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之內,一派和諧喜氣。

只是在顧南枝出現的瞬間,和諧的氣氛蕩然無存。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間集中在她身上,彷彿千萬根針尖直刺向她,正對她的眉心、雙眼、心口。

只是目光便能叫人感受到極致的不舒服。

顧南枝坦然地一步一步走向禮堂的正中央,不卑不亢,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圍在她的身邊,讓如刺般的目光在即將傷害她時,轟然碎裂。

那些目光有鄙夷,有複雜,有不屑,有嘲諷……

總歸沒有一個人真心待她。

顧峰在顧南枝出現的瞬間,眼底升起洶湧複雜的情緒。

這張臉,竟然和她那個孃親,如出一轍!

還有這個眼神,同樣的傲慢,同樣的視世間一切如無物,簡直讓人討厭至極!

顧南枝察覺到這複雜的情緒,看向顧峰時,那被壓下的恨意再度掀起波譎。

就是這個人,監斬砍了她全家三百六十七口人的頭。

顧南枝收回目光,恨意被她重新壓回心底。

不能急躁,要冷靜,這些人,都會成為她的刀下魂。

“姐姐……”

一道嬌柔的聲音傳來,顧南枝茶眸看向顧玥,此時的她一身大紅嫁衣,正站在顧峰的身邊,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淚眼瑩瑩。

周遭人見到這樣的場景,又不免心疼起顧玥來,低聲說著耳話:

“顧二小姐都不得已提前掀開了蓋頭,這顧南枝也委實是太不懂事了些,這大喜的日子,鬧什麼鬧。”

“就是啊,現在弄得大家都不開心,她倒是張揚得很。”

“剛才好像都差點砍了四皇子,這女人怕不是瘋了,我們還是離得遠點吧。”

顧玥垂眸,掩蓋眼中閃過的得意,她抽泣著說道:

“姐姐,實在不是妹妹不讓你進來拜堂。是你自己執意不肯穿父親給你準備的嫁衣,穿了身黑衣服在外面,雲清哥哥大婚自然是要兩個人都穿大紅色的才能拜堂,所以無奈之下,我就只能先進來拜堂了……”

她說著,看著顧南枝身上精緻至極的嫁衣,心中升起幾分嫉妒,但面上不顯,只是繼續說道:

“只是姐姐,你自己準備了嫁衣你為什麼不說呢?還套了一個黑衣在外面,該不會……姐姐也沒有那麼想要拜堂吧。”

此言一出,大家的議論聲音更加肆無忌憚了。

“什麼?顧家原來準備了紅嫁衣,那為什麼顧南枝只穿黑色的,這不是有病嗎?”

“依我看就是想要出風頭。畢竟四皇子殿下這麼多年一直心悅的都是二小姐,某些人看不過去,就用一些下三爛的招數,企圖獲得大家的注意咯。”

“可真是夠賤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顧家苛待了她呢,鬧了半天是自己不爭氣。”

大家看她的眼神更加譏諷,似乎她是一個蛇蠍心腸,滿腹算計的女子。

顧南枝緩緩走到顧玥面前,淺淺笑著。

顧玥瞧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升起幾分得意。

她就知道,這個窩囊廢一定會受著的,不管她說什麼,顧南枝都不敢有半句反駁之言。

“姐姐……”

“啪!”

顧玥還想要說話,顧南枝一巴掌乾脆利落地打在她的右臉上,五道紅痕立現,半邊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顧南枝不能解釋,也根本不想解釋。

顧玥編造出來的莫須有的事實,她沒有證據證明。大家更偏向於相信顧玥,是長期以來的印象所導致,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改變。

但是她要立威!

要在她進入四皇子府的這一天開始,就讓所有人都知道,顧南枝,絕對不能隨意招惹。

眾人果然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震驚得說不出來話。

顧南枝是瘋了嗎?

那可是顧二小姐,是顧將軍的心頭寵,是四皇子明目張膽偏愛的側妃啊!

尤其是在楚北枳倒臺之後,顧將軍幾乎成為了梁朝武臣的半壁江山,無人敢惹。

而他一直寵著的顧玥自然也是成為了京城中炙手可熱的貴女,根本沒有人敢說她半句不是,更不要說有人敢扇她的巴掌。

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大喜之日!

墨雲清一把推開顧南枝,連忙將顧玥抱在懷裡,“顧南枝,你瘋了嗎!”

這癲婆怎麼對他也就罷了,他日後都會還回來。

可是玥兒,是那麼溫柔、善良、又那麼單純的女子,她什麼都不懂,顧南枝怎麼能這麼對她!

顧南枝卻揚起嘴角,莫名諷刺。

“四皇子殿下,我請問,按照我大梁朝的律法,庶出是否應當向嫡系行禮?”

墨雲清瞬間明白顧南枝想要說什麼,但這個是梁朝人人皆知的事實,他無法否認。

“是。”

“好。”顧南枝輕笑,“我再請問,側妃作為一個妾室,是否應當向正妻行禮?”

墨雲清像是吃了一顆沾了糖的蒼蠅一樣,吐了可惜,嚥了噁心。

他只能繼續回答,“是。”

顧南枝眸光逐漸凌厲起來,猶如入冬湖水,一寸一寸結冰。

她擲地有聲,“在顧家,我是嫡長女,她顧玥不過是一個姨娘的生出來的庶女,剛才見到我,難道不應該來拜見我嗎?

在四皇子府,我是正妃,她作為一個妾,難道不應該來拜見我嗎?

還有,不管她是顧家的小姐,還是四皇子府的側妃,她對我,都不該自稱妹妹,不該稱呼我為姐姐!

若是以顧家小姐的身份,就只能叫我小姐,若是以側妃身份,就只能稱呼我為正妃。

四皇子殿下,你說是與不是?”

顧南枝雙眸緊緊盯著墨雲清,看著他如此難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模樣,心覺好笑。

墨雲清死咬著牙,他要是承認,就將他和玥兒都扔進了萬劫不復之地,若是不承認,這麼多雙眼睛都在看著……

他身為皇子,想要坐上那個位置,最起碼不能表現出來寵妾滅妻。

眾人心中知曉,不說出來也就罷了,可是顧南枝竟然將這件事情挑到了明面。

真是該死。

“四皇子殿下?”顧南枝勾唇,眉毛微挑。

墨雲清太陽穴突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