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絕對的沉默。

沒有了白夫人的持續輸出,季缺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這種感覺,無疑於校長總算講完了三點,讓人解脫。

一陣風吹來,桌上的插花輕輕搖擺了一下。

白夫人微張的紅唇合上了,一臉不敢置通道:“你剛說什麼?”

季缺將懷中的婚約信拿了出來,說道:“伯母你說得很對,老一輩的決定又怎能限制住今時的人?白姑娘乃是人中龍鳳,又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在下只是平平無奇一個讀書的,一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不敢高攀,就不強求了。”

他回答得彬彬有禮,旁邊的丫鬟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怎麼和想象中不一樣呢?

丫鬟不禁心想:“也許是我看錯了他,他不是不貪,只是比想象中更目光短淺,估計是想要一些銀錢補償吧。這也不能怪他,小地方來的人,又窮了那麼久。

哼,一定是這樣的。”

這時,白夫人從思索著回過味來,嘗試道:“可這半隻燒餅的恩情?”

季缺忙道:“這燒餅說來說去也只是個燒餅,我看白家家大業大,不如......還我十個燒餅,不,一百個怎麼樣?傳出去,也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了。”

本來剛想通,以為季缺是目光短淺,為了錢財想要獅子大開口的丫鬟眼神又是一滯,腦門再次緩緩浮出了一個“?”。

要的是燒餅?怎麼可能是燒餅!

一時間,整個廳堂再次陷入了謎之沉默。

片刻之後,深思熟慮的白夫人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這婚不能退。”

季缺心肝一顫,說道:“伯母,退婚不用那麼麻煩吧?只要你和伯父同意,子女沒有不遵從的道理。”

白夫人淡淡說道:“季賢侄,這事不是這般簡單的。”

季缺:“???”

“你要是真的拿了我府上的燒餅退了婚,外面的人會怎麼說我們白家?定然是說我們白家仗勢欺人,不管不顧老爺子的遺願,用燒餅羞辱人,把婚約解了。

到時候傳得滿城風雨,我白家的臉還往哪擱?最後為了挽回臉面,不僅得繼續履行婚約,恐怕還有其他麻煩。”白夫人很認真的分析道。

旁邊的丫鬟一下子反應過來,心道果然還是夫人聰明,這少年心思藏得老深了,看似在第一層赤子之心,實則在第三層暗藏殺機。

季缺一臉震驚,說道:“伯母,這婚約知道的人不多,解除婚約又是我提出來的,你不說我不說,怎麼會傳得滿城風雨?”

白夫人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這城裡知道這婚約的人並不是沒有,府上都知道父親大人當年喝醉了酒愛說胡話,誰知道他告訴了誰。”

“那我立個字據,說這解除婚約是我提出來的。”季缺說道。

白夫人搖了搖頭,說道:“那外面會說這字據是我們逼你立下的,說來說去,你和靈霜差距太大,今日無論以何種方式解除這婚約,外界皆會認為是我們逼你做的。”

“外面的人能管得這麼寬?”

季缺發現事情好像沒想象的那麼簡單,本來看到希望的眼神再次失去了神采。

“你不知道外面那些無聊人的大嘴和各大筆客寫的東西有多厲害,能把你氣到吐血。”白夫人一臉忌諱道。

看得出來,這大戶人家挺重聲譽的。

可我是要來退婚的啊。

到了這時,季缺再也無法淡定了,說道:“伯母,我實話實說了,我這人不禁連秀才都沒考上,更是出奇的倒黴。”

“倒黴?”

“出門經常踩屎,飛來的磚頭會砸我,竹竿會扎我,不是遇到毛賊,就是打劫的麻匪,踏青時還遇到過老虎。我這樣的人,和白府扯上關係,不是拖累了白府嗎?”季缺表情誠懇道。

噗呲!

噗呲!

白夫人和丫鬟近乎同一時間笑出聲來。

白夫人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很快止住了笑意,說道:“賢侄,你何必說這些胡鬧的玩笑話。再說了,你如果真這般倒黴了,以季老爺子對我白家的恩情,我們斷然沒有不幫助你的道理。”

“老爺認識一些頗有聲望的道人高僧,說不定還能幫助你。”

聽到這裡,季缺都要吐血了。

這退婚怎麼和想象的劇情不一樣啊。

“那伯母,我到底要怎樣才能退婚?”季缺依舊不甘心道。

白夫人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說道:“按照我最開始說的,賢侄你獲得更高的起點,算是接受了我白家的恩惠。幾年之後,你和靈霜如果依舊相性太差,再選擇退婚也不遲。

到時候,你獲得更高的地位和成就,我們白家也算盡力還報了恩情,別人也不會多說什麼了。”

季缺一臉懵逼,暗道:“可是我不想這樣啊。”

他目前的人生目標是旅行,不是升官發財使勁卷啊。

季缺忍不住說道:“夫人,如果晚輩今天堅持要退婚呢?”

“那是真退不了,即便老爺來了也退不了。”

“為什麼?”

“靈霜那丫頭自小獨立,她的事我們很少管,也管不了。你知道的,她如今風頭比我和老爺都大得多。”

季缺捂住發緊的胸口,說道:“你做不了主,為何要和我說這麼多?”

白夫人說道:“賢侄,你我雖是初見,但你畢竟是故人之後,再加上初來乍到,給予些指引是應該的。你可先在府上小住幾日,我好每日......”

“不用了!請問靈霜姑娘何時回府?”

他想到如果在這住下來,白夫人恐怕還要給他喋喋不休的拾綴道理就十分頭大,哪敢再呆。

季缺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的一通交流全是白忙,這事只能找正主。

他錯誤估計了白靈霜在家裡的地位和話語權。

所謂的父母之命,那隻對普通人有效。

白夫人再次淺淺品了一口茶,不緊不慢道:“靈霜在遊歷修行,這個我真不清楚,少說也要一兩月時間吧。”

季缺趕緊拱手,說道:“伯母,等白姑娘回來之後,我再來叨擾了。”

眼看白夫人又要說話,他立馬頭也不回往外走去。

剛走到院子,季缺腳步一頓,看向了右邊。

那裡,一個少女探出了身子,眼睛裡有興奮又有害羞,說道:“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