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乾清宮裡。

康熙擰眉坐在案桌跟前，一雙深沉的眸子裡帶著淡淡的凝重，三藩之亂越是到尾聲，他越是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在所有人都沉默地等待著康熙下一道命令的時候，突然從外面傳來了一陣奶聲奶氣的求救聲。

剎那間，整個乾清宮裡的人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德嬪站在原地，看著胤禛的背影，眼底一片的陰霾，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了心口的怒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宋佳氏。

抬腳朝著裡面走去，對著迎來的梁九功抿嘴笑道：“梁總管，現在皇上忙著了嗎？我給皇上做了一點清熱去火的湯，還望梁總管幫忙送一下。”

她說完之後，一雙眸子朝著閃過的小身影看了過去，對著梁九功笑得有些無奈。

梁九功聞言，轉頭看著有些費力爬門檻的胤禛，轉身幫了他一把，這才對著德嬪微微地拱手行禮：“娘娘還是等會兒，您也看到了四阿哥去屋裡了，皇上正在和幾位大臣商議事情，一會兒可能要召見您的。”

梁九功說得委婉，但是德嬪在宮裡這麼長時間，也是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她這會兒笑得有些勉強了，嘴唇動了動，只是站在廊下靜靜地等著。

胤禛爬過了門檻，邁著小短腿就朝著屋裡一陣風似的跑了進去。

只是屋裡的腿有點多，他仰著脖子還看不到臉，這就有點尷尬了。

尤其是脖子，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開始有些痠疼了。

他乾脆往前跑，就看到一個最前面的大腿，一把抱了上去，然後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告狀道：“阿瑪，啾咪！”

整個乾清宮的人，眸光都落在了抱住裕親王小腿的胤禛身上，最關鍵的是面對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小孩，皇上竟然沒有生氣。

裕親王福全低頭看到自己腿上掛著的小孩，忍不住地笑出了聲來，他對著康熙道：“皇上，你這個兒子挺不錯的。認錯爹了。”

說著伸手一把把人抱了起來，舉到了臉的跟前，看著眼前的這個小糰子的肉乎乎的臉。

屋裡凝重的氣氛隨著這一聲朗笑，倏地輕鬆了起來。

胤禛抬眸看著眼前的這張年輕的臉，和他阿瑪有點相似，眉宇間帶著俊美，眼眸明亮若星辰。

這人可不就是他的皇伯伯裕親王。

只是他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邊疆嗎？怎麼回來了？

想到這裡，他轉頭朝著康熙看去，小嘴一撇，帶著無限的委屈，聲音都有些可憐兮兮地道：“阿瑪。”

康熙看著他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地輕笑一聲，伸手把人從裕親王懷裡接了過來。

在這一瞬間，屋裡的氛圍陡然一緊，倏地又變得悄無聲息起來。

胤禛抱著康熙的脖子，小臉上掛著委屈兮兮的淚痕，用手指著自己的小臉告狀道：“阿瑪，娘娘，捏。痛痛，嗚嗚……”

康熙聽了胤禛的話，眸光微微閃爍，看著屋裡的眾人，擺了擺手有些疲憊地道：“今天就到這裡吧，都散了吧，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是朕有些著急了。”

眾人對著康熙微微的拱手，神色各異地朝著外面走去。

裕親王看著人離開之後，抬腳就走到了胤禛的跟前，在他滿是控訴的目光中，捏了捏他的小臉，笑得眉眼彎彎道：“手感還真的不錯，你額娘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說完笑著大步流星地朝著外面走去。

一出門，看到了站在廊下的德嬪，臉上的笑容倏地一收，大意了。胤禛說的娘娘竟然不是貴妃娘娘。

胤禛氣鼓鼓地看著裕親王的背影，然後轉頭抱著康熙的脖子，悶悶地道：“阿瑪，臉臉。”

今天的德嬪雖然沒有對他做什麼過分的舉動，但是手指上的護甲卻還是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抹鮮紅的印記。

尤其是她動手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他會疼這一點。

康熙一聽胤禛那奶聲奶氣的話，眼眸中閃爍著一陣笑意，然後側頭看了看他的臉頰，看著上面的那一道紅，滿是心疼地道：“阿瑪給吹吹好不好？”

說著他湊近了對著他的臉吹了吹，然後轉頭對著門外冷聲道：“讓德嬪進來。”

梁九功聞言，心頭微微的一陣，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收斂了起來，他對著德嬪微微地躬身行禮，撩起了一旁的門簾，讓人走了進去。

德嬪的心口微微地一跳，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她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面上絲毫不慌地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了被康熙抱在懷裡的胤禛，眸光微微地閃爍，柳若扶風地對著康熙福身道：“皇上。”

康熙的冷眼掃了一眼德嬪，對著她不冷不熱地道：“前段時間，貴妃還問朕，要不要讓胤禛和你培養一下感情，朕還擔心你照顧不來，回絕了。現在看來，你是下手不知道輕重，不會照顧孩子。”

這樣篤定的話，讓德嬪臉上的神色微微地一白，呼吸都輕了不少。

有皇上這句話在，等以後要是六阿哥生病，那都是她不會照顧孩子的錯。

想到這裡，一抹狠戾快速地從她的眼眸中劃過，她低頭認錯道：“是，妾身錯了，以後一定會改的。”

說著她眼眶有些發紅，泫然欲泣地抬頭看著康熙，繼續道：“妾身已經許久沒有和四阿哥這麼親近了，一時有些激動，沒能收住力道，還請皇上贖罪。”

康熙聽她這麼說，心中的火氣也散了不少，再看胤禛那快要消失的紅痕，這才擺了擺手道：“行了，你回去吧。”

德嬪低頭對著康熙福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等走出了乾清宮的視線，她臉上的神色才再次變得陰沉了下來，捏著帕子的手指，越發地用力。四阿哥竟然會告狀，難不成都是貴妃教得不成？！

幸好，當初她沒有把人給搶回來！

等德嬪離開之後，康熙低頭看著胤禛那滴溜溜轉的眼睛，點了點他的小鼻子，有些寵溺地道：“小四，以後可不許這樣了，要不然的話，阿瑪可就不喜歡你了。”

胤禛的那一點小伎倆，他看得清楚，只是這孩子演起來也是可可愛愛的，讓他捨不得說一句重話，還有就是德嬪這段時間的心思實在有點多，是需要敲打一下了。

胤禛聞言，抱著康熙的脖子，咯咯地笑了起來，他啪嗒親了他的臉一口，才奶聲奶氣地道：“稀飯，阿瑪。”

康熙緊繃的臉，在胤禛這句話之後，怎麼都繃不住了，倏地一下子跟著笑了起來。

胤礽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康熙和胤禛笑得開懷，他對著康熙行禮，就氣鼓鼓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胤禛一看到胤礽的表情，從康熙的身上順了下來，邁著小短腿跑到了他的跟前，獻寶似的地上一塊糖。

康熙則是端著茶水，抿了一口，對著胤礽問道：“怎麼了？”

胤礽從在上書房讀書開始，每天都樂呵呵地，今天這是怎麼了？

胤礽伸手接過來胤禛遞來的糖，放在嘴裡，那甜滋滋的味道，心中的怒氣瞬間消散了不少，他伸手揉了揉胤禛有些柔軟的發頂，有些抱怨地道：“還不是大哥，他今天被張夫子誇字型好看了，就跑到我跟前顯擺，結果把我的硯臺給打碎了。”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表情微微地一喪，繼續道：“那可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了。還是皇阿瑪送我的生辰禮呢。”

一說到硯臺的事情，他整個人情緒更加低迷起來。

胤禛拉著他的小手，對著康熙忽閃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賣。”

在兩人把眸光放在他身上的瞬間，下巴抬了起來，有些傲嬌地道：“阿瑪，賣新的，跪鍋鍋。”

這一連串的話，讓倆人都陷入沉默，這話他們有些聽不懂，但是大概意思可以猜測一下的。

康熙猶豫了一會兒，對著胤禛問道：“小四是讓阿瑪給哥哥賣新的硯臺嗎？”

胤禛的小臉上瞬間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點了點頭，伸出了十根手指頭比畫道：“嗯嗯，阿瑪聰聰。一把。”

康熙和胤礽二人看著胤禛伸出的十根手指頭，一陣的沉默。

一旁的胤礽也顧不得傷心了，他伸手抱住胤禛有些柔軟的身子，一陣揉搓，感動地道：“果然還是四弟最疼我了。”

說完轉頭滿是期待地看著康熙。

康熙無視了胤礽滿是期待的眸光，抬手點了點胤禛的鼻子，笑著對著他道：“阿瑪買不到這麼多的端硯，那一方硯臺，還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來的。”

讓他去大張旗鼓地去買一方硯臺，他是做不到這樣的事情來的，以後要是有機會，他還是會幫著胤礽尋上一方的。

胤禛邁著小短腿噔噔地跑到了他的案桌跟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到了凳子上，然後趴在桌子上，抬手拿著案桌上的硯臺，獻寶似的對著胤礽道：“鍋鍋，求求，阿瑪。”

硯臺上的墨汁還沒有乾透，只摸到硯臺的瞬間，手上就染上了墨汁，小手按在了那些奏摺上的外皮上，只片刻的功夫，那些奏摺的封面上，都印上了一隻只的小手印。

因為硯臺比較重，他拿了幾下都沒能拿起來，小臉上卻也因為用力，而冒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他抬手一擦，那黑漆漆的墨汁就擦在了臉上。

胤礽在聽到胤禛的話的瞬間，轉頭看著康熙，眼巴巴地順著他的話道：“阿瑪，求求你，把你的硯臺給我吧。”

一時間，康熙有些哭笑不得看胤礽，點頭道：“行，行，等會兒你走的時候，就帶上，行了吧？”

胤礽立馬對著康熙喜笑顏開道：“謝謝，阿瑪。阿瑪最好了。”

說完轉頭看著胤禛，在看到他滿臉墨汁的瞬間，一個沒忍住大笑了起來。

康熙聽到笑聲，轉頭就看到胤禛成了花瓜的臉，倏地笑了起來。

只是笑著笑著他就有點笑不出來了，他要是沒有看錯的話，那奏摺上的小手印，都是他的傑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