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 方寸山中

長生挑眉看了餘一一眼，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必要的時候的確可以考慮殺掉朱全忠，不過他心頭始終縈繞了一個疑問，那就是倪倬當年遇到的那個來自千年之後的乞丐曾經說過取大唐而代之的是什麼宋朝，開國皇帝姓趙，並不是朱全忠。

此間事了，眾人隨即收拾東西，啟程西去，多吉山離此當有兩千多里，自多吉山略作盤桓之後眾人還要趕往嶺南道的方寸山，之後還可能要去一趟東海，此前長生曾答應範景明會前去助他一臂之力，眾人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時間並不寬裕。

午後啟程，下午申時眾人趕到渝州地界，渝州乃西南邊關重鎮，城池很大，人口也多，眾人原本可以繞過渝州徑直西去，長生卻決定自渝州稍作滯留，一來眾人前往格魯寺拜訪多吉法王和幾位上師不能空手前去，二來當年他曾在刺史府住過幾天，在格魯寺的僧眾護送多吉法王西去之後，還是渝州刺史劉大人派人將他送上了前往贛州的糧船，此番再來渝州，於情於理都應該去見見此人。

長生等人並沒有隱藏行蹤，自東門進城之後徑直趕去了刺史府，恰好渝州刺史劉有成正召集轄區內的十幾個縣令自府衙議事，得知長生等人來到，急忙率眾出迎。

長生認識劉有成，但劉有成並沒有認出長生，只是感覺這位年輕的王爺有些眼熟。

眼見劉有成沒有認出自己，長生也不感覺意外，因為劉有成乃佛教信徒，平日裡與道家沒什麼交集，而且當年小胖子才是眾人關注的焦點，他只是法王候選人之一，劉有成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對於長生等人的到來，劉有成多有緊張惶恐，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他雖然沒將長生與當年的小瘸子聯絡到一起，卻知道長生位極人臣，權傾朝野。

有一眾縣令在場，長生也不便直接與劉有成敘舊，被劉有成請上大堂主位之後隨口問了問渝州的吏治民生，劉有成是佛家信徒，真正信佛的人都壞不到哪兒去，雖然眼下大唐各地都在鬧災荒，但渝州地界卻並未餓死人，這也是劉有成多方協調，撫卹接濟的結果。

聽完渝州官員的彙報，長生當即擬定官文，奏請朝廷加劉有成禮部尚書銜，真正的禮部尚書只能有一個，但禮部尚書銜可以加封多人，雖然只是一個虛職，卻是正三品，而劉有成原本是從三品的上州刺史，加禮部尚書銜等同官升一級。

劉有成一直感覺長生很是眼熟，卻始終想不起自哪裡見過他，眼見長生突然破例擢升自己，劉有成驚訝惶恐的同時也終於認出了他，“敢問王爺，之前可曾見過卑職？”

“不但見過，我還自你府上住了幾日。”長生笑道。

聽得長生言語，劉有成越發惶恐，“啊？真的是您，卑職老眼昏花，竟不曾認出您來。”

“你記不記得我不要緊，我記得你就行，”長生隨口說道，“當年我要趕往閣皂山，還是你饋贈的乾糧和盤纏，也是你派人將我送上了東去的糧船。”

劉有成沒想到自己當年的一絲善念，長生竟然一直記在心裡，激動之下竟然當著一眾下屬的面連道阿彌陀佛。

待得遣散那些目瞪口呆的縣令，長生走下堂官主位，與劉有成對坐說話，此番談論的不再是政務，而是格魯寺的情況，劉有成一直與格魯寺密切往來，對格魯寺的情況多有了解，據其所說多吉法王自今年春天就開始閉關，時至今日仍不曾出關。

得知多吉法王正在閉關，長生心中多有遺憾，隨即又問起其他幾位上師的情況，據劉有成所說，法王閉關時幾位上師都會在旁護法，只留下一位處理寺院日常事務。

聽得劉有成講述，長生遺憾的同時也多有慶幸，幸虧中途來看了看劉有成，不然自己將會白跑一趟。

隨後長生主動說起當年格魯寺的幾位上師為自己治療腿疾一事，同時拜託劉有成以自己的名義為多吉法王和四位上師準備一些禮物送到寺院去。

這都是小事，劉有成自然不會推辭，正事說完已是日落時分，長生也沒有拒絕劉有成的挽留，自府衙吃過晚飯方才與己方眾人連夜離去。

方寸山位於嶺南道，嶺南道餘一此前曾經多次去過，出城之後立刻作法開啟虛空玄門，將己方眾人連同坐騎盡數送到嶺南官道。

方寸山位於嶺南道西南方向的深山之中，眾人趕到此處時已是三更時分，與之前幾處地方一樣，方寸山周圍亦是杳無人煙，山上也已經沒有僧侶參禪修行，當年的僧舍和禪房也早已腐朽坍塌。

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方寸山原本就沒有寺院和禪房，因為山中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洞窟，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一般，山腳下的洞窟多為土洞，數量很多，山腰和山頂的洞窟多為石洞，越往高處，洞窟越少，但面積越大。

眾人自山下落腳，然後由下而上搜尋探尋，很多山洞裡都留有壁文，皆為梵語，內容多為佛門經典，亦有少量僧侶的悟道心得。

餘一和釋玄明都懂梵文，長生對梵文也有涉獵，他雖是道士，卻並無門戶之見，進入高僧修行的山洞之後亦會觀看他們留下的壁文。

佛家與道家的最大不同是佛家修心不修身，在比丘看來身體不過是皮囊，唯有元神可得長久，故此他們的修行更側重於靜思冥想，最終目的是頓悟，也就是突然之間大徹大悟。

想要頓悟，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入世太深，在僧侶看來人與人的交往是最耗費心神的，也是最沒有意義的，不管是七情六慾還是恩怨是非，到最後都是一場空，什麼都不會留下。

此外，在一些高僧看來，世人所追求的高官厚祿和錦衣玉食，亦或是妻妾成群和兒孫滿堂，都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得到滿足和愉悅，但得寸進尺是人的天性，即便已經擁有了許多，得到了許多，還是想要更多，永遠都不會滿足，與其貪婪無度的追求和獲取，倒不如內求於心，只要內心平和滿足，便可以不受外物的干擾和影響，進入無他無我，不生不滅的祥和境界。

雖然同為高僧，高僧與高僧的想法也不盡相同，也有一些高僧認為世間萬物全是假的，很多看似真實存在的東西實則並不存在，只是世人透過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感覺到它並認為它是真實存在的。

就在長生跟著餘一和釋玄明一同察看洞中壁文時，大頭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快來看，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