理此地。”

李元瞥了一眼她身側的““625~635””,踏步上前。

狼母面帶笑容,她張開懷抱,小足一點毛絨絨的狼背,從半空掠下。

李元伸手,好似要擁抱她,只是在快要觸碰到她身體的那一刻,猛然加速,身化殘影,手指如電地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猛然摔落在冰地上。

一眾巨狼頓時齜牙咧嘴。

狼母卻依然笑著,道:“蠻王喜歡這麼用力麼?那不如來擠碎我的身子。”

李元笑道:“不,我們現在可以聊聊了,這裡到底有著什麼秘密?”

狼母道:“蠻王拎著我進迷宮,不就行了?到了裡面你自然知道。現在,我在你手裡,你想殺,也只是一念之間。”

李元道:“不急.先說說為什麼你的狼我馴服不了。我是個馴獸師,有那麼點水準,按理說肯定能馴服你的狼。”

狼母愣了下,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李元道:“是。”

狼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