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辭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氣,臉上的笑蒙上了一層虛偽的柔和,“如果打人的是我,你會這樣幫我嗎?”

阮欽菁淺色的眸子宛如清可見底的山泉,冰冷泠然,“會……”

……不遺餘力的送你下地獄。

溫辭哂笑,謊話連篇。

有的人啊,連求人都這麼高高在上。

玫瑰而已,他會親手把她身上的刺一根一根拔掉。

阮欽菁走出病房,不由得嘆了口氣。

秦律師從長椅上起身。

阮欽菁疲憊的朝他笑了笑,“秦律師。”

只是再平常不過的打招呼,秦律師卻覺得有些詫異。

沒有趾高氣昂的謾罵,也沒有花錢讓他反水。

他見過人性之惡,最善於用惡意揣度人心。

阮欽菁姣好的皮囊下,藏著鮮為人知的殘忍,聰明且有手段。

然而,她比任何人都有原則和底線,是值得信任的夥伴,也是令人生畏的對手。

秦律師站在原地,直到阮欽菁進電梯,他才扶了扶鏡框,走進溫辭病房。

警局,江眠正在和辦案人員交涉。

“有江少做保,我們自然是放心的,等您朋友來就可以把人接走了。”

江眠笑著跟人道完謝,安靜的坐在接待室等阮欽菁。

“那個,就是江氏企業的獨子,看著是不是很有禮貌。”

“他剛剛還跟我說了謝謝,又奶又乖,好可愛。”

“誰說富貴人家出紈絝,我看江小少爺品行就很端方。”

江眠抬腕看了眼時間,正想給阮欽菁打電話,就看見她從門外進來。

他立馬起身,迎了過去,“阮阮姐。”

“嗯。”阮欽菁邊走邊問,“你這邊還順利嗎?”

“一切OK。”

阮欽菁簽完字,跟江眠一起站在外面等許奕出來。

她認真的跟他說了聲,“江眠,謝謝你。”

江眠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阮阮姐,能幫到你我就很開心了,我們是朋……”

他還想繼續說什麼,看見許奕從裡面出來,江眠星子般明亮的眸子頓時暗淡了下來,“阮阮姐,那個……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拜拜。”

阮欽菁朝他揮了揮手,“拜拜,回去慢點,注意安全。”

“好。”

“卿卿……”許奕站在阮欽菁身後,小心翼翼的叫了她一聲。

阮欽菁沒有說話,牽著他沿著街道一直走,走到一個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忽然鬆開了他的手。

自顧自走上斑馬線,‘滴——’的一聲車笛,飛馳的轎車與她擦肩而過。

許奕握著她的手腕,一把將人拽回來,眉心緊蹙,“是紅燈。”

阮欽菁看了眼紅綠燈,又看向他,“所以呢?”

“還不能走。”

阮欽菁仰頭跟他對視,“過馬路我們都知道要遵守交通規則,做事前為什麼不能謀定而後動,去遵守社會規則呢?”

“我……”

“因為我,對嗎?”

溫辭早就知道她是許奕的命門,以她為餌,以身做局,讓許奕失控。

一來,無論阮欽菁喜歡誰,毀了許奕,他都可以除掉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二來,就算阮欽菁喜歡許奕,可是當看見他有暴力傾向,難免會心生芥蒂,溫辭就有機可乘。

再加上他今天提的條件,什麼關心、照顧,明顯就是為了增加兩人的接觸時間和機會。

還有最後一條,讓許奕去醫院給他道歉。

溫辭想用她讓許奕折腰,摧毀他的驕傲。

華燈初上,許奕身後川流不息的車流燈光閃爍。

他不安的握著她的手,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我以後不打架了,卿卿別生氣……”

阮欽菁喉頭髮緊,她根本不生氣,她是害怕。

害怕許奕為了她踩紅線。

他這樣赤誠耀眼的人,應該活在鮮花和掌聲中。

許奕見她紅了眼眶,手撫上女孩的臉頰,緊張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別放棄我,我改,求你了。”

阮欽菁豆大淚珠奪眶而出,她環住許奕的腰,臉貼在他胸膛,淚水浸溼了他的衣襟。

許奕無措的抱著她,桃花眼氤氳著薄霧,“乖,不哭了。”

阮欽菁從他懷裡抬起頭,眨著溼漉漉的眼睛望著他,“去醫院給溫辭道歉,讓他撤訴。”

許奕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眼睛,為了讓她安心,最終還是點了頭。

“他還有什麼要求。”

阮欽菁把她答應溫辭的條件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許奕咬著牙罵了一句髒話。

他的確錯了,錯在沒有弄死溫辭。

阮欽菁清晰地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狠戾,就像上一世,他站在天台,親眼看著溫辭跳樓。

三十一歲的許奕,沉穩幹練,心機深不可測,是商戰赫赫有名的狙擊手,覆手之間就能掐斷人的生路,讓其一生心血付諸東流。

然而十九歲的少年,衝動易怒,還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幾句無光痛癢的挑釁就能讓他失控,甚至以命相博。

綠燈,阮欽菁掰開許奕緊握的拳頭,牽著他走過斑馬線。

她深深的凝視著他,“許寶寶,我也希望你此生平安喜樂,順遂無虞。”

許奕將她的頭按進懷裡,神色不明的看著遠方,腦海中忽然閃過夢裡的一個片段。

他匍匐在一望無際的天路,草原的格桑花隨風搖曳,他在求什麼?

許奕覺得心空落落的。

他低頭看著懷裡的人,摸了摸她的發頂,輕柔綿軟的觸感頓時充實了他的心房。

長大需要多久?

十八年?

二十年?

或者更久?

上一世的許奕用了三年,阮欽菁死後的三年。

現在的許奕用了一夜,阮欽菁為他向溫辭服軟求情的那晚,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勝人者力,自勝者強。

人區別於動物,勝在有腦子,而不是單靠蠻力。

第二天,許奕出現在了市人民醫院,溫辭的病房。

“很抱歉因為我一時衝動傷害了你,我願意支付你住院期間的醫療費,康養費以及後續所有費用,請你諒解。”

許奕眉宇間沒有愧色,站在那不卑不亢,斂了一身傲氣,多了幾分穩重。

溫辭靠在病床上,目光落在阮欽菁身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聽卿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