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離朝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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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自然知道趙卓君要說什麼,但他不能顯露出來,只是歪頭看著趙卓君,等他下文。
“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趙卓君再度緊張四顧。
長生點了點頭,轉而回到了趙母所在的東廂,趙卓君緊張的關上了房門,然後躊躇踱步,幾番欲言又止。
對於趙卓君的忐忑和緊張長生也能夠理解,做官對他來說只是償還人情,他不但會武功和法術,還懂醫術,有絕技在身,不管去到哪裡都有活路。而趙卓君不但沒有他這一身本領,還有一大家人子人要養,全靠為官的那點俸祿度日過活,而其接下來要說的話很可能會砸掉自己的飯碗,也就難怪趙卓君緊張忐忑。
躊躇良久,趙卓君終於鼓起勇氣,“大人,實不相瞞,下官前段時日曾經去過您的祖宅故居。”
“哦?你去過登州?”長生明知故問。
“去過,”趙卓君點頭,“下官是與劉子夫劉大人一同前去的,皇上感念大人實心用事,屢建奇功,有心重賞褒獎,故此委派我們二人前往登州暗中查訪,試圖為大人尋根問祖,找到失散的雙親家人。”
“皇上有心了。”長生嘆了口氣,他之所以嘆氣自然不是因為感動,因為他知道趙卓君說的並不是真話,皇上派他們二人前往登州,並不是為了幫他尋找親人,而是為了深入探查他的底細和來歷。趙卓君擔心說出實情會令他對皇上心生不滿,所以才會撒謊幫皇上圓場,由此可見此人實屬忠臣,而自己處心積慮的算計這樣一個忠臣,頗有逼良為娼的意味,多有不妥。
趙卓君自然不知道長生為何嘆氣,只當他感動皇上對其多有關心,轉而繼續說道,“只可惜我們二人查訪多日卻毫無頭緒,最終只能無功而返。”
長生搖頭說道,“當年我是被王大爺自外面撿回來的,村裡人並不知道他自哪裡撿到的我,而今王大爺早已作古,想要為我尋根問祖,談何容易。”
“是啊,”趙卓君也嘆了口氣,轉而小心翼翼的說道,“有這樣一個細節必須告知大人,當日我們二人曾經去過村東的一處山洞,下官自那山洞的石縫之中發現了一片鱗甲,經劉大人辨察,那片鱗甲出自龍蟒之身,而且是一片倒生逆鱗。”
到得這時,長生也只能一裝到底了,“什麼鱗甲?”
“一片手掌大小的鱗片,就嵌在洞口右側的石壁縫隙當中。”趙卓君出言提醒。
長生沒有急於接話,趙卓君繼續說道,“那片鱗甲為黑青色,紋理倒生,乃是一條由蛇蟒所化巨龍的頜下逆鱗。”
“哦?”長生隨口應聲。
趙卓君再道,“大人乃是道門中人,多有見識,想必知道龍有真龍和化龍之分,石縫裡的那片鱗甲並非純色,故此那條失了逆鱗的巨龍應該不是真龍血脈,而是由一條修行了數千年的蛇蟒渡劫所化。”
“此事與我有何關係?”長生歪頭髮問。
趙卓君並不知道長生在明知故問,急切解釋,“但凡天命之人,落難之時多有神物暗中保護,孔聖黃巢皆有類似經歷,大人早年常往那山洞去,而那逆鱗相傳可以感應巨龍,故此我們斷定大人乃天命之人,並將此事奏報皇上。”
長生沒有接話,趙卓君的說法與張善的說法頗為相似,不過也有出入,那就是趙卓君和劉子夫並不知道那片逆鱗是蛇蟒渡劫化龍之後留下來準備有朝一日報恩還債的,而是誤以為那條由蛇蟒所化的龍屬一直在暗中保護他,這個誤解所帶來的後果非常嚴重,因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想法早已深入人心。
“大人,下官冒死相告,只為有朝一日皇上若是問及此事,大人也能早做準備,從容應對。”趙卓君言語之中不無歉意。
長生點了點頭,“那片龍鱗現在何處?”
“在司天臺的庫房。”趙卓君說道。
見長生皺眉歪頭,趙卓君急忙出言解釋,“當日我們曾將那片逆鱗呈與皇上,但皇上並未近觀細看,亦不曾明示如何處置,故此我們二人只能將其帶回司天臺入庫收藏。”
長生點頭之後直視趙卓君,“多謝趙大人善意提醒,你的提醒很有必要。我忠心報國,實心用事,免不得多樹仇敵,多遭怨恨,倘若有朝一日有人以那逆鱗混淆視聽,挑撥離間,我的確很是被動,難能解釋。”
“雖然下官只是秉公辦事,卻終是為大人埋下了禍根,此事下官脫不得干係,”趙卓君深深呼吸,鼓起勇氣,“為免他日有人拿那逆鱗大做文章,下官即刻前往庫房將其盜出,以絕後患。”
長生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多謝趙大人信任保全,但入庫之物若是丟失,只怕上面追查,不如這樣,你將那龍鱗的大小形狀詳細摹畫,我尋人打造一片贗品,將其換出。”
“也好。”趙卓君點頭。
房間的桌案上有文房器物,趙卓君隨即回憶繪畫。
那片逆鱗是長生塞進石縫的,塞進去之前他曾仔細打量過,即便趙卓君不畫出來,他也知道那龍鱗的大小和形狀。
趙卓君繪畫之時,長生命人駕馬套車,馬車上面是有轎輦的,待趙卓君正反畫完,長生與其約定了見面之處,隨後將其母子二人送上了轎輦。
送走二人,長生立刻去了馬廄,大頭正坐在藥爐旁打盹兒,聽到聲響,見是長生來到,急忙擦去睡涎,翻身爬起,“大人,如何?”
“辦妥了。”長生點頭。
“這傢伙真聰明啊,雖然心急如焚,昨晚仍然有意無意的試了我好幾回。”大頭心有餘悸。
“也只有你了,別人肯定騙不了他。”長生說道。
“咱什麼時候走啊?”大頭急於出行。
“明天吧,還有一些瑣事需要處理。”長生說道。
“好,您快回屋歇著吧。”大頭說道。
長生擺了擺手,“不行,我得出去一趟,你昨晚一宿沒睡,睡會兒去吧。”
大頭點了點頭,轉而看向還在冒氣的藥罐子。
“趕緊倒了,楊開若是問起,就說餵給馬駒了。”長生轉身離開。
長生回到後院兒,帶著黑公子自側門兒離開,徑直去往太平客棧。
他曾經親眼見識過宋財的造假手段,造片假龍鱗自然難不住他們,但令長生沒想到的是太平客棧竟然有一片真龍鱗,大小形狀與那片逆鱗毫無二致,不同之處是這片龍鱗是青色的,而且紋理順生,不是倒生的逆鱗。
宋財的想法是重新描繪紋理並稍微染色,但長生不捨得浪費這片龍鱗,龍鱗乃藥之上品,不但可以解毒驅蟲,愈瘡去翳,還可以清血通淤,重續筋骨。大頭一直飽受痼疾折磨,此物甚是合用,只是單一一味藥力不夠,還需其他藥力強勁的奇物輔弼助力。
既然不捨得浪費真正的龍鱗,那就只能造假,龍鱗屬於甲骨類,內有紋理,比對過後宋財選了一隻驢蹄子,豎切刨挖,加熱塑形之後泡醋去味,龍鱗乃水屬之物,便是神物亦免不得發腥,而驢蹄子則發臭,必須用醋浸泡蒸煮才能去臭,隨後以清水煮去酸氣,再燒蟒皮重新附味。
完工之後恰好到了與趙卓君約定的時間,去往約定的地點將那驢蹄子交給趙卓君,長生這才回到御史臺躺臥休息。
一覺醒來已是日落時分,長生起身去往大堂,處理今日公務,即便身為本部堂官,處理公務時也不能為所欲為,因為這些公文皇上都是有可能調閱的,想到此處便挑出了臨近西川那些州郡發來的公文,對那些外派的巡查使一通訓斥,批評他們辦案不利,進展緩慢。
如此一來,即便他日皇上調閱公文卷宗,也能與他上書的內容對得上,因為他臨走之時還得給皇上上個摺子,除了過去確定丐幫分舵有沒有與藩鎮暗中勾結,還得藉口過去督辦案件,整頓吏治。
事實上這些毗鄰西川的州郡也的確沒有追繳多少贓款,不過這跟那些外派的巡查使沒什麼關係,主要原因是路途太遠,外派長安附近州郡的巡查使半個月就把案子辦完了,去往西川附近的巡查使還沒去到地方。
處理完公務,長生又寫了個治療肺癆的方子,折騰了老太太一宿,不能白讓她遭罪。
不過寫好方子,長生又猶豫了,這老太婆多有刻薄,虐待兒媳,真把她的肺癆治好了,慘的是兒媳趙高氏。
猶豫過後,還是決定將方子交給趙卓君,同時也決定見到趙卓君時婉轉的提醒他可以讓趙母改嫁,實則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脾氣暴躁都是因為陰陽失調,陰盛陽衰則女人暴躁,陽盛陰衰則男子暴躁,什麼糾紛瑣事,什麼矛盾煩惱,全是表象,陰陽不調才是病根兒,給老太婆找一個如意郎君,她肯定沒空兒再打兒媳婦。
不過轉念一想,還是算了,雖然是個好辦法,卻是個餿主意,最終還是在方子後面加了一味青黛和一味蚤休,這兩位藥都是用來治療血熱煩悶的。
收好藥方,長生便出門尋大頭,趙卓君是個心存忠孝的清官,算計這樣的好人讓他心裡多有愧疚,有心補償趙卓君些銀錢,但自己身上的銀錢用完了。
剛去到東院,便聽到釋玄明房中傳來了大頭的聲音,側耳細聽,原來是大頭在跟釋玄明借馬。
釋玄明是個出家人,他雖然喜歡汗血寶馬,卻也沒到痴迷的程度,但他卻故意為難大頭,任憑大頭怎麼說,只是不借。
“大師,若是可以,我也不願借你坐騎,但尋常馬匹根本跟不上大人的黑公子啊。”大頭說道。
“你如此瘦小,可以和大人同乘一騎。”釋玄明的聲音。
大頭繼續央求,“大人是何許人也,與他同乘一騎多有不敬,你就借與我吧,我定會好生愛惜,絕不會讓它受累受餓。”
此前大頭經常揶揄釋玄明,釋玄明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自然要刁難報復,“我那馬匹甚是高大,你若騎乘就跟那猴兒騎驢一般,連馬鐙都夠不著。”
大頭訕笑,“好好好,我是猴兒,你就把那驢借給我吧。”
“不借。”
“大師…...”
“我不是大師,我是真漢子。”
長生急著走,便推門進屋,打斷了二人,釋玄明也只是戲弄大頭,並不是真的不借,長生開口,他也就順坡下驢了。
長生自大頭那裡取了些金銀,又交代大頭通知楊開等人今晚不要外出,二人明天就要走,他稍後回來與幾人交代一下瑣事。
去往約定的地方,趙卓君如約而至,此人明顯沒幹過什麼壞事兒,左顧右盼,神色慌張,見到長生不但語帶顫音,連手腳都不由自主的哆嗦。
東西趙卓君帶來了,長生確定無誤,將那張方子給了他,同時遞過去的還有一包金銀。
趙卓君堅辭不受,只道自己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為了獲得金銀,而是敬佩他的人品,相信他心存忠義,定會盡忠職守,濟世救民。
長生知道他心中忐忑,便將那包金銀硬塞到了他的手裡,轉而板起面孔,“此乃友人饋贈,無關其他。”
聽長生這般說,趙卓君感動非常,只得惶恐收下,連聲道謝。
回到御史臺,大頭正自門口等待,他知道長生一天沒吃飯,便命廚下整治酒菜,楊開等人也都在飯堂等候。
長生也的確餓了,便先去飯堂與眾人一起吃飯,席間順便兒衝三人做了交代,餘一繼續負責整頓吏治,同時密切關注倭寇動向,楊開和釋玄明則抓緊時間練功習武,由於路途遙遠,自己和大頭此番遠行至少也得一個月。
飯後,長生回大堂書寫奏摺,向皇上說明緣由,其實他一直不守規矩,去哪兒皇上也不會過問,但身為臣子,總不能出去這麼久連個招呼都不打。
寫好奏摺交給楊開,長生回屋收拾行裝,之前給張墨配藥時他還留下了不少,西南邊陲乃險惡多瘴之地,得帶上一些藥物以防不測。
次日清晨與大頭動身上路,馬出南門,兩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