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修校長有句名言。

每次開學校大會他都會說的。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既告誡學生們要遵守校規,也要遵守自己的原則,否則追悔起來,一定是以淚洗面,狼狽不已。

王明修開除過許多屢教不改的學生,當他們得知自己將提前走上社會之後,他們也同樣會坐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只是,王明修沒有想到,一直壓自己一頭的葉紅鳳葉副校長也有這樣一天。

此時的她,就跟一個犯了大錯的女學生沒有什麼區別。

她滿眼通紅,帶著幾分懇求的望著自己。

如果真的是年幼無知的學生,王明修會網開一面,他基本上會給每一個學生三次機會。

第三次就絕不容情。

但面對葉紅鳳,王明修是一點同情都同情不起來。

這樣的人,真的不配在這個行業裡!

所以,葉紅鳳向自己求情時,王明修沒有多說半句話。

一旁的兩位警官也是不斷的安慰,安慰葉紅鳳沒有必要這樣哭哭啼啼的,一直以來嵐城公檢法都是講證據的,有做的事情,一定會查處,一定會審判,沒做的事情,肯定還葉紅鳳清清白白。

偏偏兩位警官越安慰,葉紅鳳越崩潰。

關鍵就在於,她不清清白白啊。

她問題可能比那份租賃合同還多!

“我最初的時候,也只是起了一時的歪念,就是想先用這筆錢填一下,畢竟有些教學樓不能不蓋啊,耽誤學生們的學習……可我沒有想到……”葉紅鳳開始瘋狂的懺悔。

她心理防線已經潰了,她甚至覺得破爛廠那邊的社會人士已經將她乾的事情全部招供了。

不然,這兩位警官怎麼會知道自己準確拿的數字?

兩位警官也是很無奈,他們是真的非正式談話,葉副校長的問題其實不怎麼歸他們管啊,自然會有審查人員來的……

搞得他們也不得不開啟錄音筆,把葉紅鳳這會的坦白交代給錄了下來,算是給其他部門的同事們節省時間了。

季雲在一旁,吹著舒服的空調。

回想起當初,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卑微的懇求葉副校長不要處分自己和吳凱。

何況他們是真的沒有做過打架鬥毆的事情。

可葉副校長當時的嘴臉,季雲到現在都沒有忘記!

她畫著很濃的妝,就像今天這樣,用陰影粉打出來的削尖的臉透著一種高傲與不耐煩,言語中帶著對季雲和吳凱兩個人出身的侮辱與貶低,無論怎麼低聲下氣,無論怎麼求情,無論怎麼澄清,她都像是要自己的氣灑在自己和吳凱的身上……

季雲和吳凱這輩子算是鐵骨錚錚,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從未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事情,也不需要去求任何的人。

他們唯一放下尊嚴,放下一切年輕氣盛,放下所有的去求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面前的這個葉副校長!

吳凱甚至在這位葉副校長的家門前跪了一整夜,這才勉為其難的換取了一個留校察看,可這極其嚴重的處分讓吳凱無法報考自己想要去的學校,與開除沒有什麼區別。

這個女人,打心底就瞧不起他們兩個。

她因為江華的事情受到了上面的警告,於是就將這股怨氣怪罪到任何一個她可以發洩的人身上。

那一夜,季雲雖然沒有跪,但卻陪了吳凱一整夜。

那刻在骨子裡的屈辱,是季雲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

所以無論此時葉紅鳳表現得有多可憐有多卑微,季雲心裡不僅沒有半點同情,還感覺特別特別的解氣,宛如鬱結在體內的一口毒血終於吐了出來,還是噴在這個葉副校長自大、傲慢、不近人情和噁心刻薄的臉上!!

時間充裕的話,季雲想在這裡看完這整個“審訊”過程,好看她在崩潰中一點點的絕望,絕望後仍舊需要不停的求饒的不堪和卑微!

……

爽!!

總算幹掉葉老巫婆和破爛廠那些人了!!

季雲躺在醫院的瓷磚上,心裡的那種爽即便是這會原地昇天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遺憾!

有八年了吧!

每每想到被開除的那件事,季雲便渾身難受,腸子要打結了!

現在終於通暢了!

很好!

如果自己可以醒來,就應該按照這樣的人生軌跡走,哪怕麻煩一點,也要確保把這口惡氣狠狠的出了!!

咦。

這次又是朝著醫院“十年風采”的方向。

陳年舊報紙的最大版面上,一張年代久遠的模糊照片讓癱在地上的季雲瞬間擴開了瞳孔!!

這張年代久遠的照片裡:

兩個模糊的高中生身影,他們握緊了拳頭,擺出了戰鬥的姿態,正面對著兩個凶神惡煞的社會青年,沒有一絲絲退縮!

十年前的報紙,報紙封面竟是這樣一個照片!

看不清臉,還是極其老舊的攝像頭畫風拍攝,按理說這樣的照片清晰度根本不可能上報紙,但正是這樣模模糊糊的照片,勾勒出來的輪廓,彷彿就好像在告訴所有人,面對某種惡勢,絕不會容忍!

兩個高中生直面兩個社會青年,一個赤膊紋身男,一個耳釘瘌痢頭!

是自己和沈滄滄……

而且是自己除錯的那個攝像頭捕捉到的畫面。

一樣的戰鬥起式,一樣堅毅的身影!

這剎那間,季雲感覺眼眶裡有什麼東西在湧動……

平凡而潦草的這一生裡,從未有過什麼令自己真正自豪的事情,不曾想自己也有被登為嵐城報紙封面的那一天,那是不久前的自己,也是十年前的自己!

是啊,從青春期開始就幻想過有一天成為嵐城的大人物,可越長大越渺小,越找不到一點點存在感,到底是什麼讓自己迷惘而痛苦,虛度著光陰……

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十年前的自己,就是如此的啊。

為什麼時隔這麼多年才找回真正的自己?

十年若是空無,真的轉瞬即逝。

望著那張報紙上的照片,季雲記起了真正的少年自己,不是利用時空穿越回去的季雲,而是如果十五六歲的季雲身處在那個情況之中,同樣會像老照片裡的高中生一樣,不屈服,不退縮,堅定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喂,喂,你沒事吧……”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了出來。

“有人昏倒了!”

“護士,護士,這裡有人昏倒了!”

“小夥子,你怎麼樣了啊??”

“叫醫生了沒有啊,這年輕人怕是病得很重啊!”

冰涼的地板上,季雲癱在那裡,但周圍卻多了許許多多的關懷,不再是冷漠的經過,更不再是避之不及!

不少人都上前來詢問,而且更早的時候就有人叫了護士和醫生!

王副校長都還沒有來!

季雲感覺到自己周圍一下子熱鬧了起來,一下子多了許多熱心人士!

這讓季雲一時間竟也驚得有些思緒紊亂了!

怎麼回事???

自己明明還得再在地板上癱一會的,大傢伙一下子湧過來圍觀是怎麼回事,我這癱的姿勢實在不雅啊!

“大家先散開一下,我知道大家想幫忙,但患者需要保持空氣流通!”

終於,護士抵達了,還有那位抱著擔架過來的男醫生。

“有力氣的,搭把手,我們要把患者抬到急救室去。”男醫生周圍幾個較年輕的人說道。

其中兩個年輕人也立刻蹲下身子,配合著護士和醫生將季雲給抬了起來。

被抬上擔架往通道廊處走時,季雲這張臉正好與剛剛走進來的王副校長擦肩而過!

王明修正拿著手裡的病歷本,他瞥了一眼被抬向搶救室的患者,突然間怔住了。

思索了那麼幾秒鐘,王副校長突然間轉身,然後小跑著跟了上來!

“季雲??”

王明修一邊跑,一邊朝擔架上的季雲喊了一聲。

“你認識患者嗎??”護士急急忙忙說道。

“我再看看……啊,對對對,他是我的學生,他是季雲!”王明修這次非常肯定的說道。

“王校長,我也是您學生啊,五年前從立雪高中畢業的,您還記得不?”這時那位幫助抬擔架的青年說道。

“哦哦,是你啊,好樣的啊,不愧是我們立雪出來的,熱於助人……話說醫生,我這學生季雲是怎麼了?”王明修道。

“暫時還不清楚,多謝幾位,我們要對患者進行治療了。”男醫生傅光逸說道。

“舉手之勞。”

幾個人退出了急救室,其他人也都散了去,繼續做自己的事了,只有王明修還在急救室外面的走廊,時不時往裡面探一眼。

因為有不少熱心人士的協助,女護士不至於手忙腳亂,她已經提前給季雲準備好了呼吸機,並在推向搶救室的這個過程中,一直都給季雲做心肺復甦按壓。

這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流程!

首先,自己被更早的抬到了搶救室。

這等於是倒下之後,第一時間接受了治療,沒有被冷曬在地板上那麼久!

其次,女護士在對自己的狀態進行了判斷之後,立刻為自己做心肺復甦按壓,儘可能讓自己能夠保持腦供氧!

說實話,季雲在厚厚的冰層下面,都感覺那種被包裹的死亡窒息感減輕了許多!

這種情況,不亞於最初迴圈的時候,醫院從王副校長那裡知道了自己的個人資訊,透過自己的病史對自己進行更精準的治療和藥物注射……

雖說只是讓自己多活了1分鐘。

但每多一兩分鐘,對不停迴圈的季雲來說可以做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