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草原和馬背就是遊牧民族的代名詞,縱使中原王朝分封藩王,多有建王城定居之舉,但大部分部落還是過著逐水草遷徙的生活。

生存環境和習慣的巨大差異,造就了草原騎兵和中原騎兵的本質區別。

草原騎兵擅騎射而甲冑不全,故喜分散遊擊作戰;中原騎兵則是騎術“平庸”,常披甲冑擅長肉搏,故喜集團衝擊近身作戰。

北境騎兵屬於中原五域之翹楚,而秦州騎兵則是傲視北境。

然而這一次騎兵集團對決,驍勇的秦州騎兵卻是直接被沖垮。

秦騎武備是常規的堅韌皮甲和鐵甲摻雜,人人手持騎槍馬刀,騎的馬也多為北境、草原大馬,衝擊力耐力都是不凡。

這和夏國傾力培養十餘年的玄甲騎軍是差不多配置,戰力強橫,第一波萬騎對撞夏軍並沒有佔據優勢。

只有後續廝殺過程中,夏軍玄甲騎憑藉領先的個人武力,這才拉開傷亡比,陷入近身戰後秦騎很難剿殺一個夏軍騎將。

不過正常對戰,兩支騎兵集團很難一波分出勝負,非得糾纏數戰玄甲騎才可能全面領先。

可同樣一支五千精銳秦騎撞上千人龍蛟騎,卻是一波撞得分身碎骨,整個陣型在極短的時間內撕裂,唯獨剩下外圍數百人驚慌撤離。

此時秦州的大人物們方才知道,為何夏軍野戰無敵,常年守衛東部邊疆的老將燕建為何又敗得如此之慘。

蛟馬具裝甲騎還有人均後天武夫,除了王朝之力能常備養著,當今天下諸侯國又有幾個能組建出來。

秦州本身的蛟馬禁軍只有百騎,都是大旭遺產,為景衡親衛武裝。

另外誰家騎兵上陣前都能吃上一顆氣血丹,誰家能齊備改良的雙馬鐙、馬鞍、馬槊、馬鎧……

這打得不僅是一場軍事戰爭,打得更是一場國力之戰,氣運之戰。

毫無疑問,秦州被碾壓,那大雪下衝撞而來的龍騎,只是提前宣示秦州的歸屬。

撞碎五千秦騎後,其實龍蛟鐵騎的衝擊力已經差不多到了尾聲,但架不住這個場面太過駭人。

高虎的武將星命完全覺醒,敏銳察覺到秦軍計程車氣變化,當即果斷放棄衝擊步軍方陣,轉頭殺向側面的騎兵主戰場。

剩下的主力秦騎本就廝殺不過夏軍玄甲騎,現在後路被斷軍心動搖,哪還能堅持下去。

秦騎後路被連鑿數陣,傷亡數百,主力頓時陷入敗逃狀態。

數千敗騎被驅趕衝入秦軍前陣,糾纏廝殺的夏軍收到軍令立即發力,真氣毫無保留地揮霍,只為衝亂秦軍陣型。

秦軍後續支援兵力一時遲緩,甚至被裹挾後退,本就只是勉力維持的數個軍陣徹底崩潰。

再來觀望軍氣形勢,就能清晰看到夏軍一方的獬豸軍煞,正大肆鼓動己方軍氣前突,將秦軍軍氣形成的汪洋大海逼退乃至吞併。

最為精銳的前陣一敗,後續無論秦軍將帥再如何挽回也是無用功,軍心士氣已經無法支援再正面對戰了。

隨著夏軍主力的接戰,秦軍中軍也開始受到波及,督戰隊斬殺的敗兵屍體都堆成小山,可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陣型一步步後退。

後方秦軍中營指揮所在,臨時修築的高臺看似無比堅固,而內在的人心高臺已然搖搖欲墜。

秦州牧景衡看著伏魔軍和侍衛親軍組成的尖刀一往無前地橫推,不由得深深一嘆,暮氣深重。

這一刻,周圍的將領謀士第一次感受到景衡的心氣垮了,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落寞。

“使君,請振奮精神,三軍將士,數百萬秦人還等著您的命令!”

“是啊使君,擋不住夏國蠻子,縱使秦川萬里也無我等容身之所。”

“是戰是退,使君還請速速決斷……”眼看著景衡失態,久久不下軍令,來自其餘四郡節度的將領急了。

不說後續榮華富貴的生活,要是不能把帶來彙集的軍隊帶回去一部分,自家節帥也饒不了他們。

能在亂世立下根基的軍閥,可不是隻有明面上的軍事手段,暗地一個比一個狠辣。

出聲勸諫的幾人或是代表四郡節度,或是代表豪強乃至軍中勢力,是拱衛秦州統治的基石。

當下受基石氣運衝擊和短暫補充,一條萎靡衰弱的火蟒從景衡背後鑽出,絲絲青紫之氣勉強清滌敗勢帶來的漆黑劫氣,這是氣運龍象在反哺。

大旭朝廷仍在中域,景衡頓感精神稍稍振作,目光掃視間不怒自威,眾將齊齊俯首聽命。

“岐黃山不能守了,不過牧府州軍早已在北雁諸多關卡布防,我們撤出去後完全可以節節抵抗,等待天時。”景衡一番冷靜沉著的話語,令指揮層的人心穩固不少。

然而不等他再斟酌分派撤退任務,一聲爆鳴自戰場中心傳來,遠遠望去,卻是不久前派去接戰方陣組織抵抗的副將被夏軍宗師襲殺成功。

斬將之人雖然也很快被圍剿,但位高權重的副將陣亡,就成了壓垮陣線最後一根稻草。

潰逃的敗兵人潮直接淹沒督戰隊,隨後像是會傳染一般,一個接一個的方陣開始向後跑。

分散、亂衝、脫下鎧甲武器……再也沒有任何抵抗意志。

“傳本府軍令,田陽軍、原丘軍等四部各留一半兵馬斷後,違令者斬!”景衡神色冰冷,厲聲下令。

中營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屬於諸節度的將領各自交換眼神示意,十分不情願的領命。

趁機削藩?撿軟柿子捏?

景衡自然知道他們心中想什麼,轉身對著一名自家手下道:“景都統你領州軍本部一萬親軍協同,務必保護中軍撤離岐黃山。”

沒辦法,為了安全撤離最大限度保留元氣,也為了後面四郡不會輕易投降,他只能讓自家子侄做最危險的事。

一看中軍副都統這樣的大人物都要斷後,四郡衙軍將領無話可說。

近兩萬養精蓄銳神色緊張的中軍兵馬,開始原地結陣安放鹿砦、拒馬等物,後面則是七八萬完全沒有參戰的部隊正在調頭有序撤離。

等於說十餘萬大軍都在景衡的拋棄範圍內,這就是決戰大敗帶來的後果,能保留部分力量還是他氣運未竭,立即壯士斷腕。

烽煙四起,大量來不及轉移的輜重被點燃,撤退時擁擠的怒罵聲、畏懼膽寒的哭喊聲,還有那微不足道的反擊聲匯聚成秦軍哀歌。

“大纛西移!”

當一支突進的夏軍小隊衝殺至中營百丈時,中營將校再也坐不住了,死諫景衡撤離。

“天命乎,人力乎……”高臺上,景衡最後看了一眼戰場。

曾經驍勇的秦軍士卒皆在亡命逃竄,戰心全無,那可是對陣金人、柔然人都半點不虛的存在。

秦軍的輝煌決不能斷絕自己手中,我有北雁作為屏障,還有金城州畿作為後盾,拖也要把夏軍拖死。

如果秦州真到絕境,鎮西郡佈置的軍隊說不得也要動用,屆時整個北境不復中州朝廷所有,還扼守西蜀出龍又有何意義。

大敗已成定局,埋藏心底的野望在這一刻完全破滅,景衡的心思變得強硬而又瘋狂。

可無論他作何決定,有多少謀劃,西逃的狼狽依舊難掩。

一眾親騎護衛中,幾個氣度不凡的道官看著景衡神色各異。

“堂堂旭龍分支,一朝兵敗何至於此。”

“扶持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輕微的壓制。”

“浮雲外運如烈火亨油,透支的是根基之氣,難怪能撤走,不過後面就難了……”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傳音閒聊,其實都是在試探。

決戰沒有挽回生機,那秦州大勢就真的無可阻擋,在他們這等擅長觀氣之輩的眼中,景衡的勉力振作不過是迴光返照。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夏王乃為解救秦州百姓而來,爾等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

“殺……”

秦軍大纛西撤奔逃,局面完全失控,留下來斷後的節度衙軍少有願意搏命者。

唯一還有幾分勇氣的萬餘中軍也被友軍牽連,防區漏洞太多陣線很快崩潰,景姓副都統大喊殺賊力竭而死。

“快走,有大勝軍氣鎮壓,我等陷入那些凡人武夫的圍攻也討不到好。”一名道官瞥見獬豸軍煞的威勢,急聲催促道。

靈潮掀起,世界升格,修士自然是受益最大的群體,但作為世界文明基石的人道力量也水漲船高,頗有復甦至人皇時代的趨勢。

所以亂世這麼多年,戰爭格局大體上還是凡人對凡人,修士對修士。

一不小心陷入數十萬大軍的軍氣鎮壓,陽神法相亦難擋住以命換命的兌子圍殺。

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並不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數十乃至數百條普通軍卒之命。

夏軍大勝之下的軍勢臻至巔峰,新生的軍氣一波接一波,如同大海無邊無際,一個浪花可能就會淹沒二境三境之輩。

秦軍道官一路奔逃,不顧法力惰性強行運轉飛縱道法,直至遁入岐黃山一側的臨時關城,這裡秦軍留下的撤退後路。

回首望去,滔天的軍氣大勢並未追至,只是看到更多後,他們卻半點都開心不起來。

一條氣運魚龍遨遊天際,脫去稚氣的龍吟攝人心神,撤離的秦軍彷彿感受到壓迫一般,逃散兵馬越來越多軍紀全無。

魚龍出現意味著什麼,難道法相境的夏王要出手,戰場都勝了還要對付誰?

莫不是岐黃山……來自回雁宗的一名真人道官臉色煞白,似是想到什麼。

旁人肯定做不到,但那是夏王啊。

一方巨手虛影驀然現於天際,它攪動著軍氣大海,那威壓八方霸道無比的夏軍煞氣在此時無比溫順。

漫天軍氣隨掌而動,覆鎮山河。

“砰!”

巨大的軍氣浪潮狠狠拍打在岐黃山之巔,回雁宗的五階護山大陣毫無抵擋之力,光幕存在不過三息,剎那破滅。

立於雲端山巔的回陽宗傳承閣被碾成粉碎,數名陽神當場陣亡,無數弟子吐血受傷。

周柏要的可不僅是秦州土地,更是要在秦州複製所有大夏之政,回雁宗法相襲殺失敗被斬於龍首原,剛好成為入秦立威之宗。

“回雁宗頑抗王師,意圖不軌,今朝除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