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離所

捏死老鼠的一刻，同時也宣告李先生的生命結束，

易辰的視野間，由舊日活體文字蠕動形成的名字-【傑斯明.李（重度病者）】由肉色變成灰色。

那些盤踞於李先生體內的老鼠也在同一時刻斷氣，如爛肉般留在體內，反倒更像人類的器官。

鼠態肉體也變得毫無生機，毛髮失去光澤，頸部的月印也完全暗淡下去。

呼……

易辰癱坐在地，大口喘息。

就連小葡萄都陷入短暫的虛弱，解除左手的偽裝，半埋於原來的肩膀區。

反手將一根象徵生機的針劑插進脖頸，嘗試啟用體內植物，慢慢修復被鼠尾嚴重咬傷的右半身。

雖說右半身傷得很重，但相比之下，易辰的狀態卻是三人間最好的。

他立即轉向身側，尤利安娜早已昏迷，氣息微薄。

這場發生於診所地下的生死對決，最讓易辰感到不可思議的，

從來都不是李先生有多強，其鼠態肉體有多麼可怕與超乎常理。

而是自己的隊友，尤利安娜小姐在那等重傷的狀態下，居然還能依靠毅力讓身體動起來，強行用針劑喚醒體內的最後一絲潛能，於關鍵時刻斬斷李先生的手臂。

“安娜小姐，別死了！”

易辰不再顧及自身傷勢，雙手貼於尤利安娜已完全凹陷、血肉糜爛的腹部。

一根根植物新芽鑽入其中，儘可能穩住傷勢。

埃德蒙也拖著廢掉的左手，跪於安娜的另一側。

他拿出一瓶不屬於組織，而是有著家族飛羽印記的橙色藥劑，

先將藥劑儘可能塗抹於傷口，再將剩餘的藥劑透過以根鬚注入她的體內。

藥劑塗抹的部位，肉眼可見的長出新肉並遏制病化的侵蝕，

“這樣的話至少能保住安娜的性命……藥效能持續一天，足夠我們趕回錫安。”

“埃德蒙你的手？”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只要能回到錫安就能委託家族裡的醫生幫我修復……幹得好，威廉！這次行動實在太勉強了，今後我絕不會讓小隊再冒這麼大的風險。”

易辰卻搖晃著手指，“不……一切都在計劃中，沒有偏差！

這樣的代價從一開始就在計算範圍內，沒有人死掉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稍等我一下，馬上離開這裡。”

既然安娜的情況相對穩定，易辰還剩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做。

雙掌貼於李先生的鼠軀。

最大程度向其體內蔓延著植物根鬚，儘可能長出分支，確保連線至所有死去的老鼠大腦，

最重要的當然還是李先生的大腦。

汲取腦髓。

≮傑斯明.李，重度病者的大腦，損傷度8%，【優質】。

食用髓液可補充腦力、振奮精神、替代睡眠時間，獲取較為完整的記憶畫面

有中小機率提升智力屬性≯

難以言喻的振奮感席捲大腦，

易辰甚至在這個過程中繃直身體，瞪大的眼球間不斷有老鼠狀的黑影閃過，整個人露出無比誇張的興奮笑容。

後腦間的書本徽記也因腦髓流入而不停蠕動著。

『中樞品味完成，大腦營養已補充，【智力Intellect】獲得提升0.5。正在進行有效的記憶組合與植入……』

一塊塊記憶碎片被整理與重排，經過大腦最終整合，得到兩段重要的記憶資訊。

1.【傑斯明.李的人生歷程（著重於診所生活）】

2.【暮色診所的背後秘密】

其中，第一段記憶展示的李先生，曾是暮色診所年齡最小的學徒，也是最膽小的。

他的懦弱是與生俱來的，但他卻非常聰明且有著自己的想法。

雖然被麥考夫醫生看不起，但他有時候卻能為診所提供高效的協助，例如讓鼠群穩定而快速的轉移物質，粉碎一些不可公開的秘密資料。

他很早便洞悉出暮色診所背後所幹的髒事，也猜到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只是沒想到，組織還沒查到，診所內部便先出了問題。

當【假月事件】爆發且波及診所時。

他因控制鼠群，多隻眼睛共同直視月亮而遭到不可避免的感染，

沒有選擇堅持戰鬥，而是利用身份以及對診所的熟悉，竊取了一瓶「暮薄銀液」。

借用具備的老鼠特性，躲在診所地下室逃過一劫。

面對身體發生的病化轉變，無奈之下注射秘藥。

誰知，「暮薄銀液」不但沒有遏制病化，反而讓病化效果成倍增長。

加深著他與月印的契合度，一舉成為重度病者，甚至能一定程度與‘月’溝通。

同樣，

因為自身與秘藥的不匹配，秘藥帶來的強大副作用讓他與地下室黏在一起，無法離開。

為了不被回收秘藥的紳士小隊發現，

他試著與月亮溝通，獲取其中的力量，意外創造出覆蓋診所範圍的【同位空間】……當然，這樣的做法也讓他被束縛得更深，想要掙脫束縛就必須吸收更多的月化精華。

於是便有了與易辰、埃德蒙的接觸。

『這傢伙……沒能將聰明與謹慎用到正確的地方，而是一直都在逃避，刻在心底的懦弱促使著他的加速死亡。

不過，真正有問題的還是診所。』

易辰暫時沒有告知埃德蒙關於診所的秘密。

他拿出提前備好的麻布口袋，相當專業地裝好李先生的屍體。

這具相對完好的病者屍體，如果能夠帶回錫安，或許能得到品質較高的病化結晶。

易辰拖拽著體格巨大的鼠態屍體，

埃德蒙揹著安娜，

澆滅病房門口的火焰，推門而出。

由於李先生的死亡，地下區域的危險也全部消除……只是劇院老闆也跟著不見蹤影，或許已回到診所表面。

乘坐升降梯慢慢向上，

易辰與埃德蒙相視一眼，面部肌肉很艱難地擠出笑容。

至少都結束了，而且大家都算活了下來。

埃德蒙低聲說著：“李先生已死，上面的月亮必然也會慢慢消失……等我們上去與達格伯特匯合，只需睡上一覺就能回到原世界了。”

“嗯。”

咔！

升降梯到站時，

如城牆般的身軀擋在面前，

手持重劍的達格伯特如戰神般守在升降梯口，診所大廳滿是非常態病者的殘肢斷臂。

同樣，他的肉體也滿是創傷，體能早已耗盡，依靠著毅力在這裡等待著隊友的到來。

“下面……搞定了嗎？”

“嗯”

得到肯定性的回答，達格伯特的巨大身軀直接摔在地上，

經過簡單的檢視與感染處理，並沒有發現嚴重的傷勢，更多是疲倦感帶來的昏迷。

然而，

易辰卻在這時感到一絲違和，

他踩著非常態病者的殘軀斷肢，感受著內部的餘溫，向著診所門外走去。

強如活物的月光瞬間落在他的身上，甚至感覺有一隻白皙手掌正在觸控著面板。

掛於夜空的月亮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圓更大，

更像一種白色的活體生物。

與此同時，

啪~啪~啪！

診所門外的山林間，傳來一陣掌聲，以及易辰曾在下水道內聽過的聲音。

§Good-Job（做得好）§

隨著由遠及近的掌聲，

一位銀髮飄飄的青年于山坡間慢慢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