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市。

滿街蕭條混亂,破裂的桌板散落一地,被推倒的貨架雜物橫七豎八地攔在街市中間。

恐慌與不安的氣氛瀰漫,彷彿一場浩劫剛過。

三娘酒家外。

幾張桌子被拼在一起,上邊躺著幾道昏迷的人影,請來的跌打大夫在旁邊忙著止血接骨。

店家們三三兩兩圍在附近。

滿臉憂憤地注視著街道中的兩撥人。

其中一撥是張狂以及潑皮,嘰嘰喳喳群聚了數十人,氣焰極其囂張。

這些人對面,卻是那個何氏山貨行的何掌櫃,帶著自家的夥計跟潑皮流氓對峙。

何掌櫃此時正指著張狂,臉上的神情格外大義凜然:

“鄙人在內城和官面上都頗有門路,你往後要是再敢過來……”

“東城打聽打聽誰是張狂哥,老子怕你啊!”

遠方裝模作樣的聲音傳過來。

山市眾人都咬緊了牙關,眼底冒出血絲:

“這些混賬,到如今還在這裡唱紅又唱白,想要騙咱們!”

“媽的,老子忍不了了!”

有人要衝上前去,揭穿那兩波人的真面目。

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

一邊做壞人,一邊裝好人,全是為了同一個目的!

同樣在人群裡的祥叔連忙出手攔住。

“不要過去,最多再等十天,再等等,等到老呂把他那個入勁親戚請過來,到時候就好了!”

“現在不要去揭穿他們!”

“唉,大家再忍耐一下吧……”

祥叔越說聲音越小,閉眼低下頭,像是風霜堵住了喉嚨,苦難擋住了眼光。

篤篤——

忽而。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格外明顯。

眾人望去。

“是麟哥兒!”

“他怎麼現在過來了,是聽說剛剛的事情了嗎?”

祥叔聽見眾人的話,連忙睜開眼睛。

果然看見陳麟往這邊走了過來。

身後還若即若離地跟著一些面容熟悉的山民,但怎麼這些人望著阿麟的背影,有些害怕阿麟的樣子?

他趕緊迎了過去。

或者說是攔住了陳麟。

“阿麟,你過來幹嘛?有什麼事情的話,明天再過來!”

“今天沒事的,都過去了!”

“你快回去!”

“祥叔,不用擔心。”陳麟按住祥叔的肩膀,掃視了一圈面前的山市眾人。

賣酒的三娘臉上添了一個紅色的大巴掌印子。

燈會上與他一同喝過酒的獵戶折了手骨,用竹片包裹固定,眼角被撕開一道口子,半臉的血跡還沒完全擦乾。

還有人躺在桌子上,側著臉,從嘴角流出的血染紅了小半張桌子……

周圍的店鋪也多被打砸過,還有些皮子被扯碎,撒在大街上。

剛才肯定有人去告官了,卻沒有官衙的捕快在場……

陳麟眯了下眼睛,攥緊了拳頭。

祥叔立即察覺,想要阻攔,卻被輕輕推開,像是有某種勁力繞身而過,妙到毫釐地讓他往後退了幾步。

等他從這股巧勁中掙扎出來的時候。

已然看見陳麟走到了何掌櫃的身後。

那些潑皮也發現了陳麟的身影,一時間有些驚慌,用眼神暗中交流著。

也有人下意識想跑,但看看前頭正在對峙的張狂,再打量陳麟的腰後,沒有發現柴刀。

“沒事,他這回沒帶刀來……”

竊竊私語中,潑皮們人心安定下來。

同一時間。

張狂也發現了對面走來的陳麟。

‘什麼人?也是何家的嗎?’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

呼!

忽而勁風狂起!

幾縷髮梢在風中飛舞,張狂下意識歪頭眯了下眼睛。

然後便見……

面前的何掌櫃他……

他啪的一下飛出去了!

一口鮮血噴到張狂臉上!

毫無防備的何掌櫃被來自背後的悍然一擊當揚抽飛出去,重重摔到一丈之外,再也不見動彈。

陳麟這時候才收回自己的巴掌,走上前來頂替了何掌櫃原本的位置,直視眼前的張狂。

這個飛熊拳館弟子同樣身材高大。

但境界就連三境大成都不是……

似乎還是沒反應過來,愣愣張著嘴巴,臉上掛著被噴的血,沒有動作。

反倒是他身後的潑皮們譁然。

“打起來了!快找傢伙上!”

“你他媽傻逼啊!給你多少錢,伱要這樣賣命!”

這時候張狂也回過神來,這果然是個來搗亂的!

他緩緩抬手,擦去腥臭的血跡,面目愈發猙獰,太陽穴上青筋高高凸起:

“你他媽找死……”

張狂咬牙握起拳頭,幾乎有陳麟半張臉大,手臂上筋骨鳴響,呈現出爆炸性的力量!

一拳打出!

凶煞惡風撲面而來!

陳麟眼神冷冽,他不發一言,同樣出了一拳。

僅僅用了元氣勁力。

轟!!!

兩拳狠狠對……

咔!

斷裂聲驟然響起,從手腕到手肘,再到臂膀,血肉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扭曲鼓脹起來。

只是剛才瞬間的接觸。

張狂出拳的右手完全斷裂!

一股磅礴的力量奔湧而入,將他的關節完全攪碎,更是徑直衝破他的血肉——

噗!

那些潑皮們分明看見,張狂肩胛上方猛然炸開一個大洞,糜碎的血肉橫飛出來,半截臂骨被粉碎,高高拋向後方。

有人張著嘴巴,正好接住點滴血肉骨渣。

噁心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

其他人也被糊了一臉,卻是迅速反應過來。

“瘋了!大夥快跑!”

潑皮們霎時間清空,跌跌撞撞逃出山市。

張狂這時候搖搖晃晃。

手臂上的極致痛感終於傳遞到大腦,他倒在地上,捂著只剩下血肉的右臂,仰天發出劇烈的慘叫。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完全無法進行任何的思考。

直到一個冷冽聲音傳來:

“飛熊拳館,應該是在東城武街吧?”

張狂沒有回答的能力,反倒是身後的山民百姓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

紛紛圍攏到身後。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都不知所措地看著陳麟的背影,眼神裡震撼莫名。

“麟哥兒,是在武街上邊,那裡全是各家武館……”

終於有人回話。

陳麟點頭:

“好,那我去把人還給他們,順便討個說法。”

沙沙——

不顧張狂的慘叫,陳麟直接將他的右腳抓了起來,彷彿拖著一條死狗。

就這樣上了路。

張狂全然沒有掙扎的能力……

山民們傾望陳麟遠去的背影。

再看看身前滿地的血肉骨渣,以及身後那個昏迷不醒的何掌櫃。

恍然如夢!

“麟哥兒!”

“他,他怎麼這麼厲害了?”

眾人下意識看向祥叔。

然而,祥叔也是迷糊:

“我……我也不知道啊……”

眾人激動的心緒未過。

那些跟著陳麟步伐,從北城門過來的獵戶終於走上前來開聲:

“麟哥兒……他肯定是跟我們一樣,聽說了這裡的事情,所以才趕過來的!”

“剛剛麟哥兒過城門的時候,那氣勢別提有多嚇人了!”

“我看那兩個守門的,看見麟哥兒的臉色和氣勢,差點嚇得給他跪下了。”

“而且麟哥兒一過去,他們立馬就不敢再收入城費了!”

“……”

現場沉默了一會兒,大家互相注視,忽然不約而同露出了笑容,心中皆有一種枷鎖頓去,天地自由之感。

片刻。

忽然有人醒悟過來。

“不對!麟哥兒現在往東城武館去了,不會又要打起來吧?!”

“我們還是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