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瑾向來是不喜歡別人擅闖他的院子的。

外頭的人還不安分地敲門,“爹爹,是我,我回來了!”

蘇杳聽出那聲音是陸初堯,陸懷瑾的兒子。

自兩年多前他被陸懷瑾派遣至荊州,跟隨趙將軍歷練後,他們就一直未見過了。如今竟意外歸來。

陸懷瑾顯然也聽出了來人是誰。

他迅速以手捂住身旁蘇杳的唇瓣,不讓她發出聲音。自己利落地自浴桶中站起,隨手撈起一旁的外袍披於肩上。

門外的陸初堯等得不耐煩了,想要自己開門進屋。

瞬時,門扉被猛地拉開。

他看著一向清冷孤傲的父親,此刻卻衣服有些凌亂,顯然是剛才隨意套上。一頭溼漉漉的長髮隨意垂落,不禁微微一愣,脫口而出:“爹,你怎麼白日沐浴?”

陸懷瑾的目光淡淡掃過他,淡聲道:“你怎麼回來了?”

陸初堯的腦袋不由自主地向屋內張望,卻被陸懷瑾適時地用身軀擋住視線。

“剛回來不久,陛下體恤,恩准我回來過年。算算日子,這都幾年沒回京城了。”

陸懷瑾這才恍然憶起,自己確實曾在案頭見過那份陸初堯歸鄉請求的奏章。

只不過前些日子忙著抓蘇杳,倒是忽視了這事。他輕輕應了一聲,算作回應。

此刻,他揹負雙手,站姿挺拔,無形中散發出的壓迫感,眉頭微蹙,對著陸初堯教訓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行事不可再如此冒冒失失。日後若再來我院子,須得先讓人通傳,不可再如此唐突。”

面對這個當朝首輔、威嚴赫赫的父親,陸初堯這混不吝的性子也收斂了幾分。

他連忙換上了恭敬的笑容,附和道:“父親教訓的是,兒子剛才確實是太著急了,這才沒了規矩。”

陸懷瑾點點頭,低聲道:“你這一路上定是風塵僕僕,也甚是辛苦。先去洗漱一番,換身乾淨衣裳,好好歇息歇息吧。”

“我不累,我要去蘇家找阿杳妹妹。”

“胡鬧!”陸懷瑾面色一白,不悅地看向陸初堯。

“爹,您也知道,我與阿杳妹妹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深厚。這兩年多沒見面,我實在想念得緊。我這次回來,就是特地想見見她,和她說上幾句話,我保證晚上一定早些回來用膳。”

“不許去,蘇家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陸初堯聞言,臉色驟變,急切地問道。

“不該問的別問。快回屋去。”說罷,陸懷瑾便轉身回屋。

屋內,蘇杳正在穿衣衫,圓潤的肩頭半露,坐於銅鏡前,青絲如瀑,尚未完全乾透。

她的玉手勾起散落在耳邊的鬢髮,眼波慵懶一掃,霎時嬌媚得勾魂奪魄。

看著眼前的墨色錦緞逐漸靠近,蘇杳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陸懷瑾伸出手,輕輕捏住了蘇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與自己對視。

那雙冰冷的眼眸中,藏著無盡的深淵,讓人無法窺探其真正的情緒。

蘇杳用力地甩開他的手:“初堯哥哥回來了?”

聽到這個稱呼,陸懷瑾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他冷冷地說道:“記住自己的身份,什麼稱呼該說什麼稱呼不該說,你該有點數!”

蘇杳只覺得這話聽起來好笑至極,她從小到大,十幾年都是這麼叫的。

再者,若不是她蘇家突然出了變故,她已經嫁給陸初堯,該隨著初堯喊他一聲……

現在,他竟然來跟她說稱呼?他是怎麼好意思提的。

“今日,我會為你安排一處宅邸,你先暫且安頓於那裡。”陸懷瑾頓了頓,“初堯尚不知曉我們之間的事情。他在京城逗留的時日不會長久,待到年關一過,我便會將他遣回荊州。到時候,我去接你回來。”

蘇杳倒是意外,心裡甚是竊喜。她本以為,這一次被陸懷瑾抓回來,便再難重獲自由。

可眼前的老男人卻似乎給了她一線希望。

陸懷瑾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怎麼,還想著離開我嗎?”

蘇杳臉一白,搖晃著腦袋,紅瑪瑙的耳墜搖晃在兩側,很是好看。

“不走了,走又走不掉。”

陸懷瑾對她的回答似乎頗為滿意,他輕輕捏了捏蘇杳的下巴。

“不許見他。”

蘇杳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陸初堯。

“什麼時候送我走?”

“你很著急嗎?”陸懷瑾微微挑眉。

“我不是怕你兒子發現我們的關係嗎?我可見不得人。”

陸懷瑾的眉頭微微皺起,他很少將情緒表露於外。然而,此刻的蘇杳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

“等石太醫為你診過脈後,我便會安排一切。”

蘇杳還未及反應,陸懷瑾已經將她輕輕地抱在了自己的腿上。他那骨節分明的大掌輕輕撫過他的腳踝,刺耳的聲響再次響起。

不過這一回只聽“咯噔”一聲,鈴鐺居然被取了下來。

陸懷瑾輕輕揉著蘇杳的腳踝,一道淺淺的紅痕落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上。

石太醫這些日子以來,幾乎是每隔三四日便如約而至,為這位權傾朝野的首輔大人屋內的神秘女子診脈。

他心中暗自揣測,究竟是怎樣一位傾國傾城的女子,竟能讓這位手握重權的大臣如此痴迷。

陸懷瑾並未察覺到石太醫心中的波瀾,他輕輕地將蘇杳纖細的手臂從簾幕後拉出,而蘇杳躲在簾後,石太醫從未見到真容。

她那白皙如玉的手腕輕輕搭在藥枕之上,陸懷瑾都會親自用絲帕輕輕覆蓋其上,這才示意石太醫開始把脈。

石太醫深吸一口氣,緊閉雙眼,全神貫注地感受著指尖傳來的脈動。屋內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細微呼吸聲。

蘇杳心中好奇,忍不住想要探出頭去。

眼前突然一黑,是陸景淮的大手矇住她的雙眼。

“別的男子有什麼好看的?”

石太醫聞言,不禁一陣尷尬,自己已年過半百,竟還要在聽這些纏綿悱惻的情話。

他輕咳幾聲打破這份尷尬的氣氛,“陸大人儘管放心,這位姑娘身體並無大礙,只是有些脾虛,只需多調理幾日,便會好轉。”

蘇杳心中暗自嘀咕,那些苦澀的藥汁她實在難以下嚥,若非陸懷瑾每日監督,她早已將它們棄之如敝屣。

回頭到了新宅子,她要將那些苦藥悉數倒了、扔了,反正她才不喝。

陸懷瑾聲音淡淡:“都健康?那為何至今仍未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