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晴天霹靂。

盛清梨從沒想過，有一天再和裴清詞搭檔演戲，拿的會是師徒戀劇本。並且，她還是愛而不得的那一方。

雖說在她以為裴清詞要演男一號時，她就分析過，他其實更適合劇本里師傅這一角色。

但是，她沒有料到他真的會接。

首先，這個角色是配角，在影片中的戲份佔比很少。

其次，裴清詞每次拍完一部電影都會閉關好幾個月，這次為什麼沒有？還有他的經紀團隊，為什麼也會同意他來電影裡給她和另一主演作配？！

方向榮他們難道沒有想過官宣的時候，粉絲會鬧多大嗎？！

一時之間，盛清梨覺得自己的CPU都要燒乾了。

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黎語薇走到她面前晃悠，“出什麼事了？”

盛清梨神情呆滯地搖搖頭，“沒有。”

“沒有？”黎語薇蹙眉，“你臉色不太好啊，你不是要跟編劇聊劇本嗎？”

盛清梨恍惚地點了下頭，問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鍾導新電影的大概內容嗎？”

“記得啊。”黎語薇應聲，“劇本出問題了？”

盛清梨莞爾：“這倒不是。”

“那你是——”黎語薇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盛清梨道，“在劇本里，我有個暗戀的師父，你有印象吧。”

黎語薇附和：“然後呢？”

盛清梨仰起臉，生無可戀地望著她，“編劇剛剛告訴我，裴清詞接了這個角色。”

“？”

黎語薇愣了有那麼三秒，忽地驚呼一聲，“真的假的？”

“……”

盛清梨瞅著她面上難以剋制的興奮之情，面無表情道，“你說呢。”

黎語薇眨眼，儘可能地壓制內心的雀躍，先關心好友心情，“你這個樣子，是不想和裴清詞二搭？”

“我當然——”話說一半，後面“不想”兩個字，盛清梨驀地有些說不出口。

不是她想和不想的問題，是她沒有想過真的會和裴清詞二搭，而且還是這樣的二搭。

“你不是不想，你是沒有想過？”察覺到她的遲疑，黎語薇把她心裡所想說出口。

盛清梨輕嗯了一聲，“以前沒有想過。”

但前幾天和鍾導吃飯的時候，盛清梨想了這個問題。

黎語薇瞭然：“那你最近想過之後的結論呢？”

沒等盛清梨開口，黎語薇又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你排斥和他一起演戲嗎？”

盛清梨沉默片刻，緩慢地搖了搖頭。

平心而論，即便她和裴清詞現在是比較尷尬的前男女朋友關係，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盛清梨都不排斥和他一起演戲。

甚至在電影院看到他表演的時候，盛清梨還會產生……想和他演對手戲的衝動。

裴清詞是一個很好的對手，他對錶演的認真，和他的演技，會為他說話。

盛清梨依稀記得，圈內一位老戲骨曾用四個字評價和裴清詞演對手戲的感受——酣暢淋漓。

裴清詞是入戲快的演員，他還有著能帶對手演員一起迅速入戲的本事。

外界常誇盛清梨是天賦流演員，可實際上，裴清詞才算得上真正的天賦流這幾個字。

得到盛清梨回答，黎語薇道：“那就行了啊。”

盛清梨：“啊？”

黎語薇斜她一眼，淺聲道：“你不排斥和裴清詞一起演戲，那就沒什麼好苦惱的。”

她想事情比較簡單。

盛清梨默了默，“彆扭還是有的。”

黎語薇：“你不是說他戲份不多？那他在劇組最多待半個月吧？”

盛清梨遲疑地點了下頭。

或許半個月都不到。

黎語薇攤手，安慰她，“你忍半個月。”

盛清梨哽住。

黎語薇又問，“還有別的問題嗎？”

“……暫時沒有想到。”盛清梨誠懇道。

黎語薇：“行，正好八點了，你和編劇慢慢聊，我先出去。”

看著黎語薇走出書房的背影，盛清梨懵懵地低頭磕了下桌面，事情真有這麼簡單？

忽地，手機振動。

盛清梨拿起，是編劇發來的：「我好了，我們開影片聊？」

盛清梨：「好。」

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開啟桌面平板和編劇接通影片。

剛接通，盛清梨還沒來得及說話，編劇便說，“盛老師，我們今天主要討論的點是你和師父在影片中的感情戲，你那邊方便我邀請裴老師一起討論嗎？”

上次吃飯的時候，裴清詞參與劇本討論並不多，只偶爾被鍾導問到，才會說一兩句話。

但他每次提供的一兩句話，都能給編劇帶來不少靈感。

因此，編劇想拉他一起討論。

聽到編劇這話，盛清梨剛整理好的情緒差點崩盤，她深吸一口氣，故作淡定，“方便的。不過裴老師這會兒有空嗎？”

她和編劇提前約好，才會吃過飯後匆匆回家。

裴清詞就不一定了，他和應正在一起，不可能吃完飯就老老實實地回家。

應正很喜歡喝酒，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活動。

盛清梨和裴清詞戀愛那會兒，他就經常給裴清詞打電話約他喝酒。大多時候，裴清詞會拒絕他。但細細算來，他也去過兩三次。

編劇：“我先發訊息問問他？”

盛清梨：“好。”

答應完，盛清梨在心裡祈禱……裴清詞不在家。

她才剛接受他們要演師徒這件事，暫時還不想看見他。

有點兒遺憾的是，盛清梨的期許落空。

裴清詞居然秒回了編劇訊息，說有空，可以加入她們。

這回，盛清梨是真絕望了。

-

三分鐘後，三人第一次視訊通話開啟。

盛清梨只要稍微抬眼，便能看到右邊那張冷峻、深邃的熟悉面容。

看了眼，盛清梨正欲挪開視線，忽而注意到裴清詞往右側她們看不見的地方伸手，做出撫摸的動作。

盛清梨緩慢地眨了下眼，還沒反應過來，同樣也看到這一幕的編劇出聲，“裴老師，你旁邊有人嗎？”

“……”

她們不會是撞破什麼圈內秘聞了吧？！

聽到這話，裴清詞莞爾笑了下，眉眼間似有縱容，無奈的情緒，“不是人。”

他索性把賴在電腦旁邊撒嬌的貓咪抱了起來，告訴兩人，“是貓。”

看清楚貓咪的樣子後，盛清梨頓住。

與此同時，好奇心極重的貓咪瞪大眼睛望著鏡頭，它似乎發現了什麼，開始喵喵叫。

編劇驚喜不已：“天哪，它是發現我們了嗎？”

大多數人都無法拒絕乖巧可愛的小貓，更何況裴清詞養的這一隻，還是非常漂亮的布偶。編劇也不例外，她難掩對貓咪的喜愛，沒忍住問，“裴老師什麼時候養了貓？”

編劇是裴清詞的半個影迷，她雖不太常上網看八卦新聞，卻有關注他的微博。印象裡，裴清詞從沒在公開場合提過自己養了貓的事。

裴清詞掃了眼鏡頭前失神的人，淡聲道：“有幾年了。”

編劇詫異，“裴老師你的貓叫什麼名字啊？”

裴清詞：“獎盃。”

編劇：“什麼？”

她不敢相信，裴清詞居然會給貓咪取這麼一個稍微有一點點兒“庸俗”的名字。

“獎盃。”裴清詞很有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編劇眨了下眼，玩笑地問，“裴老師也迷信嗎？”

“不是我取的。”裴清詞語氣淡淡陳述。

編劇恍然，很知趣地沒有問是誰取的。

她就說，裴清詞這種高嶺之花，怎麼可能給貓咪取“獎盃”這種通俗直白的名字。

“它長得很漂亮。”編劇誇的同時，還尋求了盛清梨的附和，“對吧盛老師。”

“……”

被點名的盛清梨怔然回神，隔著鏡頭和對面的人貓對視看了一眼，緊張地抿了下唇，“嗯。”

裴清詞抬眼，目光幽深地凝視她，為難她，“嗯什麼？”

盛清梨深覺他是故意的，她張了張嘴，看著對面同樣直勾勾盯著她叫的貓咪說，“它很漂亮。”

布偶貓本身就是貌美的，即便盛清梨撿到它的時候她很瘦小，狼狽地看不出原來面貌。

但送去寵物醫院洗乾淨，做過檢查之後，盛清梨便看到了它的真實長相。

她依稀記得當時的寵物醫生和她說過，它撿到的這隻小貓咪，長大後會非常漂亮。

那會兒，盛清梨半信半疑。

直到此刻，她才確信——醫生沒有騙她。

聽到盛清梨的話，裴清詞垂下眼睫，修長手指輕撫貓咪腦袋，貼在它耳邊說了點什麼。

少頃，貓咪便老老實實地從電腦前的桌面跳走了。

等貓咪離開，三個人才想起今晚視訊通話的正事。

鍾導在籌備的這部電影，是一部有些久違的武俠電影。故事主要講述的是盛清梨這一角色跌宕起伏，快意恩仇的一生。

她六歲時，家族遭遇滅門。

後被她師父，也就是裴清詞這一角色收養，教她習武練劍，長大後復仇的故事。

故事梗概是簡單的，但拍攝起來的難度很大。

武俠電影，盛清梨在電影裡幾乎全是打戲，感情戲佔比不到百分之十。除情竇初開時暗戀的師父外，便是後續闖蕩江湖，找仇人時結識的，對她一見鍾情的劍客。

盛清梨在劇本里的兩段感情比較，前者更錯綜複雜一些。

她對師父從欽慕、崇拜、再到傾慕、表明心意等一系列情感變化，編劇想要銜接得更清晰流暢，更能打動人心。

同樣的，她想問問兩位扮演者，女主對師傅表白被拒絕之後，根據劇本里女主的性情，她會在離開之前做一件什麼事，才算是對這一段感情正式的告別。

而師父，又該給出什麼反應，才能讓觀眾知道，他對他的徒弟也早就動了情。

聊著聊著，編劇問盛清梨，“盛老師，從你的角度分析，她表白被拒準備離開之前，會在師傅房間，對師父做點什麼嗎？”

背景設定在深夜，女主白天表白被拒，她便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離開。

她要下山復仇。

在義無反顧離開的時候，她終歸還有許多不捨。

也是這份不捨，迫使她臨走前溜進了師父的房間。

聽到編劇的問題，盛清梨儘可能地讓自己專業一點，“我覺得——”

她還沒說出自己的想法，編劇想到了，“偷親？”

這兩個字出來，鏡頭兩邊的人都愣了一下。

編劇興致勃勃，“她是抱著不可能再回頭的想法去看師父的，那麼依據她敢愛敢恨的脾性，她不可能偷偷看一眼就離開，她一定會做點什麼。”

編劇做出合情合理分析，“所以偷親她師父，是她敢做，也可能會做的事，兩位老師覺得呢？”

盛清梨沉默。

從專業角度來說，確實如此。她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劇本，已經非常瞭解她要演的這個角色的人物性格。

所以編劇說的偷親，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畢竟，這個角色在還沒對師父表白之前，就做出了裝作崴腳，讓師父揹她等一系列暗藏著少女小心思的事情。

察覺到兩人的緘默，編劇遲疑，“兩位老師覺得不合適嗎？”

裴清詞正要開口，盛清梨率先道，“這個劇情……拍了能播嗎？”

編劇：“應該沒有太大問題，電影尺度本身就比電視劇要寬鬆一些，只要你們覺得沒問題就行。”

話說到這份上，盛清梨也不可能直言說有問題。

她思忖一會兒，緩聲道：“這個點待定吧，我想先看看修改後的劇本。”

“也行。”編劇贊同她的提議，“不合適的話，電影開拍之後也可以做小細節改動。”

盛清梨心累地點了點頭。

-

討論近兩個小時，把重要的劇情點都做了合理分析後，這通影片電話終於結束了。

關掉影片那一刻，盛清梨覺得自己丟了半條命。

緩了緩，她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書房。

看她出現，正跟好友玩遊戲的黎語薇揚眉，“聊完了？”

盛清梨嗯了聲，走到她旁邊坐下。

看她倦色濃濃的樣子，黎語薇好笑地問：“聊得不順利？”

“不是，”盛清梨靠在她肩膀上，鬱悶道：“編劇把裴清詞也叫來了。”

黎語薇瞪大眼睛，“然後呢？”

盛清梨：“沒什麼然後，我們正常聊劇情。”

聞言，黎語薇哦了聲，“沒意思。”

盛清梨沒好氣地踢她一腳，冷不丁道，“不過我看到獎盃了。”

“什麼？”黎語薇愣了下，反應過來：“你之前撿到，然後拜託裴清詞幫你養的那隻小貓咪？”

盛清梨點頭。

在路邊撿到小貓咪時，盛清梨就知道她不適合養貓，她貓毛過敏。她原本是想把小貓咪送到醫院救治，等它恢復後，給它找一個領養的人。

但那隻小貓咪特別黏盛清梨，除了盛清梨外，它對其他人，包括醫生都愛答不理的。

醫生建議，讓盛清梨找一個貓咪也喜歡的主人。

盛清梨那會兒朋友不多，問過之後，都說沒時間，也沒精力。大家都很忙。

沒辦法，盛清梨便想著先把小貓咪帶回家，自己吃過敏藥養一段時間看看。

帶回家的隔天，裴清詞便拍完戲回來了。

出乎盛清梨意料的，獎盃喜歡裴清詞。

原本，盛清梨走哪它跟哪，裴清詞回來後，裴清詞走哪它跟哪。

盛清梨一邊吃味，一邊和裴清詞商量，讓他養它。

裴清詞當時沉思了一會兒說，“我養它沒有問題，但你貓毛過敏。”

他們假期的時候，基本待在一起，過得可謂是荒.淫.無度。所以裴清詞養，和盛清梨養，區別不大。

當時的盛清梨沒有多想，隨口道：“你先養著，我馬上要進組拍戲，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吃過敏藥。”

裴清詞蹙眉拒絕，說藥吃多了不好。

他思索良久，“我把它送回家，我外婆應該喜歡。”

盛清梨猶豫地點了頭：“也行，不過得看看它喜不喜歡你外婆。”

討論這件事的時候，盛清梨沒有想到會在不久後和裴清詞分手。

更沒有想到，裴清詞會在兩人分開後，一直養著那隻貓。

……

“什麼？裴清詞一直在養那隻貓？”黎語薇和盛清梨一樣驚訝。

盛清梨嗯聲。

“它現在什麼樣？”黎語薇好奇，“漂亮嗎？”

盛清梨瞥她一眼，“漂亮。”

“有照片嗎？”

“我哪來的照片？”盛清梨莫名。

黎語薇：“你不是說在鏡頭前看到它了，你沒有截圖？”

盛清梨：“……”

剛剛那會兒，她哪想得起截圖這種事。

面面相覷幾秒，黎語薇嘆息，“行吧，看來我想看見獎盃，還要一段時間。”

“……”盛清梨無語，“你想看小貓咪，我到微博給你找一些貓片。”

說這話時，她點開微博準備搜尋，還沒來得及打出“貓咪”這兩個字，先看到掛在前排的熱搜話題——#裴清詞曬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