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面,手中酒正溫。

陳麟向周圍打量了一眼。

發現一張居於正中的桌子,隱隱間被所有人簇擁著,跟那邊比起來,現在自己的位置完全就是邊緣。

“那邊是實爺兒坐的桌兒。”身邊祥叔見他眼睛望的方向,主動解釋道。

“那個打到鬼牙豬的範義實嗎?”

“對,就是他。”祥叔晃了晃酒碗,“聽說他之前把那頭鬼牙豬的骨頭和鬼牙折給了內城的武館,得了一年的弟子名額,往後不必在山裡討食了。”

同桌的其他人也知道這件事,酒桌話題迅速轉變。

“那可是內城的武館吶!”

“實爺兒這次賺大了,那裡聽說隨便一家都要二百兩銀子一年!”

“等到實爺兒從那裡練出來了,就能變成正兒八經的武師了,說不定還是什麼三境大成。”

“確實,我聽人家說東城那些都是假把式,內城練三年,能比東城練十年!”

望向中心那一桌,那個被許多人圍著輪流祝賀的身影。

眾人心中無不豔羨。

只是再怎麼羨慕,他們也沒法取而代之。

最後只能往嘴裡再灌兩口苦酒……

祥叔想起之前陳麟好像也有習武的想法,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阿麟多學學吧,你未來說不定也有機會。”

“祥叔說得是,”陳麟露出莫名的笑容,又喝了一口小酒:“我一定好好學習。”

“我相信你遲早也行的。”陳永祥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到時候有什麼困難也可以找我,能幫的一定幫。”

陳麟點點頭,正要說話。

猛然間不遠處傳來一聲雷鳴震響:

“砰!”

二十丈外,一棟三層樓閣炸開,一道人影直接從上邊飛了出來,一下子砸在地上,掀起一片煙塵。

周圍的百姓慌忙四散而逃。

一邊逃跑,一邊還注視著樓閣上那處破洞。

只見一道黑衣人影在那裡現出,眸光寒徹,冷冷向街上那道墜落的人影掃視……

“發生什麼了?”

“怎麼就打起來了?”

“那個人不會死了吧?”

周圍議論紛紜。

陳麟也沒搞明白。

周圍的人更是摸不著腦袋。

直至身邊圍過來一群搶位置看熱鬧的武館弟子,陳麟才從他們口中知道了大致事件脈絡。

“那對是內城的洪家兄弟吧?”

“我記得……他們父親想在內城開武館,還立了生死狀,最後上了擂臺被對手活生生打死了?”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怎麼他們兩個現在打起來了?”

“因為洪家大哥最近拜入了黑蛇拳館,就是三年前打死他爹的那家武館!剛剛被打下來的就是那個洪家弟弟!”

“啊!?”

話語間,剛剛從樓上被打落下來的那人已經站了起來。

傷勢顯然不重。

年輕的臉龐氣血方剛,眼睛像一頭執著的猛虎,他指著樓上的人煞氣畢露:

“洪官,你個畜生今日有本事就打死我!”

那個被指著的洪家大哥依舊冷著臉,腳尖一動,便從三樓上跳下,與自己的弟弟無聲對峙。

明明是條壯漢,落地時卻混若無骨,輕巧無聲,就連一縷煙塵也不曾掀起。

陳麟頓時露出了興趣。

他今天見到的陳向遠以及他那個到山裡堵自己的師弟,絕對都做不到這般地步。

這兩人力量剛猛有餘,但本質上就是一個極其強壯,突破了普通人身體極限的“普通人”。

前邊那個洪官就明顯不同。

從三樓跳下來,膝蓋都不帶彎一下的。

真有種高手氣派!

“這是什麼境界?”

他隨口一說。

旁邊就有同樣看熱鬧的武館弟子答道:

“入勁武師,洪家兄弟其實都是入勁境界。”

“入勁?”

“這是三境大成之後的境界嗎?”

這句不是陳麟問的。

他抬頭一看,才發現是旁邊的範義實走了過來,還帶來了一堆獵戶山民。

看熱鬧的大軍再次壯大。

許多人都盯著剛剛那個解答的武館弟子,向他投來期盼的眼光。

他點點頭,很是受用地說道:

“沒錯,武道之始是苦練筋骨皮,打熬力氣,直至練成‘龍筋鐵骨銅皮’,這樣就算是三境大成了。”

“這一步快的話二三年,慢的話七八年也能成,沒什麼要求,只是水磨工夫,這也是大部分東城武館的極限了。

因為再往後就是‘入勁’,只有被推演到極致的武學才會擁有對應的勁力爆發法門。”

“據說入勁武師每一擊都能將自己的獨門勁力打入敵人的體內,分筋錯骨,摧斷心脈也是平常,其中的大成者甚至飛花摘葉皆可殺人……”

“三境大成打普通人是一拳的事,入勁武師打三境大成,也是一拳的事!”

武館弟子滔滔不絕。

陳麟在旁邊也是第一次瞭解到這些知識。

‘三境大成擋不住我的符咒,那麼入勁又如何?’

‘那種所謂的獨門勁力可以衝破符咒的效力嗎?’

思索之間,耳邊卻又聽到一陣恭維聲。

“實爺兒這次拜的是內城武館,往後肯定也能成為入勁武師的!”

“就是就是,我感覺實爺兒半年不到就能三境大成,一年就可以直接入……入境……”

幾個醉漢喝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旁邊的範義實沒有被這等吹捧迷了眼,仍然謙虛向那位武館弟子請教。

陳麟在一邊聽著,暗暗將資訊記在心中。

沒過多久。

人群又鬨然一驚,卻是那洪家弟弟不想再對峙,當街衝向了自己的大哥。

他步伐極穩極快,雙目赤紅,氣勢洶洶,蹬蹬蹬的腳步踏在青石街道上,一腳一個印子,周遭數尺被踩出一塊塊蛛網裂痕。

身形竟連陳麟也看不太清楚。

“畜生!!”

他一記直拳轟向自家大哥,拳如大槍,銳不可當,無形氣勁灌注周身,衣袍也隨著這一擊猛然炸響!

然而,那黑衣洪官只是身形一晃。

輕輕伸手一攔,就將這一拳的方向完全改變,反倒是趁著這個空檔,又一拳轟在了自家弟弟的胸膛上。

砰!

人影吐著血倒飛而出,接連撞碎十幾張桌子才停下來。

周圍的百姓再次逃散,同時緊緊盯著洪官。

只見他嘆了口氣,道:

“洪兵,你太沖動了,而且資質太差,鐵槍勁勇猛,但我在你身上只見到愚蠢和莽撞。”

“你遲早會跟爹一樣死在擂臺上的,今日索性讓我廢了伱的功力,保你日後一條性命吧。”

洪官說著慢慢走向自家弟弟。

他方才一拳出了重手,洪兵滿嘴鮮血,至今癱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用倔強的眼神死死盯著走來的人影,嚥著血罵道:

“畜!生!”

圍觀眾人目光緊緊鎖在兄弟二人身上。

無人敢上前阻攔。

偌大一片場地,一時間除了呼吸聲,再也聽不見其他動靜。

踏踏——

洪官一步步走去,冷峻氣勢升騰,手中拳頭赫然泛起一層烏黑鱗光,宛若一條兇殘黑蟒正在吐露信子……

二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洪兵嘴裡還在罵,絲毫看不出懼怕。

就連圍觀的百姓,都對他露出了一絲憐憫。

“到此結束了。”

洪官走到弟弟面前,正想俯身下來。

心中警兆突顯!

他本能想要躲閃,卻馬上感到一股奇異之力湧入體內,開始封鎖自己周身各處。

咔咔咔!

眨眼之間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座冰雕……

“什麼東西!”

洪官心中也不禁驚亂起來,原本積蓄在拳頭上的勁力,慌忙調動至全身各處,將那些封鎖一層層突破。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

洪官彎下了腰,卻遲遲沒有動作。

就連洪兵也忍不住在眼中露出疑惑。

直至十幾息後,他才看到自己的哥哥直起身來,向四周打量……

頃刻。

洪官拱手朗聲道:

“敢問何方高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