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真醒了!

自己是二十六歲,頹廢而帥氣略顯幾分成熟、成熟中又透著獨特魅力的二十六歲大好青年!

病房裡,就剩下季雲自己一個人。

季雲拔掉了那些測量自己身體指標的東西,走向了一旁,走向了鏡子。

鏡子裡,這個人甚至都有一點點陌生,剛剛經歷了一場手術的緣故,臉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血色,還有那麼幾分憔悴。

可就是這樣一張憔悴而蒼白的面孔,卻對著鏡子咧開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來,連屋外剛剛復甦的陽光都沒有他笑得驕狂!!

老子,終於復活了!!

我大季雲終於活過來了!!

不是生死彌留,不是死後輪迴,自己實實在在的活下來了!

十年,十年,你們知道我這十年是怎麼過的嗎!

我過出了幾十年、上百年的疲憊!

“哇,剛才你們不害怕嗎,說實話太陽完全不見了,整個城市都黑掉的情況也太少見了吧,連星星都可以看見了!”走廊裡,幾個病人家屬在聊天,他們嗓門還特別大。

“黑不隆冬的,一盞路燈都沒有,還好醫院一直開著燈,不然大家一下子到原始社會了!”

“反正挺可怕的,聽說日食就是有大災,尤其是這種日全食,太陽不見的時間越長,就越要小心!”

“是的嘞,是的嘞,我還看到很多怪事,就大廳一小夥子,前一刻還好好的,突然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然後送去了搶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跟中邪了一樣……”

家屬們聊得起勁,季雲也是一臉無語,都二十一世紀了,怎麼還這麼迷信啊。

那是心肌梗死,不是中邪啊!!

全日食??

這次好像是全日食。

日食也有分全日食、環日食、偏日食。

從科學的角度去解釋,無非就是日月同輝。

日月同輝不算是特別罕見的現象,但日月同輝中,日和月正好重疊了,那就實屬罕見中的罕見了。

於是古人稱之為天狗食日!

正正好全部蓋住,這叫做全日食。

就是看不見一丁點的太陽邊邊,沒有一絲絲的光輝呈現,明明是大白天,太陽憑空消失了一樣,世界漆黑一片。

月亮沒有完全蓋住太陽,讓太陽最後變成了一個戒指火環,這稱之為日環食。

季雲清楚記得自己在十年前看到的,似乎就是日環食,而非徹底漆黑的日全食!

季雲在醫院倒下的時候,正好是日全食最黑暗的時刻。

隨後被推入到了手術室,又經歷了各種搶救。

真正救活,應該就是在10點58分左右。

而現在已經是中午1點多了,天也完全透亮了起來。

至暗時刻到擁抱明媚陽光,僅僅是58分鐘,可這58分鐘,季雲卻經歷了一場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拍的時空輪環。

恍如隔世!

可隨著自己意識越發清醒,隨著周圍真實的氣息撲來,季雲內心就和此刻的太陽一樣燦爛而澎湃!!

人生有那麼多的苦惱,只要還能夠再見到明天的太陽,何嘗不是令人期待的美好呢。

接下去的每一天都是未知的,每一天都是新鮮的,再也沒有緊緊箍住的時間枷鎖,身邊的人,身邊的事,都會一點點的發生變化,尤其是自己的人生,別說26歲了,76歲醒來,季雲照樣可以浪出花樣!!

當然,這輩子是不能再騎快車了。

同時也告別多數極限運動了,那些會令人心臟砰砰跳的……

那女色要戒嗎??

哦,死了算了!

……

儘管是26歲的身體,可季雲現在有了76歲一般的養生保健理念和穩健怕死的理念。

樓醫生已經多次告知季雲,他可以出院了,身體已經無大礙,可季雲還是賴在這間溫暖而有花香的大病房裡……

先住幾天,觀察一下嘛。

萬一還有別的什麼後遺症,你樓醫生在這裡,不可以隨時治療嗎?

“你真該出院了,病床很緊張的。”終於,樓雨醫生很認真的對季雲說道。

“可我要是有個突發情況怎麼辦?”季雲也認認真真的說道。

“在我的新房子還沒有裝修好前,我就住在老屋裡,離你家很近。”樓雨沒好氣的說道。

樓雨觀察了季雲幾天,她有些後悔沒聽從季伯伯的建議,帶季雲去看看腦子。

“哦,早點說嘛,那我起來咯……”季雲點了點頭,乾淨利落的下床了。

這畫面,像極了一位嬌妻在催促慵懶的丈夫起床,一個好氣又好笑,一個臉皮厚得和城牆拐角一樣。

“哇,都快傍晚了,樓醫生吃飯了嗎,你救了我的命,我請你吃頓飯吧,不然我心裡過意不去的。”季雲說道。

“還有一些事要忙,會到比較晚。”樓醫生委婉的拒絕道。

“我其實也不餓,我可以等你下班。”季雲說道。

“伱要按時吃飯!”樓雨強調道。

“我吃啊,少吃多餐嘛,但也不妨礙跟你一起吃飯啊。”季雲一本正經的說道。

“醫院有晚餐,我和同事們一起吃。”樓雨說道。

“那晚點喝點東西去,好久沒去嵐湖了,嵐城湖有一家可以看映月的小餐廳,他們家的咖啡、洛神花茶、小蛋糕、小雞排味道都很不錯……”季雲接著說道。

“那裡人太多了。”樓雨再次搖頭拒絕了。

季雲撓了撓頭。

這可怎麼辦。

樓醫生貌似是那種很難約和很難約的型別啊!

“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記得要按時吃飯,按時休息,按時……”季雲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囑咐的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總覺得將樓雨這麼一個大美人丟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裡,特別不放心!

萬一有那種明明沒病故意賴在醫院的變態男患者呢?

萬一有那種故意約專家號,其實是為了約會的心機boy呢?

披上了一件季禾山送來的大襯衫,季雲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間充滿了人間溫情的病房。

望著季雲失落的背影,樓醫生猶豫了一會。

“季雲。”樓醫生叫住了他,最後還是輕聲的說道,“我們可以在老匠街附近走走,那裡不是有我們以前愛喝的擂茶嗎?”

“擂茶,對對對對,擂茶……喝什麼破咖啡,就應該喝這種只有我們嵐城才有的好東西,那等你下班,我騎車來接你。”季雲臉上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來。

然而在季雲的內心,那長著老狐狸臉的小惡魔已經舉起了自己的小叉叉,笑得無比狡詐與陰險!

雖然你很難約,可怎麼逃得過我這個精通心理學的老司機呢??

先表現出熱切,再無比誠懇,緊接著不輕易放棄,最後禮貌而體面的轉身,給對方一個落寞失望和不開心很久很久的背影,於是一種叫同情心和不忍心的東西就會在女生心裡蔓延開,只要不是被厭惡的物件,十拿九穩了!

這一招,百試百靈。

前提有一張和自己一樣即便疲憊和邋遢也一樣英俊的面孔。

很不巧,自己具備必要條件。

“不許騎車!!”樓雨聲音都大了幾分,帶著一種警告與訓斥。

“……”季雲內心的算盤一下子粉碎了。

騎車真的很容易促進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與距離,那一加速雙手緊緊擁抱,以及一急停、身軀胸懷緊緊貼在一起的微妙,可以讓嵐城的月亮都擰成愛心狀!

“9點半,我們在老街角那見。”樓雨說道。

“好啊,好啊。”季雲點了點頭。

“叫上吳凱,我們好久沒見了,正好聊一聊以前的事。”樓雨說道。

不等季雲拒絕,樓雨已經轉身離開了。

這讓季雲一陣心痛。

叫那貨幹什麼啊!

樓醫生,你怎麼一點都不相信你季雲哥哥的人品呢??

雖說九點半確實有點晚……可吳凱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他看見美女是挪不動道的,真沒必要!

……

季雲辦理了出院手續。

季禾山這老倔驢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第一天在病房裡,趕他走他不走,這兩天連飯都懶得給自己送,還是人樓雨看自己可憐,帶了點湯麵……

季雲沒有立刻離開醫院,卻是朝著心臟科室走了過去。

當然,季雲沒有那麼牛皮糖,非要纏著自己的救命天使。

他來這裡,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姜主任。”季雲看到了那個有些禿頂的醫生,並叫住了他。

“是你啊,小夥子!”姜主任也認出了季雲。

“我能問一下,那天的手術怎麼樣了?”季雲說道。

“你的手術很成功啊,也多虧是樓醫生來了,她醫術可不遜色於我,又是海外知名大學碩士畢業,有著很豐富的手術經驗,換做是我,還真沒把握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完成你的手術。”姜亮主任笑呵呵的說道。

“我不是問我的手術,是我送移植供體的那個。”季雲詢問道。

“這個……這個啊……總之你幫了很大的忙,儘管沒有得到最完美的結果,可也算是救人一命的恩德了。”姜亮主任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了,用一種醫生的話術來寬慰道。

“還是沒來得及嗎?”季雲有些錯愕道。

“情況有點複雜,但你可以換一個角度去想這個問題。”姜亮主任顯然也不願意多說那件事。

“什麼角度?”季雲不解的問道。

“根據我們之後對你的身體分析,你在今天誘發心肌梗死的機率很大,假如不是你正好護送心臟供體,那麼你多半會在自己家中,或者嵐城某個角落觸發心肌梗死。你也知道,心肌梗死是極其危險的,不能夠得到及時的治療,腦補缺氧,命就這麼突然間沒了。”姜亮主任認真的說道。

“我……我只是……”季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小夥子,你能活下來也有很大運氣成分在裡面。首先,你倒在了醫院,若倒在別的地方,多半是救不活的。其次,樓醫生提前了一天來醫院巡診,你的這場手術,也只有她能夠那麼短時間完成,換做我來,估計你也很難挺過去。所以啊,你捨己救人,人雖然沒有成功,但也救了你自己,就當是那位需要心臟的患者在對你表達祝福和感謝……”姜亮醫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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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亮醫生的這番話,帶給季雲極大的觸動!

也就是說,自己能活下來的關鍵不在於護送不護送心臟。

在於自己今天是否在醫院裡。

病發是一定的,騎車也好,狂奔也罷,因為自己本就有心臟問題的遺傳史,今天誘發的機率幾乎是百分百。

而如果自己沒在醫院。

那一定是活不下來的!

因為護送心臟,所以人才正好在醫院……

季雲頓時感覺身體汗毛豎立!

之前自己真的想過,給自己紋聲,或者讓吳凱一定要阻止自己護送心臟,就是為了讓自己十年後活過來。

還好自己沒有那麼做。

還好一直堅持著本心。

也還好,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段類似的經歷。

天靈保佑。

這大概就是天靈在保佑吧!

季雲覺得自己是該去給梧桐樹上香了,最好做一件新的衣裳,尊重壽家族的傳統。

沒有這個傳統,自己十年前也沒了!

“對了,你送心臟的前一天晚上是不是喝酒了?”姜亮醫生說道。

“我……我喝了一點點。”季雲說道。

“你體質不允許你喝半滴酒,你自己不知道嗎??尤其是白酒和紅酒。喝完酒,第二天飆車送心臟,你不出事誰出事??”姜亮醫生突然非常嚴厲的說道。

“……”季雲也感覺自己頭昏目眩了!

哇。

罪魁禍首居然是十年同學聚會上的那一杯酒。

白的還是紅的?

還是混合的?

記不清了啊!

同學會上璀璨奪目的秋暮確實太令自己心糾結了!!

那可是自己的白月……哦,現在不是了。

人家是司夜女王。

電競的女神!

男人自尊心上踩著的紅色高跟鞋!

“我知道了,以後我一定好好養生,腰間別著的壺裡沒有酒,只有枸杞泡的水,還得是熱的,可樂沒曬過太陽,我也不帶喝的!”季雲立刻保證道。

“你和樓雨是同學?”姜亮問了一句。

“恩,小時候還住在一條街。”季雲點了點頭。

“那你要花點心思了。”姜亮說道。

“什麼意思?”

“雖說來了好醫生,醫院營業額會漲,可樓醫生來了後,我們科室生意火得不行,明明沒幾個像你這樣真要死的病號。”姜亮用一種玩笑語氣說道。

“……”季雲也是一陣頭大。

好吧,已經不是十年前無人在乎的小蘑菇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