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而至,一片烏雲將月色遮掩,云溪鎮陷入黑暗中。

鎮子中有高閣,其中有間屋子,泛著微弱的光。光影拉長,在光影中彷彿有團修長的黑影盤坐在床榻上,看不清。

隨後房中傳來“嗚嗚嗚”的聲響,好像是某種蟲的叫聲。

這時從黑影好像動了動,她從床榻慢慢走到桌前,慢慢將燈罩拿起,取了枚針挑了挑燈芯,燈便亮了幾分。

這時可以看見這是一個面裹黑巾的女子,看不清是何模樣。

她將燈罩歸位,從腰間掏出一隻黑物,看這形制有約麼一指長式的條盒。細瞧上面刻滿了複雜紋路,從她取出黑物的瞬間,房中的“嗚嗚聲”更加清晰了。

她隨即將盒扣輕啟,只見從中飛出一隻怪異的飛蟲。飛蟲渾身泛著紅光,在房內來回飛踱。

她看著異常興奮飛來飛去的小蟲,小聲嘀咕:“赤蜣甦醒,看來是信子來了。”

她朝著小蟲招了招手,紅色的小蟲溫順的朝著她飛來,她伸出纖纖玉指,小蟲便乖巧的停在她的指尖,不再鳴叫。

看著小蟲的模樣,她細細打量,發現並無異樣後,將小蟲塞回盒內,復原黑盒,收回自己的腰間。

隨即又將身姿融入黑影中,稍後從黑影中襲出一陣風,將桌上的燈襲滅,四周陷入了沉寂。

一夜無話,沈樂與耳玖醒來,他們很久不曾聽聞禽雞司晨,今兒被是被它們的鳴叫聲喊醒。

兩人來到溪邊,取了些水擦了把臉,理了理凌亂的髮絲,便朝著街上道走去。天光破曉,小鎮門戶次第開了起來,街上也開始有人陸續而出。

二人看著小街的情形,莫名的多了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許是在荒郊野外風餐露宿久了,久不曾見人,多少有些陌生。

二人就在小鎮上閒逛了起來,昨兒太晚,也沒來得及看看鎮上的風物,便邊走邊好奇的打量著小鎮周遭。

兩人逛了半個時辰,總算將小鎮的基本摸了個清楚,鎮子不算大,約麼百十來戶的樣子。

雖鎮子不大,但商賈興盛。特別是藥鋪,林林總總,約麼十來家。

走了一圈,日上竿頭,兩人找了個石階,坐著歇息。看著過往的行人,個個都行色匆匆,看著二人衣衫襤褸,也沒人願意理會他們。

云溪鎮是南岐郡最南端的小鎮。往西往南都是蒼茫的大山林,所以山林間有許許多多的藥草,所以這裡的人們往往都是靠山吃山。

云溪鎮一個月便開一次集,吸引著購藥的商賈從外鄉聚集此採買藥材,所以這裡的藥鋪行當頗多。

平時見慣了外鄉之人,當地的人見著外鄉之人也見怪不怪。

“阿玖,有沒有什麼發現?”沈樂看著胖乎乎的少女問話。

這一路,耳玖認真的感受著懷中的香囊情況,但並無異常,搖了搖頭回應。沈樂有些失落,隨即他感覺有些餓了,從背上解過一個小包袱。

從包袱李拿出幾個嘉慶子,遞給了耳玖,她接過便自顧的咬一口。

這是他們昨日在野外路過的時採摘的裹腹之食,一路顛沛,他們能活下來,全靠著這些果子充飢。

沈樂剛將包裹繫緊,拿幾顆果子在手上,準備往自己嘴裡遞。便在這時,他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問道:“你這是什麼東西?”

沈樂聞聲,尋著聲音的出處,轉身看見身後石階上站立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歲的少年,一臉好奇的盯著他手裡的嘉慶子。

耳玖聞言,也轉頭看向身後的那個少年,打量起他來。

身後石階上的少年,身著一身布衣,雖然有縫補,但卻乾淨利落。

他肩挎著一個小書袋,書袋落在腰間的位置,顯得很勻稱自然。

沈樂和耳玖都沒有答話,相互對視了一眼,一臉疑惑的搖了搖頭。

身後的少年人見狀,仔細打量了下二人,然後又說道:“我從沒見過你們,你們好像不是我們鎮子上的人。”

沈樂聞言,很平淡的開口:“我們不是。”

身後那少年聽到他的回答,一臉果然的神色,然後又看了看他手上的嘉慶子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聽見他這樣說,耳玖看著他的目光看的是沈樂手上的嘉慶子,然後她舉了自己手中的嘉慶子朝著身後的少年晃了晃說道:“你問的是這個?”

那少年聞言,看著肥胖的少女,看著她手中一樣的嘉慶子,然後點頭“嗯”了一聲表示就是。

耳玖說道:“這是嘉慶子,野果。”

身後少年又問:“好吃嗎?”

耳玖想了想,片刻後答道:“算是吧,但吃多了也不好吃。”

聽著少女的回答,少年盯著她手中的嘉慶子入神。然後說道:“可以給我嚐嚐嗎?”

沈樂和耳玖相互對視了一眼,耳玖淺淺點了個頭。沈樂則將手中的一個嘉慶子朝著身後的少年扔了過去。

身後之人也機靈的將扔過來的嘉慶子順勢接住。細瞧了一眼,便將其放到嘴裡慢慢嚐了起來。他眉頭一震,一臉滿足的表情。

他很快的將那顆嘉慶子吃完,將核拿到手上,仔細端詳了會。

然後看向二人,繼續說道:“還有嗎?”

沈樂看了一眼耳玖,然後略感抱歉的說:“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的口糧,都給了你我們要餓肚子了。”

身後少年聞言,仔細打量兩人,看著他們衣衫襤褸的樣子,不像說謊。“餓肚子嗎”那男娃兒嘟囔了一句。

他想了想,從書袋中取出一包油紙。走下石階與沈樂平肩,將那包油紙遞給沈樂說道:“我們換!”

沈樂接過那男娃兒遞過來的那包油紙,他好奇的顛了顛量,有淡淡的麥香。

那少年說道:“這是母親給我上學堂的乾糧。”

沈樂一陣遲疑說:“這合適嗎?”

少年說:“這兩日先生臥病,命我們回家溫習功課,這頓我回家吃。”

沈樂聞言,點了點頭,他解開身上的小包袱,抓了兩把嘉慶子塞到他的書袋裡。

那少年開心點了點頭,坐在沈樂身邊,然後拿就吃了。

沈樂解開油紙包,見裡面是兩張攤油餅。他看了一眼耳玖,取了一張油餅從中間分開,遞給耳玖一半。

耳玖接過,聞了聞,有淡淡的油麥香,然後看了看那沈樂,對著他說了句:“謝謝少爺。”轉頭吃起餅來。

沈樂只是微微點頭,沒說話。

那少年聞言,又好奇的打量起兩人來。

沈樂取了剩下半塊攤油餅,將另外一半包了起來遞給少年說:“剩下的這塊你拿著吧,這點野果值不了你兩塊餅。”

少年搖了搖頭沒收,看著他們說:“自己留著吧。”

少年自顧吃著嘉慶子,沈樂不在推遲,將剩下那塊餅收了起來,拿著剛才的半塊油餅吃咽起來。

許是久未食糧,這半塊油餅彷彿人間美味,沈樂細嚼慢嚥許久才將吃完。

少年將手頭一顆嘉慶子的核丟進石階不遠處的雜草叢,轉頭對兩人說:“我名楚素。”

沈樂聞言,看向他,又看了胖圓的耳玖,耳玖點了點頭,他隨即說道:“我沈樂,侍女耳玖。”

名喚楚素的少年看了一眼兩人,有轉頭說了句:“不像。”

沈樂以為聽錯,看向他確認了遍說:“什麼?”

楚素繼續拿出一顆嘉慶子自顧的吃著,邊吃邊說:“你們一身破落,不像是主僕。”

聽聞此言,沈樂與耳玖對視了一眼,互相瞧見彼此模樣,正如楚素所言,二人衣衫襤褸,一路風塵,哪像什麼主僕,倒是與乞兒無異。

沈樂不禁啞然,隨後說道:“家中變故,我們無奈流落至此。雖有主僕之名,卻如兄妹之義。”

楚素聽得此言,不好說什麼,繼續吃著果子。

他又想起什麼,然後問道:“對了,你們在哪落腳?”

沈樂尷尬的回道:“我們初到此地,並無落腳之處。”

楚素聽到沈樂的回覆,然後“哦~”的回覆了一聲,然後自己顧的沉思。

不多時,楚素起身,看著二人說到:“我要回家了。”

二人看著他,點了點頭,沈樂想起什麼,拿起包著剩下的一塊油餅紙包朝著他舉了舉道了聲謝。

楚素笑了笑,然後他說道:“你們既無去處,信得過我今晚可去鎮西伯公廟悄悄將就一晚,明日來俏月酒家對門的小巷尋我,幫你們。”

說完他轉身走下石階,背對著二人擺了擺手,消失在街口。

看著消失在街口的楚素,二人漸漸回過神來,相互對視了眼,圓胖的耳玖拖著撐起的腮幫打破沉默,說道:“你說他是什麼意思?”

沈樂想了想剛剛遇見的情境,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幫我們,但我感覺他不是一個壞人。”

耳玖聞言也點了點頭認同,從剛才行止表現,楚素並無其他過分之舉。

沈樂想起什麼,又問道:“會不會和那個有關?”

耳玖摸了摸懷中的香囊,又搖了搖頭。

沈樂嘆了口氣,然後看著耳玖說道:“不管了,明日自會知曉。”

少女點了點頭,看著街角穿行過往的行人車馬,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