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傷自尊

第二天七點，鬧鐘叮嚀嚀作響，雨燕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昨天忙得還沒來得熟悉周邊環境，她想趁著上班前出去轉轉，再說現在正值七月酷暑天，也只有早上涼快點兒。

雨燕下樓出了單元門，頓時被滿院子綻放的各色玫瑰花驚呆了，花壇裡紅的、粉的、純白的，每一片花瓣上都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兒，她們在晨曦下、在微風中輕搖慢舞著身姿！雨燕從沒見過在小區裡種植這麼多玫瑰花的，與之銜接的是茂密的多層景觀打造的花園，襯托著一棟棟紅磚牆的英式建築，人行步道上、草坪裡見不到一丁點兒垃圾，真是太美了！雨燕在心裡想：果真如錢曉天所說，卓信的房子品質高、綠化好，物業服務沒得說！

雨燕出了小區左轉，踏上去往餐廳的步道，順著石梯緩緩而下的草坡長得蔥蘢翠綠，綿延的草坡之下一片狹長偌大的湖泊映入眼簾，湖面波光粼粼，倒映著藍天白雲。湖岸之上有籃球場、露天游泳池，環湖一圈是鑲嵌在草坡上的人行步道，這裡一個那裡一個有人在湖邊跑步，草坡上盛開著一小團一小團各色的玫瑰花，真是美不勝收！哦，果真有個湖，原來金松湖是這樣來的。

雨燕從石梯而下，也想去湖岸走一走，走到石梯的最下端與右側遊步道拐角處，雨燕差點與迎面跑來一個女子撞個滿懷：丁一嵐，這麼早！對方也異口同聲：覃雨燕，早啊！一嵐便停下與雨燕一起走，雨燕道：“要不繼續跑唄，我耽誤你時間了。”一嵐抹著額頭直冒的汗水道：“我已經跑完三圈了，正準備回去沖澡呢。沒事兒，陪你走一圈，現在時間還早！”雨燕驚訝地問：“你幾點起床？現在才七點二十都跑完三圈了！這一圈得有一公里吧？”“這環湖一圈1.3公里，我每天早上基本就跑兩圈而已，有時下雨跑不了也就算了，趁機偷偷懶！”丁一嵐雲淡風輕地一說，把雨燕驚得目瞪口呆：“你這太自律了！我七點起床，以為都算早的呢！我都好久沒鍛鍊了，真是佩服你！”一嵐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這算什麼，你看湖對面那位，我們領導殷智明總，每天早上跑三圈雷打不動，即使是下雨天，打著傘也要來散步走兩圈！我每次早晨來跑步，都能遇到他！”雨燕順著一嵐指的方向看，對岸果真有個人在慢跑，灰色運動裝、中等個頭，正朝著雨燕這邊前進的方向而來。等兩組人相距五六米，丁一嵐招呼道：“領導，早，第幾圈了？”雨燕也點頭微笑致意。殷智明也放慢速度邊跑邊微笑著點頭，回道：“第四圈。”丁一嵐回頭看著殷總逐漸遠去，才道：“看見沒！他才是個自律控！管起我們來，絕不含糊！”雨燕有些感慨地道：“卓信的軍事化管理在業界早出了名，今天終於在你們身上看到了！但要我天天這麼早起來跑步，估計我得上班打瞌睡啊。”雨燕說完自己都笑了，丁一嵐道：“這個鍛鍊的習慣因人而異，你也可以晚上夜跑啊！不一定非得早上！”“嗯……等我這段時間環境工作熟悉了，我試試！”雨燕樂呵呵地回應著，同時也在心裡暗笑自己：怕也只是試試而已！

雨燕吃過早飯，來到辦公室，見錢曉天已經坐在他位置上了，他抬頭看一眼，隨即拿起筆記本，起身就走：“覃雨燕，九點大會議室投拓部開會，倪總快到了！”雨燕來不及反應，也抓起筆記本，就跟著跑了出去。進到會議室，雨燕愣住了，丁一嵐也坐在裡面，還有其他兩位男同事。雨燕朝一嵐點頭笑笑，選了她旁邊的位置坐下，正想問她怎麼也來參會，倪總和一位女士踏著急促有力的步子一前一後進來了，那位女士看上去約莫三十五歲，金色齊肩短髮，成熟幹練中透著親和與自信，她進來後隨手輕輕關上門，然後坐在了倪總旁邊。雨燕趕緊住了嘴，正襟危坐。

倪總打量了雨燕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幾個人，開始道：“都齊了哈。今天是我們新專案第一次正式會議，前幾個月只有錢曉天一個人，這周我們歡迎新員工覃雨燕的加入，又從公司工程板塊抽調了預算丁一嵐、設計鄧科、工程陳力三位同事參與，共同組成了投拓部這個臨時部門，暫由綜合行政部王丹瑤經理牽頭管理，歡迎大家加入。就覃雨燕是新員工，你們相互認識一下。”雨燕起來作了簡短自我介紹，又側身轉頭跟那兩位男同事也認識了。

倪董隨即步入正題：“卓信集團在江州市已經發展4年了，目前還只有金松湖這一個專案，雖然這個專案還要近開發十年，但這是郊區，是時候該進主城區了，以後我們還要走出江州，去到更遠的城市。拓展新專案是江州卓信今年的戰略重心，本週內我們要對樂豐市一百畝地塊作出一個完整的可研究方案，爭取在九月前完成專案收購，這樣才能趕上春節返鄉購房潮。時間緊迫，在座各位就是專案先遣隊，大家務必緊密配合，高效工作。覃雨燕，你負責市調和前期策劃部分，最後要形成完整科學的可研報告。錢曉天，你負責與土地方進行前期談判對接，還有相關政策諮詢和手續辦理。專案強排方案由技術部鄧科負責，前期成本預算由丁一嵐負責，工程勘查工期排布由陳力負責。財務測算這一塊，過兩天要來新同事。錢曉天，你帶他們幾個今天去看看地。另外，市調部分時間緊，覃雨燕你會後去一樓找一下嘉悅營銷郝總，今天他剛好在這邊，請他派個人協助你一下，散會。”倪總噼裡啪啦一大段說完，聽得下面的幾位只有點頭的份，誰也沒機會插嘴問話。

會後，王丹瑤招呼大家先不走，繼續開小會，她很坦誠正式地道：“我也是昨晚從集團開會回來，才臨時被倪總通知來負責代管投拓部的工作。今天團隊剛組建，看大家有什麼需求，都可以向我提出來，你們作為技術端只管在前邊衝鋒，我將盡全力做好大家的後勤保障和向上彙報連結。”說完，她微笑著看向雨燕道：“覃雨燕，你剛來公司，有哪些需求和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說，特別是寢室安排、日常生活這一塊是否還需要幫助？”雨燕被重點關注，一時有點臉色泛紅，她禮貌地站起來道：“暫時都挺好的！謝謝王經理關心！”其他幾個人都還在思考，倒是丁一嵐先開口了：“丹瑤姐，我們接下來要經常出差，是不是都開自己車去？那油費差旅費是不是跟之前的報銷標準一樣？是走投拓部單獨報？還是在我們原部門報？”王丹瑤想了一下道：“我向倪總彙報一下，就都走投拓部報銷吧，你們都是主管級的標準。”說完散會，錢曉天著急地道：“趕緊，趕緊！你們今天就收拾了都搬過來。”陳力道：“是啊，賺錢不賺錢，攤子要扯圓。”大家聽了都哈哈一陣笑，錢曉天看看錶道：“給你們四十分鐘，我們十點正式出發！今天我開車！“

剛才聽倪總說本週內要完成可研方案，雨燕心裡就開始打鼓：前期可研這塊沒怎麼接觸，這可要趕鴨子上架了！隨即又聽到說可以找郝總協助，她高興極了，心裡的石頭輕了一半。雨燕立即向錢曉天打聽了誰是郝總，得知他是金松湖花園營銷顧問公司的郝俊峰，每月要定期過來彙報月度營銷方案。雨燕找到了郝總辦公室，禮貌地向他轉達了倪總的意思。郝總一手扶著金絲眼鏡，一手划著他的蘋果手機，半天才抬頭似笑非笑地說：“哦，需要我派個人啊？你一個人應該能完成吧？我們的專案都是一個主策就能獨立搞定的。主要是太不巧了，這兩天嘉悅的策劃都派出去了。”然後定定地看著雨燕。這一問，讓雨燕頓時覺得像魚刺卡住了喉嚨，血轟地一下上了頭，這樣冰冷嘲諷式的拒絕讓她猝不及防，但雨燕故作鎮定地說：“我可以的，只是倪總交代了，我過來向您問問，那您忙吧！”然後起身頭也不回地快步出了門。

對於十分要強的雨燕來說，這句話已經傷了她的自尊心。走出一樓大門，雨燕趕緊逞周邊沒有人擦了眼角即將泛出的淚花。這一刻，她暗暗下定決心：覃雨燕，你有手有腳有腦子，為什麼要倚靠別人呢？當年你能從那個窮山溝靠讀書來到成川，這幾年你能撐起一家人的傷痛苦難，再苦再難你都得撐著，而且你也必須撐住！今天工作上你為什麼不能靠自己一個人站起來？你在害怕什麼？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帶著這股子狠勁兒，雨燕在那個最酷熱難耐的七月，重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