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華玲玲一左一右領著兩個孩子去婆婆家的時候,她公公已經被幾個嬸子大娘幫著穿好了壽衣。

壽衣,是人沒了的時候穿的,老人家一般都是提前買好壽衣和棺材,很多人就那麼大拉拉的把棺材放在家裡,並不覺得那是晦氣的。

畢竟,人總有那麼一天。

華玲玲去的時候,朝明嶽和朝明安都不在,應該是去請知客先生、跟親戚們報喪、安排火葬、安葬等事宜,還有采買香菸、蠟燭、白布、紙錢、酒水等,還得去借桌椅板凳等物品,還要為即將前來參加喪事的所有親戚準備孝衣等,華玲玲去了就忙的團團轉。

下午,朝大壯的遺體轉移到堂屋裡的棺材內,棺蓋沒有上釘,還在棺材前點了一盞長明燈,兒子、兒媳婦、閨女、女婿都要守靈和燒紙錢。

“俺那親爺(爸)來!俺那親爺來!”

“俺那親爺爺來!”

“俺那親鍋鍋(哥)來!”

靈前都是朝大壯女兒和兒媳婦、弟媳、堂妹、表妹們的哭聲,男人們則是紅著眼眶,沉默著,直到天亮。

在農村,喪事辦理的時間,一般為三天,有的是五天、七天,特殊的會有九天或十五天。三天辦理喪事的流程,主要是報喪、破孝、入殮、請廚、搭靈棚、弔唁、破土、摔老盆、路祭和安葬等。

第一天是報喪、破孝、入殮。

第二天是請廚、搭靈棚、弔唁。

請廚,是上午陸續有親戚前來,開始準備宴席,中午正式開席。搭靈棚,是下午在指定位置搭設靈棚,為晚上吊唁儀式做準備。

弔唁,是喪事活動最重要的流程,也是最具儀式感的環節,為晚飯後舉行。下午,靈棚搭建完,把棺木轉移至靈棚內,親戚們在靈棚內上香。

晚飯後,舉行弔唁儀式,由知客先生主持,所有前來參加喪禮的親戚們到場參加,器樂人員做好配合,兒女以及他們的伴侶圍在靈棚棺木周圍。

知客先生根據名單,呼喊登場弔唁人員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依次登場行禮上香磕頭,孝子均需磕頭謝過。

晚上還要繼續守靈,男人們沉默的燒著紙錢,華玲玲她們這些老老少少的女人們,再次哭靈。

“俺那親………來!”

一個個哭的嗓子都沙啞了。

第三天是破土、摔老盆、路祭和安葬。

一大早,靈車就來了,大夥幫著把朝大壯的屍體用被子抬上靈車,由三個兒子一起跟著去火化。回來是由朝明亮雙手捧著骨灰盒,然後按照知客的指示,將骨灰盒放入棺材內,封上棺蓋,由孝子帶隊前往墓地開挖墓穴,長子朝明亮挖前三鍬土。這就是破土。

摔老盆,是上午前往墓地時的重要環節,來幫忙的村民用繩子捆綁好棺材抬起棺木,長子朝明亮在棺材前摔破老盆,帶頭前往墓地,村民們幫著抬紙紮的祭品,其他人跟隨在後。

路祭,是殯葬隊伍前往墓地過程中,在岔路、拐彎時,撒紙錢或放鞭炮。

這一路上,兒孫們都是要哭的,尤其朝明亮哭聲最響亮,連華玲玲那些女人們的哭聲都壓他不住,看的村裡的老人都挺滿意,對著沒嗷嗷哭的朝明安和朝明嶽就是一巴掌。

“你爸都沒了,這是送他的最後一程了,你怎麼連哭都不哭?以後想哭可都沒有機會了!”

朝明安立馬開始嚎喪,聲音直接壓過了朝明亮。

朝明嶽卻還是一聲未吭,一臉鬍子拉碴的跟朝明安並行著跟在朝明亮的身後,聽著知客的指揮,該跪的時候跪,該磕頭的時候磕頭,一直到西嶺屬於朝大壯的墓穴處。

安葬,是喪事辦理最後一個流程,棺木抬到墓地放入墓穴,孝子朝明亮先在四角撒一把土,寓意他親自埋葬老人。回土完畢,前來參加安葬的親人,依次向老人磕頭燒紙作別。

東湖村的人老了以後都是安葬在西嶺上的,朝大壯的墳就在朝家一眾列祖列宗的旁邊,他是他們那一輩裡最先離開的一個,早夭的不算。因為子孫們都正是手頭沒錢的時候,辦喪禮已經借了很多錢了,便沒有給他立碑。

從西嶺下來,朝明嶽就矇頭睡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雙目無神,呆愣愣的看著窗外。

外面,華玲玲正在洗衣服。

她也是熬了三天,回家來還要給朝書虞做一日三餐不然她也是要睡個昏天地暗的。

雪是什麼時候停的,華玲玲都沒注意到,昨天是個難得的晴天,一路上跪拜磕頭導致衣服沾的都是黃泥,昨天不想動,今天不能再不洗了。

今天的天氣雖然不如昨天好,卻還是個晴天,雖說不如屋子裡暖和,可剛壓出來的井水並不涼,再說了,屋子裡的地都是踩實了的泥地,灑多了水跟外面化雪的路面也差不多了,華玲玲索性直接在井邊洗。

她的旁邊坐著個小小的人兒,自然就是可可愛愛的朝書虞了,只是她人太小,炕上坐起來的朝明嶽並沒有看見她。

卻聽到了她的童言童語。

“媽媽,爸爸太懶了!一直都在睡懶覺!”

嗯,小丫頭在跟媽媽告他的狀呢!

“你爸是累壞了,等他睡飽了就不會再睡懶覺了。”

華玲玲說話,手中搓洗衣服的動作沒有停。

朝書虞戳著華玲玲洗衣服弄出來的洗衣粉泡泡,小嘴嘟著,不高興的說道:

“他太能睡了!都睡成醜八怪了!”

之前的三天,朝書虞都是跟小孩子在一起的,或者是跟著華玲玲,劉菜葉家裡人太多了,她幾乎就沒怎麼見朝明嶽。

昨天的午飯、晚飯,朝明嶽都沒起來吃,華玲玲也不讓朝書虞去打擾他。

今早華玲玲同意她去叫爸爸起床吃飯了,她立馬屁顛屁顛的進了裡屋,一眼就看到了大變樣的朝明嶽,她連叫都沒叫朝明嶽一聲,“嗖”的一下竄出去了,華玲玲還以為是朝明嶽不想起,也就沒去叫他起來吃早飯。

“哈哈哈!”

聽著朝書虞的話,華玲玲忍不住哈哈小聲地笑。

屋內,朝明嶽也寵溺的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