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看到神恩或許只是埃西爾的幻視。

但毫無疑問的是,埃西爾對於少女的容貌感到十分熟悉,以至於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腦海中的許多回憶就不自覺地湧了上來。

——【狂劍】夕茜·弗斯

這是少女在遊戲中的稱號,作為中期的守門BOSS之一,其超高的進攻慾望與讓人防不勝防的連段,打碎了無數進行到中期覺得自己已經算是精通這款遊戲的玩家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作為【聖荊棘冠】副本的第一個BOSS,夕茜·弗斯的等級卻只有二十級...甚至不到其他BOSS的一半。

但其難度與數值卻絲毫不在其他BOSS之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因就在於其神恩——【勤勉】

明明只是最基礎的神恩,卻被對方發揮出了不遜色規則類神恩的效果。

【勤勉】的遊戲文字描述,是“凡人可在限定範圍內透過努力所能達到最極限”

而在遊戲中,普通人所能抵達的最高等級,便是“二十級”。

正因如此,夕茜·弗斯也是聖荊棘冠中唯一一位未曾踏上根源的角色。

唯一一位,以自身意志,將神恩升格的角色。

埃西爾看著對方逐漸遠離醫館,直至消失在視野盡頭後,他才將視線收回。

實際上,雖然這位夕茜·弗斯小姐在遊戲中同樣也是‘BOSS’,但她與自己並非是同一陣營。

而是隸屬於【聖荊棘冠】中的一位劍士。

作為利特西亞王國最大的騎士組織,想要在【聖荊棘冠】挖牆角,以自己目前的資源來看確實有點不夠格。

但想要挖走這位夕茜·弗斯小姐難度卻並不高...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今天正是對方原本的人生中,最為重要的轉折點。

回想起遊戲中的設定,埃西爾再度看向了對方離開的方向。

陽光艱難的照在小巷中,點點光斑讓巷子不再那麼昏暗。

只是越往深處,陽光所能照射到的地方也就越少。

而少女,正在逐步往黑暗當中走去。

...........

夕茜·弗斯走在有些破敗的街道之上,腦海中還不斷回想起那位醫師跟他所說的那番話。

——你快死了。

雖然很不願意相信這種突如其來的噩耗,但夕茜·弗斯確實能夠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正在每況愈下。

她的手指不由得攥進了手心當中。

明明都已經這麼努力了,到頭來卻還是什麼都沒有做成。

感受著體內正在逐漸流失著什麼的感覺,夕茜忍不住抿了抿嘴。

還是說,普通人本就不該去奢望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漸衰症,這是那位醫師給自己的解釋。

接下來的幾年內,她會逐漸失去一切...

先是體內的力量,然後是對身體的控制,最後是靈魂。

最關鍵的是,即使治好了這個病,她將永遠無法踏足根源...

而‘聖荊棘冠’...又怎麼可能會花重金給一位永遠無法成為命者的人購買治療漸衰症的鍊金藥劑呢?

她所揹負的,一直堅持的,頃刻間崩塌。

走在巷子中,潮溼的水氣彷彿在身旁氤氳。

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所能滋生的也只有潮溼與陰暗。

腳步逐漸沉重,她倚靠著牆面,抬起頭。

頭頂上已經看不到太陽了。

她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她一刻都不敢忘記的畫面。

大火,血液,屍體,枯樹,花。

那是摧毀她人生的,一切的畫面。

重傷的母親將她從那被燒燬的宅邸中帶出,然後死在了她的面前。

直到現在,她都還不清楚,讓自己揹負這一切的兇手是誰。

或許是執念?或許是仇恨?

夕茜緩緩吐出一口氣,眼前的場景似乎也隨之開始變化。

貧民窟中的老鼠,硬得咯牙的黑麵包,破碎試管中僅剩的些許營養試劑。

日復一日的練劍,頭顱在眼前翻飛,凹陷的胸甲抵住胸腔那種悶氣的感覺。

她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

明明都已經這麼努力的活到了現在...命運卻像是在戲弄她一般。

在她自以為有了希望後,再將她的一切都奪走。

以往經歷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刀。

右手扶著左手,就彷彿是其他人的手在扶著她一般,溫柔而繾綣。

刀尖愛撫著胸口。

她看向身後,長長的小巷,被拖拽出一道水跡。

夕茜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條狗。

一條拖拽著棺材的野狗。

而現在,棺材裡的人扶著她的手。

說著,來吧,不用再思考了...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刀尖抵破了胸口,一滴血液順著刀刃,逐漸流淌到了少女的手上。

腰間的細劍晃動,發出丁零當啷的聲音。

“你甘心就這樣去死麼,在這種什麼都還沒做成的情況下?”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少女嚇了一跳。

她很快便抽回了手,看向了在自己身前不遠處,不知何時便已經站在那裡的黑髮男子。

對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的到來讓少女所產生的警惕。

夕茜的心中開始動搖了起來,但很快便意識到了眼下的局面,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問道:

“你是誰?”

“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重要。”

埃西爾看著對方警惕戒備的樣子,輕笑著開口說道:

“重要的是你,夕茜·弗斯小姐...你甘心就這樣去死麼?”

少女沉默的看著對方,不可否認,這突兀出現的男子確實打亂了她的思緒。

對方顯然知曉自己的身份,是故意跟蹤...還是早有預謀?

“你想要做什麼?”舌喉滾動,她不自覺便問出了這個問題。

“想要成為命者嗎?”面前的男子說出了令她完全未曾想到的話語。

夕茜的瞳孔不由得擴大,她張了張嘴,但喉嚨裡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似乎是對少女的反應早有預料,埃西爾語氣平靜的開口:

“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帶來一個選擇...”

“是像條野狗一樣死在無人問津的小巷。”

他頓了頓,似笑非笑的開口說道:

“還是支付奇蹟的代價,拼死也要咬碎命運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