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糧食比命大

當他們日日以大地為床，以樹皮樹根為食的時候，精米白麵，就成為了渴望而不可及的天下最好美食。

沒有人生來就膽大，也沒有人生來就會打仗。可是當誘惑力足夠滿足自身需要的時候，他們便可以豁出一切，這其中就包括著生命。

商人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常年飢餓的百姓為了可以吃上飯，他們同樣也敢做任何冒險的事情，哪怕為此付出性命。

殺敵有獎勵，戰死了也有獎勵。當如小山般的精米白麵出現在眾人面前；當成車的糧食隨著一些個戰死百姓的屍體向著後方一同運去的時候，這些百姓軍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們只知道，賣命就可以賺錢。

他們只知道，在身後，還有一家老小正露著期盼的目光，等著他們用命去換糧食。

以前的他們，餓死也是死。

可是現在，同樣是死，卻是可以在死時為活著的親人爭取一線繼續活下去的希望，何樂而不為。

這就是所謂的古人的太平天下，呵呵。

史書之中，所謂的盛世也好，太平也罷，記載的只是那些有著記載歷史權力之人罷了。至於普通的百姓，有誰會管他們的死活，又有誰真的把這些人的命當命？

蘇石是真的尊重這些人，他儘可能的給這些人以最好的報酬和撫卹。

可幸福終是要靠自己努力得來的，而不是跪地喊一聲活菩薩就什麼都可以得到。若是如此，怕是有一天，沒有了東西給這些人時，情況只會更糟。

又殺了一名宋人百姓軍，孫問夫只是感覺到雙臂都有些發沉，那是即將脫力的表現。

他現在終於知道，原來殺人也是如此的累。

「讓開，三州之軍全數讓開，先鋒軍來也。」

就在孫問夫還在喘著粗氣，想在恢復一些體力的時候，一記記大喝之聲由對面傳來，跟著黑暗之處傳來了陣陣鐵騎踏地之聲，在然後六千先鋒軍出現，騎著戰馬的他們，如今體力處於巔峰，在看到遼兵每揮一刀而落的時候，往往帶走的就是一片的血霧。

先鋒軍殺上來了。

當百姓軍與遼兵都有些力竭的時候，他們如天神降臨一般，突然出現。成為了一股戰場生力軍直奔著那些疲憊的遼人而來。

噗嗤的長刀入體聲不斷傳出。

啊！不要！各種喊聲是層出不窮。

然後，六千先鋒軍如狂風一般席捲而過，並沒有停留的從不到萬人遼兵身邊就衝了過去。

是的，先鋒軍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只是不斷衝鋒，誰擋殺誰。至少那些距離他們遠些的遼兵，他們是連多看一眼都沒有去做。

近萬遼兵就這樣被人無視。

如果是以前，這些驕傲的遼兵一定會大喊大叫，發出各種挑釁之聲。

可是現在，他們巴不得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巴不得這些大宋騎兵早一些從身邊過去，這樣的話，面對著宋人百姓軍，他們或許還有一戰之力，或許還有生還的可能。

只是六千先鋒軍是衝過去了，可等到孫問夫剛集合了手下遼兵的時候，對面的宋軍之中又傳出了喊聲，「讓開，預備役大軍來也！」

第二批宋軍騎兵出現，還是足足一萬人，一些個來不及躲閃的遼兵被殺倒在地。

好在的是，這些宋人騎兵還是如一陣風般從他們身邊閃過，沒有停留。

連續兩支騎兵從身邊閃過，孫問夫吃驚之餘終於想通，這是宋軍的騎兵要攻打身後的范陽城了。

這一刻，他想到自己的任務，那就是停在這裡，如釘子一般擋住宋軍追兵。而一旦讓這些人

從身邊閃過的話，別的不說，之前剛撤走的那一萬五千人怕是不等趕到范陽城下，就會被追上。

野外之地，騎兵追上步兵會發生什麼？

那就是屠殺。

「不！所有人擋住，我們就是死也要擋在宋騎衝鋒的路上。」孫問夫想到了什麼，跟著就大聲喊叫起來。

這一次留下計程車兵，多是以大遼邊軍為主。當將軍的命令一下，儘管其中很多人都知道自己的結局為何，但服從軍令的習慣，還是讓他們向孫問夫這裡開始集中。.

就是這個時候，第三支騎兵，五千龍武衛出現，在雷蒙的帶領下直奔前方而來。

「殺了他們。」

雷蒙一馬當先衝在了前面，當看到面前是密密麻麻的遼兵時，沒有絲毫的客氣，喊殺聲就由他的口中傳了出去。

龍武衛。

作為荊王殿下的親衛大軍，全都是從原本的北軍和西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

作為一支百戰老兵，五千人都見過血，也殺過人。

他們不需要去適應戰場，他們只需要盡情的去殺戮敵人。

殺！

五千騎兵發出了大喊之後，便一個個拿出手中的長槍向前遞刺了過去。

即便是平時，不足萬的遼人步兵面對五千精銳宋騎都不會是對手，更不要說，他們經歷了連番的大戰，早已經是體力透支。

當雙方一接觸的時候，遼兵疲軟的一面便表現了出來。

宋騎的長槍伸出，一個個紮在了遼兵的身上，並沒有受到太多阻攔之後，五千龍武衛的氣勢更盛。

他們不知道為何對面的遼兵實力如此疲弱，他們此時只是將一記記長槍伸出，殺上一個痛快。

「好了，我們的目標不是這裡，前進。」短短時間之內，蒙雷就殺了三名擋路的遼兵，直到面前無人時，這才發出了大喊，帶著五千龍武衛繼續向前衝去。

這道命令，讓一些龍武衛不滿。

他們原本就衝在後面，還沒有來的及殺人呢，就有了繼續前進的命令。

但這是雷蒙的意思，龍武衛騎兵還是策馬揚鞭，繼續向前奔衝而出。

孫問夫想要擋住宋騎的想法並沒有實現，相反，這一次阻攔，足足損失了數千將士。如今留在他身邊，還能站著的已經不足四千人。

「宋軍到底要幹什麼？」

見到自己再一次被無視了，孫問夫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這一刻，他感到人格受到了輕視，最重要的是，張儉給他的任務，他是無法完成了。

可不等孫問夫哭出聲來，近五千的黑騎也奔殺了過來。

「殺。」

沒有和前三支騎兵一樣一湧而過，黑騎出現在這裡，是來收尾的。

最為精銳的黑騎，即便是這些遼兵士氣最盛的時候，那都不可能是對手，更不要說，現在屢遭打擊，一個個早如喪家之犬。

當黑騎手中的霸王槍向著遼兵身上刺來，當八連發向著他們隔空而射的時候，一排排的遼兵有如多米諾骨牌一般的向地上倒去。

即便是其中的將軍孫問夫，也不過就是劈出了兩刀，打落了兩道箭矢之後，胸口處便被弓箭穿透，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議般的表情後，瞪大著雙眼，一幅死不瞑目般仰倒在地。

原以為自己是大遼戰將，即便是死也會死的很壯烈。

就是死，也可以拖著幾個對手一起趕赴黃泉路。

確偏碰到了黑騎，能遠殺就不會和你近戰的強軍。

看著胸口上的箭矢，還在晃動著。在遠處，就是一名名遼兵不甘的倒在這片大地上，永遠不法醒來。

三千多殘軍遼兵，在近五千的黑騎圍殺之下，一批批死去，一個時辰不到，在沒有看到一個可以反抗的遼軍時，吉朱這才下令，全軍繼續前進，把戰場留給身後的四萬三州百姓軍打掃。

之前一戰，五萬三州百姓軍，戰死了萬人。

不能說他們不拼命，也不能說他們不努力，但終歸百姓還是百姓，沒有經過訓練的他們，只會以蠻力破敵，只是以命搏命而已。

好在的是，經過了一戰，餘下的四萬大宋百姓軍也算是有了大戰的經歷，等下一次在參加大戰的時候，他們的戰力就會得到提升，或許其中會出現不少的百戰精銳勇士也是可能。

天漸漸亮了。

一道道火把熄滅，一名名大宋百姓軍的屍體被找出，被集中在一起。

每當一名百姓軍的屍體被擺在地上的時候，在他的身邊放的就是兩袋米兩袋面。

若是從百姓軍的屍體中還可以找到遼軍的左耳，那這些米麵的數量就會更多，這代表著死去的宋人百姓是得了戰功，應該有此獎勵。

蘇石帶著兩個中隊的蘇家軍和甲級護衛們就站在不遠處看著。

當看到在戰死將士的屍體旁，堆滿著米麵，還有一些個百姓軍一臉喜氣洋洋的樣子時，不知不覺，蘇石的雙眼開始泛紅。

在別人看來，人死了可以得到這些獎勵，便是死的有價值，死的有意義。

可放在蘇石眼中，他卻在心中吶喊，「不！這個世道不應該是這樣的，百姓也是人，他們也可以透過自己的努力過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以命換糧，且身邊的同袍還要為他們高興。」

可，這就是古時封建王朝的真正寫照。

所謂的國泰民安，衣食無憂只是一種粉飾太平的手段。

就像是後世，所謂的人均收入年過五十萬一樣。這隻能代表那可能連萬分一，百萬分之一不到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