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宴會開始的時間,秀蘭莊附近不時有人經過。

有時候是肉眼可見的豪華馬車,有時候是普通的馬車,有時候是幾匹快馬策馬疾馳,有時候是書生牽著馬兒在路上慢慢走著,甚至還有人騎著驢子……

伽羅公主的文曲宴,邀請了盛京所有叫得上名字的文人學子。

而但凡是腦子沒有坑的人,又不是遇到了什麼非要在今日解決不可的事情,就都不會缺席今日的盛宴。

原因無他。

因為素有“南席北杜”盛名的席大家和杜太傅,今日都會出席!

伽羅公主好大的面子!

這是所有文人學子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同時浮現出的念頭。

不過這樣的想法不包含任何貶低色彩,相反,他們心中充滿了感激。

如果不是伽羅公主權勢足夠大,他們也沒有辦法同時瞻仰到兩位大家的風采。

秀蘭莊很大,光是院落就有十幾個。

為了今日的宴會,冷瀾之命人打通了五座最好的院子,將之合併成一個院子,取名瓊林苑。

天氣剛剛回暖,但天地間依舊是一片枯黃,除了偶爾下雪的時候,才會沾染上別的色彩。

可秀蘭莊中早已經是奼紫嫣紅一片。

莊子裡有一條天然的河,圖案精美的拱橋浮於其上,正午的陽光灑下來,泛起層層波光,給拱橋籠罩上了仙氣一般的色彩。

兩條小船在河裡隨著水波盪漾。

一群鴨子從船邊遊過,不時發出嘎嘎的聲音。

有魚兒越出水面,卻在發現鴨子的身影后重新縮回了水裡,再也看不見。

一切都是那麼的悠然。

歲月靜好。

有學子詩興大發,當即便管負責管理筆墨紙硯的下人要了紙幣,直抒胸臆。

也有人靈感爆發,要來紙筆後便潑墨揮毫。

宴席還沒開始,學子們便忍不住展現自己的才能。

或許有人是刻意為之,想要將這個機會當成展現自己的才能的踏板,提前進入士族階層。

但也有人真的只是靈感湧現,想要留下這一瞬間的感動。

文曲宴的賓客並不侷限在貴族階層,相反,貴族只是長眾賓客的三分之一左右。

那些來自於貧民階層的學子,看到熟悉的田園生活,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鄉。

家鄉的天是那麼藍,水是那麼清澈。

日子雖清苦,甚至還得幹農活,可村裡人淳樸,父母疼愛,兄友弟恭。

盛京繁華,學院裡每個同窗都是那麼的光鮮亮麗,可,在風光霽月的外表下,不知隱藏著怎樣的心思……

莊園外,一輛馬車與一隻驢子相遇。

馬車算不得豪華,普通人單從外表根本看不出它的價值。

可懂行的人卻能一眼看出,馬車的簾子是用珍貴的蘇繡所做,車廂外掛著的平安扣也不是凡品,而是出自錦繡莊的繡娘之手。

那呼哧呼哧噴著白氣兒的馬兒,乃是從隔壁安國購買而來的戰馬。

反觀對面的驢子,個頭又瘦又小,驢子背上按著馬鞍,顏色已經泛舊。

看到對面的高頭大馬,驢子從鼻子裡噴了個響鼻。

那馬兒像是受到刺激,突然暴怒。

幸好車伕經驗豐富,及時安撫住了馬兒,才沒有出大事,他不悅地看著驢子的主人:“你這小老頭兒怎麼回事?管好自己的畜生!”

驢子的主人穿著寬大的麻衣,灰白色的頭髮只用一條灰色的方巾繫著,與千千萬萬的農人的裝扮無異。

但他氣質不俗,站在老驢身邊,他斜眼覷著車伕:“畜生在說誰?”

明明是仰視的姿態,說出的卻是俯視的話。

車伕起先沒反應過來:“畜生當然是說你!”

老者點點頭:“知道自己是畜生,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你!你敢罵我!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身後車廂裡坐著的是誰嗎?”

老者哼笑:“養不好畜生的主人罷了。”

這時,馬車的簾子掀開,一張蒼老卻儒雅的臉露出了出來。

那人看到麻衣老者,愣住了:“嘉之兄!”

席大家名青禾,字嘉之。

席大家嗤笑:“我當是誰家的畜生如此蠻橫,在外張口亂吠也不怕上了桌,原來是杜太傅家的,那就合理了。”

杜太傅看向車伕的時候,眸中浮現出了怒氣:“老夫平日裡一再叮囑你們出門在外要謹言慎行,謙卑恭謹,你們就是這麼陽奉陰違的?”

席大家笑:“他可沒有陽奉陰違,你杜太傅今日可就在這裡呢!”

杜太傅有些無奈,但有些原因他也不好開口解釋,只能下了車,深深做了個揖:“是杜某管教下人無方,杜某深表歉意。”

席大家見他做到了這一步,心中的怒氣也散了一些,哼哼道:“在盛京這種地方,管好你家的畜生,否則將來必成大禍。”

杜太傅也不惱:“多謝嘉之兄提醒,杜某定會好好約束府中的人。”

冷瀾之知道這間小插曲的時候,兩位大家早已冰釋前嫌,一前一後地進了莊園。

冷瀾之雖是宴會的發起人,卻並不負責主持宴會,只在最開始漏了個面之後,她便將主持的工作交給了林維揚。

而且,文曲宴不止邀請了男子,也邀請了喜讀詩書的女子。

幾千文人學士在外面學習賦詩作畫、談論經史典籍,針砭時弊。

幾十個貴女在點著薰香的室內品茗、討論文章。

倒不是冷瀾之偏心男子,給了男子幾千個請柬份額,才給女子幾十個。

實在是,想要尋找出喜讀詩書且有條件讀書,而且還讀得好的女子,並不容易。

儘管當朝對女子的桎梏不如前面幾個朝代那麼沉重,卻也還是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

思及此,她嘆了口氣。

她希望天下的女子們都能如同男子一般,利用知識充實自己,卻也明白,任重而道遠。

其實最難的不是當權者們和男子們如何以為,而是女子被禁錮的時間太長了,即便她給她們機會,許多人或許也不會抓住,還會反過來埋怨她。

類似的事情,她前世曾經經歷過。

“公主,小公子們的詩已經作好了,兩位大家評出了最好的三篇。”

流紗手捧托盤進來,托盤上是三篇剛剛做好不久的詩。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屋內還有幾十位從各地趕過來的貴女,流紗走到冷瀾之身邊後才說道:“這三篇裡,有一篇是賀三公子作的,另外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