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黑色的鬼影快去從一顆大槐樹後面跳了出來,咆哮著伸出利爪,抓向李秋凡後背。

“倒是有情有義啊,死了還在一起,不過兩隻螞蟻加在一起依舊是螞蟻!”

李秋凡豈能不知道這裡有幾隻鬼物,伸手摸出一道地火符,快速貼在女鬼舌頭上,疾!

嘭的一聲,地火符快速燃燒起來,順著女鬼的舌頭燒到了它的身上,然後咬破中指,在右手掌心寫了個敕字,與女鬼的老公對了一掌。

一道金光從李秋凡掌心爆發,將衝上來偷襲的男鬼轟飛。

初次交手,兩隻鬼物就明白自己踢到了鋼板,又驚又怒。

好不容易用鬼氣撲滅身上的符火,女鬼已經被燒的鬼氣四散,那男鬼也不好受,被李秋凡一掌打的鬼血狂噴。

兩隻鬼一前一後,喉嚨裡不停發出難聽的咆哮,它們根本想不到,年紀這麼輕的一個男孩兒,為什麼會有如此高深的道行!不由生出了退意,可李秋凡怎麼會給它們這個機會,從揹包裡抽出一把桃木劍,腳踩罡步,快速衝向了女鬼。

“聯手拼了!”女鬼身上散發出一股戾氣,兇相畢露,縱身撲了上來,後面的男鬼也同時出手,準備圍攻李秋凡。

“小心!”逍遙見狀開口提醒,擔心李秋凡一時大意受傷。

“放心吧師兄,你就在一旁看好了!”

李秋凡朗笑,罡氣透進桃木劍中,與兩鬼戰做一團。

桃木劍,內含至陽之氣,專克鬼魅邪物,加上李秋凡的罡氣,普通的一把木劍,在他手裡卻爆發出了驚人的威力,只要砍到兩鬼身上,必定會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雖然是以一敵二,但雙方的戰鬥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李秋凡幾乎是壓著它們打,兩隻鬼物痛嘯連連,吃了好幾次癟,再也不敢用鬼身去接李秋凡的劍,選擇了遊鬥,飛快地移動著,不時找準機會,噴出鬼氣,希望能耗到李秋凡力竭。

“想法不錯,可你們選錯了對手!以為這樣我就沒法子了嗎?”李秋凡嘲諷一笑,桃木劍斜插在地上,手決變換,掐成‘青靈’訣,對準女鬼喝到“鎖!”

喝聲落下,一道罡氣形成的鎖鏈快速從指尖激射出去,將女鬼捆了個正著。

嘩啦啦,鎖鏈扯會,李秋凡看都沒看,順手一張‘定魂符’就貼在了女鬼額頭上。

鬼的額頭處,正是鬼物的鬼門所在,極其脆弱,一旦被制,除非道行遠高於施符者,否則絕對沒法移動半分。

“乖乖待著吧!”定住女鬼,李秋凡從懷裡掏出一把銅豆子,抬手就打了出去,男鬼被其中幾顆打中,慘叫一聲從空中跌落,李秋凡抓住機會,一把抽起桃木劍,雙指在劍身上摸過,桃木劍頓時發出半尺金光,朗聲唸咒:“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敕!”

劍光劃破夜幕,徑直擊潰鬼氣防禦,刺入了男鬼胸口,將他釘在了樹幹上。

“法師饒命!我們夫妻有眼不識泰山,竟敢覬覦您,衝撞了仙威,還望您看在我倆只是初犯,饒過小鬼這回吧!”男鬼被制服,法身已破,露出了死前的模樣,七竅流血,渾身是傷,一根木刺穿胸而過,悽慘地對著李秋凡求饒。

“哼,現在知道求饒了?早幹什麼去了,今天要是別人經過,你們恐怕早就害了人了!”李秋凡並不買賬,呵斥道。

“嗚嗚嗚...法師,我們夫妻也是怨氣難平,所以才出此下策,求求您大發慈悲,看在我們還沒有鑄成大錯至少的份上,饒過我們吧!”

女鬼也期期艾艾地悲哭了起來,不過並沒有眼淚,鬼能哭,可卻哭不出眼淚來。

“生死有命,早已註定,判官自有定奪,你們為何不去陰司報道?”李秋凡神色威嚴,心裡卻沒多少憐憫。

女鬼喟然長嘆,悲慼地說:“您也知道,像我們這種枉死之鬼,怨氣難平,一旦去了陰司,肯定會遭受酷刑,沒有百十來年,決計不會有投胎轉世的機會,這才動了邪念,想找兩個替死鬼...”

李秋凡眉頭微皺,女鬼說的沒錯,人只要一死,馬上就會開了天知,明白天地大道,像這種枉死的鬼,去了陰間,還真不好受,那等酷刑,簡直是絕望。

不過陰律卻有一條讓李秋凡很是不解的條例,那就是這種枉死的鬼魂,只要能在祭日之前找到一個替身,就能免除刑罰,讓替身去代其受罰,而這隻鬼魂,就可以去輪迴司報道投胎,這替身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替死鬼’。

李秋凡一直覺得這個規定簡直有大問題,要真成功了,那個替死鬼也就太怨了!說不定它還會繼續找下一個替身,有些地方接連死人很多人會覺得是那裡風水太硬,其實根本不是這個原因,而是迴圈往復出現的冤魂在找替死鬼!

“用生人的命來換你們投胎的機會,這個理由可說服不了我!”李秋凡冷冷道,“道門執法人間,既已為鬼,就必須得去你們該去的地方”

“陰陽兩隔,人鬼殊途,這是天道至理!”

說罷,李秋凡快速畫了一張引魂符,唸了幾句咒語,符籙自動飛向空中,無火自燃,“符燼之時若還執迷不悟,休怪我讓你們當場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兩鬼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絕望,心知今日已無轉機,相比較魂飛魄散而言,只要能留的魂魄,大不了去陰司受刑,將來或許還有機會踏入六道輪迴,相通之後,男鬼緊握的拳頭鬆開,抱拳道:“法師大人,我們願往陰司銷賬,不過在走之前,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只要我能做的到。”

死者為大,既然已經放棄抵抗,李秋凡也不是那種冷血的人。

男鬼眼裡流露出一抹感激的情緒,語氣變得悲傷留戀:“多謝法師,我叫劉有財,家住山丹縣馬良鎮,與妻子馬氏,家中只有一老父和一幼女,老父年過花甲,女兒卻只有六歲,叫甜甜,沒別的牽掛,就是我倆這一走,這一老一小,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說到此處,男鬼不禁幽幽的哭了起來,其聲嗚咽,女鬼早就泣不成聲,此情此景,看的李秋凡心裡彷彿壓了一塊巨石一樣難受。

哭了一陣,男鬼逐漸停下,對李秋凡道:“我們夫妻二人這些年做生意,也存了點錢,都在一張銀行卡里,此處向北十米處,有一顆槐樹,樹下有一個粉色的包,裡頭有我二人的證件,以及那張卡,密碼386974,麻煩您寄回給我父親,起碼讓他們不會被餓死...”

天空突然吹過一陣涼風,淅淅瀝瀝的雨水再度落下,拍打在樹葉上,聲音嘈雜,如同李秋凡的心緒,他是法師,但也是人,心也是肉長的,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那道引魂符也早就燃盡。

氣氛凝固了一般,變得異常沉重,一旁的逍遙突然道:“小凡,幫他們最後一次吧。”

“怎麼幫?就算是老不死的在這,也沒辦法讓他們還陽重生!”李秋凡悶聲道。

逍遙道:“重生自然不可能,不過你就讓他們再見一次家人吧...”

兩鬼聽聞逍遙此話,頓時變得異常激動,甚至魂魄都有潰散之勢,他們何嘗不想再見一次家人,原本頭七還魂之時可以得償所願,然而這片槐樹林陰氣太重,對於鬼物來說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宮一般,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說到底,他們倆的怨氣,九成都是因為這個緣故!

在它們期盼的注視下,李秋凡頓了頓道:“給你們兩個時辰。”

“多謝法師,多謝法師,您的大恩大德,若有來世,我們夫妻定當牛做馬回報!”兩鬼感激涕零,激動之情無以言表。

“按時回來就成,當牛做馬就免了”李秋凡從腰帶上抽出一張符紙,咬破中指畫了道符咒,寫上地址,然後疊成一隻小鳥的樣子,放在手心吹了口氣。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符紙折成的小鳥居然撲稜這翅膀,飛了起來。

“跟著引魂鳥走,便能離開這片槐樹林,記好時間,不得有一刻偏差!”

“是是是!我們一定按時趕回來!”

“去吧!”李秋凡放開兩鬼,揮手讓它們跟著引魂鳥回家。

目光一直看著兩道灰影,直到它們消失不見。

“師兄,你說上天真是公平的嗎?”

良久,低頭沉默的李秋凡平白無故問了個十分深奧的問題。

抬起頭,閉上雙眼,任憑雨水打在臉上,癢癢的。

逍遙站到他旁邊,同樣仰面朝天,不過他的目光彷彿穿過了樹冠,穿過了雲層,變得深邃,“如果我說世上最不公平的就是天道,你會作何感想?”

李秋凡皺眉:“道可道,非常道,所以這道,究竟是什麼?以前我覺得,這道便是天道,殺惡鬼,誅怨靈,驅妖邪,斬無道,我們法師所行之道,便是替天行道,可現在我突然感覺自己的道心有點動搖了。”

逍遙無聲而笑,笑容莫名地裡多了一份欣慰:“有時候你並不需要想太多,跟著心走就行了,終有一天你會找到答案的,希望那一天,我們還是師兄弟,還能這樣站在一起。”

李秋凡睜開眼睛,看著側顏幾近完美的逍遙:“什麼意思?”

逍遙笑道:“字面意思”

“莫名其妙!”

“呵呵,小凡,問你個問題”

“你說”

“要是以後,我是說假如,我變成了你最討厭的那類人,變成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外道,你會怎麼辦?會不會揮劍殺了我?”

李秋凡斜眼道:“我擦,什麼狗屁問題,就你還邪魔外道呢,一隻螞蟻都不敢踩死的人。”

“回答我!”

本以為逍遙破天荒的跟他開了個玩笑,但看到師兄無比認真的臉旁,李秋凡忽然感覺此時的逍遙變得非常...陌生,甚至是神秘。

“假如真的有那麼一天,我身為法師,當然會...”

逍遙的瞳孔有些顫抖,他在害怕,害怕聽到一個無法接受的答案。

“我會...”

逍遙的心臟高高懸起。

“哈哈哈,嚇到了吧?當然是站在你這邊啊!什麼狗屁正道,在我眼裡,他們連你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別說成邪魔外道了,就算你提著刀要砍三清,我二話不說都陪你一起,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如果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就背叛全世界!”

“怎麼樣,感動吧?”李秋凡看著目瞪口呆的逍遙哈哈大笑,但神情卻無比的堅定,在他心裡,早就把逍遙當成了自己的親哥,想動他?青徽子都不行!

逍遙怔在原地,看著李秋凡,忽然大笑起來,笑的是那麼的猖狂,那麼的欣慰,那麼的...悲傷?

這一刻,李秋凡突然有種感覺,面前再熟悉不過,溫文爾雅清風拂面的師兄,變得讓人難以捉摸,那股令他心驚的鋒芒霸氣從何而來!

兩行水柱從逍遙眼角滑落,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笑了好久,逍遙的氣勢才收斂,鄭重地對李秋凡道:“小凡,師兄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放心,將來不管我變成什麼樣,都會幫你剷平所有障礙,保你一生無憂!”

誰知李秋凡誇張地咧著嘴道:“師兄,這麼多年,我頭一次發現,你吹起牛逼,居然是這麼的潤物無聲!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