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現的白光是自上而下俯射映照的,這一情形說明即將現身的仙家來自九天之上。

由於上一場的中年陰官不苟言笑,太過嚴苛,令得場外眾人多有壓抑,直到此時仍然心有餘悸,直待見到自白光之中現身的是一名身穿虎兕甲冑的武將,眾人方才暗暗鬆了口氣,相較於斤斤計較的文臣,武將大多豪爽一些。

此番現身的天仙年紀當有三十出頭,身形偏瘦,身高七尺上下,所穿甲冑呈銀白色,兩側護肩為怒目睚眥,護心厚甲為吞天饕餮,腳下戰靴牛鼻朝上,腰間寶劍三尺下懸,此等穿戴,無疑是統兵天將。

就在眾人定睛打量此人穿戴之時,那天將卻突然聳肩振臂隱去了身上的甲冑,只以藍袍輕裝示人,腰間所佩長劍亦不見了蹤影。

直到此時眾人方才將視線移到此人臉上,只見此人五官俊朗,神情隨和,若不是其左側臉頰有一道長達兩寸的森長傷疤,只這般打扮,如此模樣,怕是誰也想不到此人竟是一名天庭武將。

年輕天將現身之後轉頭環視,見場外眾人都在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便出言笑道,“天威不可褻瀆,神明不可直視,你們這般瞪我,便不怕我動怒降罪?”

聽得天將言語,眾人紛紛垂眉低頭,不過心中卻是多有放鬆,此人雖在警告發問,臉上卻一直帶著笑,由此可見此人只是在說笑打趣,並不是真的生氣。

見眾人低頭,年輕天將隨即擺手笑道,“無需緊張,這裡不是凌霄寶殿,你們也不是輔弼文武,沒必要小心翼翼,噤若寒蟬。”

年輕天將言罷,再度轉頭四顧,“剩下的人不多呀,看來之前幾場爭奪的頗為激烈。”

聽他這般說,眾人確定他是真的隨和,不由得越發放鬆,不過卻依舊沒人敢出言接話。

年輕天將四顧過後剛想收回視線,不曾想一瞥之下卻發現了坐在巽位前排的大頭,隨即眉頭微皺,疑惑打量,“小侏儒,你為何有兩枚銅符?”

大頭沒想到年輕天將會突然跟自己說話,他的第二枚銅符得來的並不是非常光明,見年輕天將發問免不得有些心虛,急忙緊張站起,“這個…...此事…...”

年輕天將擺手笑道,“不要說了,我猜一下,可是熊老四轉授給你的?

大頭並不知道黑熊精叫什麼,但對方既然說熊老四,就是黑熊精無疑了,“仙長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我可不是什麼仙長,實則熊老四也不是,”年輕天將搖頭說道,“我一猜就是它,也只有它能幹出這等事來,對了,它送你靈符之時可曾與你結拜兄弟?”

大頭不確定實話實說對不對,卻知道撒謊肯定不對,“這個…...確有此事。”

年輕天將聞聲大笑,“哈哈,轉世投胎的這點工夫它也不放過。”

“敢問仙…...敢問尊神,熊大哥有很多結義兄弟?”大頭小心詢問。

“可是不少,”年輕天將莞爾,“天界的仙宮神殿,但凡熊老四能去到的地方它誰也沒饒了,時至今日有多少結義兄弟怕是連它自己也記不得了。”

大頭無言以對,只能尷尬訕笑。

年輕天將衝大頭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轉而看向別處,“那紅臉漢子,看你坐立不安,面有痛苦,可是內急所致?”

“回仙長,在下的確想要解手。”被問之人尷尬回答。

“我說過了,我不是仙人,”年輕天將正色糾正,“天庭並不只有悟道修真的仙人,更有慧根天生的神靈。”

“在下孤陋寡聞,多謝尊神解惑。”紅臉漢子急忙糾正。

聽紅臉漢子這般說,年輕天將臉上再度出現笑容,“慮事何其不周,靈符轉授動輒數日乃至更久,竟不為你們置茅房淨所,這樣吧,我將仙宮暫時開啟,內急之人都出去輕鬆方便。”

年輕天將此言一出,場外眾人紛紛出言道謝,年輕天將隨即側身抬手,伴隨著刺骨寒風捲入,坎位出口隨即與外界連通。

並不是所有人都似長生這般前瞻遠顧,內急之人著實不少,出口一開,眾人立刻起身湧向坎位。

“與你們半炷香的時間,莫要耽擱太久。”年輕天將說道。

長生等人雖然早有準備,但從上山到現在已經快三天了,便是不著急出恭也有些想要解手了,於是便隨著人群暫時離開仙宮。

仙宮裡溫暖如春,頗為宜人,但仙宮外卻是冰天雪地,寒風刺骨,此時是第三天的下午,太陽居南偏西,風很大,還飄著雪花。

“這都啥鬼天氣呀,山下熱的要死,山頂竟然還下雪。”大頭裹緊了大氅。

仙宮四周少有平坦區域,大頭髮完牢騷快跑幾步去到山頂西側,四處張望之後衝隨後趕來的長生等人連連招手,“餘一,快來,你先尿,我們給你擋著。”

大頭言罷,不見餘一回應,定睛細看,卻發現來的只是長生三人,餘一並不在其中。

大頭剛想問餘一去了哪裡,轉念過後方才想起餘一有正眼法藏,可以開啟虛空玄門隨意來去,此時應該已經去了山下無人之處。

己方眾人原本都有些困了,寒風一吹,瞬時清醒,四人一字排開,撩起衣襬開閘放水。

大頭尿脬小,率先尿完,打著尿顫提褲子,“哎,王爺,您發現沒有,天上的神仙好像不是很對付。”

不等長生接話,一旁的釋玄明亦出言說道,“我也發現了。”

長生說道,“神靈和仙人本來就不是一回事,混沌初開之時神靈就已經存在了,而仙人則是修道之人得道飛昇,簡單說來就是神靈比仙人出現的更早,但仙人此時在天庭的地位貌似比神靈更高。”

見大頭等人都在等著自己繼續講說,長生搖頭說道,“具體是怎樣一種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道經裡對這件事情也少有提及。”

大頭此時已經捆好了腰繩,但他並沒有留在原地等待己方眾人,也沒有回返仙宮,而是往北去了幾丈,自那裡探頭探腦的往右側張望。

不等長生等人提好褲子,謾罵之聲便自北面傳來,“死矮子,看什麼看?”“找死不成?”“信不信我們挖了你的雙眼?”

聽不遠處傳來的叫罵聲不難看出,大頭貌似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不曾想捱了罵的大頭卻絲毫不見心虛,雙手探胸入懷,取了陰陽雙輪在手,“操你孃的,都給老子閉嘴,再敢罵一句,把你們全弄死。”

眼見大頭與對方吵了起來,己方眾人立刻收拾妥當過去察看究竟。

到得近前,己方眾人立刻恍然大悟,原來一群黑衣人正背對懸崖,為一個女子遮擋視線,提供方便,而人牆後面站著的正是之前登山時屢屢發壞的黑衣蒙面女子。

眾人之前本就有積怨底火,此前楊開在爭奪靈符時這群黑衣人還曾使用車輪戰術想要拼掉楊開,逼長生上臺,好在楊開頂住了壓力,對方的詭計便不曾得逞,由於蒙面女子雖然身穿黑衣卻並沒有與這些黑衣人坐在一起,此前己方眾人便無法確定這群黑衣人與那蒙面女子有無關聯,而今這群黑衣人為蒙面女子提供方便,便說明黑衣蒙面女子與這群黑衣人是一丘之貉,搞不好還是這群人的首領。

對於眼前的情況長生並不感覺意外,因為蒙面女子此前曾經罵過己方眾人是朝廷的走狗,說明此人對朝廷敵意很重,包括蒙面女子在內的這些黑衣人極有可能是朱全忠或孫儒招攬過來對抗朝廷的。

大頭亮出兵器恐嚇過後,那群黑衣人並沒有與之對罵,而是眉頭緊鎖,面面相覷。

大頭對這群黑衣人以車輪戰折騰楊開一直耿耿於懷,之所以與對方發生口角也並非無心,而是他故意找茬,旨在趁機報仇,故此就算對方真的沒敢再回罵,他也不曾放過對方,而是繼續惡言激將,“罵呀,咋不罵了?沒種的軟蛋裝啥好漢?”

長生知道大頭在故意找茬卻並未出言制止,不管這些人是誰派來的,都是衝著他們來的,放虎歸山必有後患,還不如趁機將他們全部除去。

楊開和釋玄明亦猜到長生心中所想,紛紛打起精神,隨時準備動手。

見對方沒有過激舉動,大頭並未就此作罷,“就你那黑不溜秋的大腚,白給老子看老子也不稀罕,無端的髒了老子的眼。”

蒙面女子受到羞辱,怒髮衝冠,“你說什麼?!”

“我說你那黑不溜秋的大腚,白給老子看老子也不稀罕。”大頭提氣發聲,與此同時故意露出猥瑣得意的神情。

此時眾人都在近處解手,眾目睽睽之下受到這般羞辱,一眾黑衣人無不氣憤非常,紛紛抓握兵器準備動手。

就在此時,餘一突然現身回返。

餘一回返實屬巧合,但眼見餘一突然出現,以蒙面女子為首的一眾黑衣人立刻冷靜了下來,其中一人高聲喊道,“當真是狼子野心,為得靈符無所不用其極,你們就算殺了我們,其他人也會與你們爭奪靈符。”

“朝廷想要清除異己,盡得靈符。”又有黑衣人幫腔。

黑衣人高喊之時,蒙面女子已經轉身往仙宮入口走去,其他人立刻跟隨。

眼見敵人要走,大頭急忙回頭看向長生。

長生沉吟過後衝己方眾人搖了搖頭,對方沒有動手,己方師出無名,只能暫作忍耐,再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