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冷瀾之雖然站在朝堂之上,但很少會主動開口參與討論。

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斤兩,雖然各方面的內容她都學過一些,可接觸的不深,而且在這朝會之上她是一個新的不能再新的人,貿貿然發表意見並不會顯得她有多聰慧,只會暴露短板。

因此大多時候,她都安靜地聽著,從朝臣的討論中學習一些東西。

而且,她也能更直觀地感受出這朝堂之上的派系之爭。

首先,自然是以太子為首的太子黨,剛剛提拔上去的戶部尚書賀大人,公佈尚書江大人,以及朝中一批老派的武將,在明面上全都支援太子。

吏部尚書和禮部尚書則是支援秦王。

刑部尚書支援越王。

而平日裡最低調的兵部尚書,卻是看不出他在支援誰。

除了這三大派系之外,以丞相為首的一幫文臣是保皇派,只支援皇位上的建良帝。

這四方人馬常常為了一件小事吵得不可開交,冷瀾之一開始還覺得很新鮮,聽的多了卻十分厭煩。

畢竟,能在朝會上提出來的,基本上全都是關係著國際民生的大事。

有時,明明某個人提出來的建議,聽起來十分靠譜。

但就是因為黨派之中,所以有建設性的建議常常落實不下去。

一天能解決的問題,甚至會拖上三四天,甚至更長時間。

別說是父皇,就連她都覺得煩不勝煩。

比如剛剛那位皮郎中所問她的問題——

瓦剌去年遭受蝗蟲攻擊,導致他們的糧食全都被蝗蟲吞沒,糧食短缺。

便有朝臣提議,讓太府寺儘快想出攻克蝗蟲的方法,如此一來,即便今年蝗蟲真的會飛到盛國來,也影響不到盛國的百姓。

就是這麼一件事,朝堂上都吵翻了天。

有不贊同的人覺得此舉是浪費時間,畢竟瓦剌受災的地方距離盛國十萬八千里,就算那些蝗蟲會飛,也不一定會飛到盛國來。

而某些人渾水摸魚,想要趁機為難冷瀾之。

前幾日的檢討之事,他們都把冷瀾之記恨上了。

尤其是有那麼幾位大人存著僥倖的心思,覺得皇帝不會真的檢查,便存了糊弄事的心思。

不料第二天,顧湛那條瘋狗真的送上了萬字檢討。

堂堂顧典司都寫了檢討,他們這些渾水摸魚的人還能落的好處?

結果就是,他們當即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並且還要多寫兩萬字檢討……

今日顧湛不在,他們倒要看看,誰還會替她出頭!

冷瀾之淡漠地看了說話之人一眼:“本宮以廣大人所言極是,蝗災年年有,即便明年那些蝗蟲不會飛到盛國來,那後年呢?大後年呢?”

那位大臣呵呵一笑:“公主未免太過杞人憂天,我盛國早已有十年沒有見過蝗災。想必是陛下福澤深厚,庇佑了我盛國能夠風調雨順,不被邪祟侵襲。”

立馬有人跟著附和:“畢竟天海城是以珍珠稅為主要營收的,公主的目光也只會放在珍珠上,因此不瞭解農稅之事和農事對民生的重要性。”

太子覺得那位大臣所言極是。

見冷瀾之要開口說話,他生怕小妹說出什麼丟人的話來,趕忙搶先開口:“伽羅,農事乃是一國的根本,你且虛心聽著。”

說完,太子細細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話,覺得沒有毛病。

伽羅一個女子,又是養尊處優的公主,怎麼會懂這些?

她不懂就最好閉口不言,不要亂說,否則只會自取其辱。

他這個當兄長的,以隱晦的方式提醒她閉嘴,避免了讓她丟人和得罪人,這一下,伽羅總能感受到他這個兄長的心意了吧?

冷瀾之:“……”

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那位大臣見狀,眸中得意的光芒越發明顯,面上卻是突然變得惶恐:“下官說錯話了,請公主恕罪!”

太子見那大臣露出了一副生怕會被冷瀾之責怪的模樣,不贊同地皺起了眉:“伽羅,你看看你把人嚇成了什麼樣子?”

冷瀾之涼涼看他:“皇兄,從開始到現在,我只說了一句贊同廣大人的話吧?可有說過這位皮大人一句不是?”

太子一愣。

仔細想想,還真沒有。

冷瀾之淡漠地看著他:“皮大人是刑部官員吧?刑部平日接觸的刑事要案,兇犯不僅僅有來自己民間的普通人,也有一些殺人如麻的惡徒,甚至有仗勢欺人的紈絝和官紳,莫非皮大人面對這些人的時候,也會不等這些人發難就自己先嚇破了膽子?”

皮面色一變:“下官沒有!”

金鑾寶座上,建良帝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這幫傢伙,看來一萬字的檢討還不夠他們檢討的啊!

冷瀾之兩手在小腹前交疊著,姿態端莊,卻字字見血:“那就是,你只對本宮擺出這幅模樣,好讓人以為本宮是那仗勢欺人的人,當眾欺凌了你?”

皮大人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下官沒有!求陛下明鑑!求公主明鑑!”他慘白著一張臉:“下官是真心為了我盛國的農事著想的,沒有刻意針對公主的意思!”

冷冷一笑,冷瀾之面無表情道:“盛國十三省,下屬大小城池上百座,本宮的天海城雖算不得最大的城池,每年上繳的農稅卻在各城之中排前五!”

“本宮的確不善農耕,但本宮手下有管理農事的官員,有擅長農耕的百姓!”

她鳳眸冷冷掃過在場眾人,雖只是一介女子,身高比不得場中絕大部分男子,氣勢卻令所有人都不敢逼視。

“天海城每施行一項新的農耕政令,都需要經過本宮的點頭允許。”

“本宮好歹知道天海城為何能以極少的農耕人口繳出排名前五的稅收,皮大人,你呢?你提出過什麼有用的創收建議?”

又環顧四周一圈,目光落在了場中每一個人的臉上。

她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場中的人卻奇蹟般地看懂了她的意思——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懷疑本宮!

她不屑的人裡,就包括了太子:“太子殿下,你還有什麼疑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