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蝗蟲如同趕場一般的,把一個地兒啃完再飛向另一地,從南到北,還給了北地一絲喘息的機會。

可今年的蝗蟲,無所謂南北之分,四處開花。

就本地蝗蟲都能把,但凡綠色的葉子,給你啃個精光。

等小蝗蟲長出翅膀來,人家成蟲了,還能繼續產卵,孵化下一代,所用時間也就半月而已。

孟夏,氣溫已經猛然拉高,可農人的心,如同掉進了冰窟窿,絕產了,絕產了。

張氏婆媳用土炕孵化出來的小雞崽,已經有上千只了,半個月以上的雞崽,都給放進閨女家的麥田裡了。

可這是兩千多畝的莊稼地啊,上千只雞鴨放進去,都見不著一點水花。

宮裡更犯愁,大朝會都為此議了幾次,一點新意也無。

夏洪棣把黑娃從工地上叫進了皇宮,以往這個智多星,最是點子多,可這次居然也沒了好主意。

房裡,氣氛很凝滯,黑娃想了半天,說道:

「陛下,今年秋天還不知道能收多少糧食。

但是今年冬日,可不能再放任這些蝗蟲蟲卵了,土地還得深挖,得把這些蝗蟲蟲卵給翻出來,要麼凍死,要麼餵雞鴨!

眼下,能就救多少是多少,或者讓太醫們想想法子,有沒有什麼藥水能殺死這些蝗蟲?」

夏洪棣沒好氣的說道:「朕早就想過這轍了,可太醫們能給的都是有毒性的藥方,殺死蝗蟲的成本不低,而且,這莊稼也有毒了,長出來的糧食誰敢吃?」

黑娃低垂著腦袋,他一個初中學歷的人,那些化學農藥他搞不出來啊,書到用時方恨少!

「哎,咱們要是有多幾個,崖州府這樣的大海島就好了,看這些蝗蟲還能漂洋過海不成?」

「眼下也就崖州府沒上報了!」夏洪棣也嘆氣啊,全國都在鬧蝗災。

黑娃死命回憶,他在嶺南建水泥坊的時候,貌似,那片的農田大多也只種一季,可是古代雙季稻貌似有很多年的歷史啊。

可這個架空的朝代,好像,彷彿,沒有相關記載呢!

他思前想後,提出了想法:「陛下,嶺南和崖州府,氣候炎熱,不知能不能種兩季水稻!」

夏洪棣可是年輕力壯的帝王,記憶力相當不錯,他也努力想了一會,確實沒有相關記載,嶺南和崖州在百餘年前一直都是囚犯流放之地。

土地雖多,但是人口少,輪耕都行,農人哪會費事去種第二茬。

「這?以往是沒有的!兩季能行?」夏洪棣對種田沒個主意,他也不能確定這法子是否可行。

「陛下,那就試試看,頂多損失一些種子,可要是能種兩季出來,也能多救濟一些百姓啊!」

「說得也是,朕把大司農叫來議議,等這茬蝗蟲過去後,在這些地方再種一季看看!」

黑娃表示贊同,這事確實得由司農出馬,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嘛。

「老臣伍四翁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伍四翁一個年過六旬的老頭,一絲不苟的對著夏洪棣跪拜。

「大司農,請起!」夏洪棣對老臣還算是和顏悅色,平時再不耐煩也不至於苛待他們。

「朕今兒找你來,為的也是這次蝗災之事,想來今年秋收無望了,不過忠勤伯倒是有好個主意,想要等蝗災過後在嶺南和崖州府種第二季稻穀,朕想要你督辦此事!」

伍四翁瞪大眼睛,聲音都高上了幾分:

「陛下,自古以來,農耕遵循的不外乎:應時和取宜的法則!

凡耕之本,在於趣時、和土、務糞澤、早鋤、早獲。

春凍解,地氣始通,土一和解。

夏至,天氣始暑,陰氣始盛,土復解。

夏至後九十日,晝夜分,天地氣和。

以此時耕田,一而當五,名曰膏澤,皆得時功!

反之:春氣未通,則土歷適不保澤,終歲不宜稼……秋無雨而耕,絕土氣,土堅,名曰臘田,及盛冬耕,洩陰氣,土枯燥,名曰脯田。

脯田和臘田,皆傷田!」

黑娃聽得一頭霧水,雖然這些掉書袋的話,他聽得不是很明白,非常上頭,但是不難聽出,這個糟老頭子就覺得不合時宜,不樂意種了唄。

「大司農,依你之見,哪怕如今順應天時地利,奈何有蝗蟲!所有付出可能都將無所獲,您又有何法可解眼前之困吶?」

「這,這,天時不可違啊!」

「大司農,順應天時,農人因蟲災無所收,時移世易,我們也不過是在有限的土地裡做一次試驗。

成了,司農您為百姓的飯碗加了一道保障,若不成,也不過損失一些稻種,費些農時罷了。」

「可,自古以來,也沒人這樣做過,傷了農田卻無所出,算誰的?」

黑娃都快被這老頭子給氣得自閉了,他也不客氣了:

「大司農您要這麼說的話,那乾脆換旁人來做大司農好了,反正,橫豎不需要您來擔干係!

您這是啥責任都不願意擔啊?正所謂,在其職,謀其位,盡其力,擔其責!

若人人做事之前,都找好人來兜底,那兜底之人又當作何?是年俸讓其領,還是官位讓其坐?」

「你,你,豎子無禮!」伍四翁做大司農這麼多年,三代帝王可都沒誰對他這麼不客氣過,眼下居然一個沒有實差的伯爺都能指著他罵,一時之間,差點沒氣出個好歹。

「朕看忠勤伯說得有理,大司農,既然你不願意,那朕換人去做好了!」

「陛下,陛下,老臣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啊!」

伍四翁連忙跪下磕頭,嚇得冷汗直下,他為了保住這大司農的職位,也算是兢兢業業半輩子了。可不能因為和忠勤伯爭論了幾句,就給擼了官兒呀,他的第五房小妾,生的兒子還不滿三歲呢!

夏洪棣已經不想看見這尸位素餐的老頭子了,讓人給拉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黑娃抓腦袋:「陛下,臣沒想到,這事好像還挺難辦!」

「哼,他要不會幹,朕換願意去幹的人就是了,連試都不願的人,朕可不指望他能把事兒做好,這事你不用管了!」

黑娃出宮後,直接回府了,翠花見他情緒不佳,還親自下廚做了幾道他以往愛吃的菜,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人家一餐。

睡覺前,黑娃拉著翠花進了空間,把今日發生的事給翠花說了一遍,翠花也跟著著急。

「雙季稻肯定行得通啊,咱種花試驗了多少代人的!」

「眼下,皇帝讓新上任的司農去督種,應該能多少緩解一下眼前這可能造成的饑荒,媳婦兒啊,我眼睜睜的看著咱們這空間裡,糧食滿倉,粗糧不缺,心裡堵得慌!」

翠花表示理解,別看她男人讀書不多,年輕的時候還是個憤青,平日裡也沒少這也見不慣,那也見不慣。

可她們那年在泰國旅遊,遇到幾個灣灣遊客,各種詆譭大陸。她男人當場就給噴了過去,把那幾個灣灣給罵得灰頭土臉,真遇著事兒了,可能種花家的人,骨子裡都有深厚的家國情懷。

「可,咱們這些粗糧,能憑白拿出來嗎?」翠花也為難。

「這才是我鬧心的地方,媳婦兒,咱這空間沒法洩露啊,懷璧其罪,咱們現在不是兩個人,這麼大幾家子呢。」

「是啊,這裡動不動可就是

牽連九族呢!」

夫妻倆坐在空間的田坎上發愁,這糧食一茬一茬的種,可被他們吃掉的十分有限啊!倉庫裡又堆得滿滿當當的,搞得他們夫妻倆現在種田的積極性都不高了。

夏洪棣就不是那拖拖拉拉的人,隔日就讓伍大司農提前退休了,火速提拔了一位年過四旬的司農官,給其下達了督種雙季稻的指令。

新上任的大司農塗壽,離京前,還特意來了一趟忠勤伯府,在種植雙季稻的問題上,請教了忠勤伯一整日。

黑娃當然翻了不少書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塗司農記了滿滿十幾頁筆記,與忠勤伯真是相見恨晚!

大夏朝在孟夏與仲夏倆月,被蝗蟲十面埋伏,啃了一個昏天地暗,除了崖州府,其餘知府大人們都上了請罪折。

當然,罪請了,還得問朝廷要救濟啊,官倉的糧食可不敢輕易放,而且就是開了官倉也頂不住幾個月呢。

翠花莊子裡的小麥、蠶豆、辣椒和魔芋都搶救無果,正式宣佈全軍覆沒。

唯一收穫的,就是那加起來一共有五千多隻的雞鴨鵝,個個跟吃了膨大劑一樣,一下給催肥到了三斤以上。

天氣炎熱,張氏的孵化土炕也不好用了,暫時停止了。

兩位老爹對著光禿禿的良田嘆氣,要不是知道他們家不差錢糧,換個純地主身份,這得直接倒下了啊。

可不是倒下了嘛,牛大妹已經哭不出來了,她的二十多畝稻田啊,啃得只剩下水面以下的樁樁了。

「姑,姑,你多少吃點吧!」牛喜兒端著飯碗,看著已經躺了好幾天的姑姑,害怕得不行,他們兄妹倆實在還扛不起這個家,姑姑可不能倒下了啊。

「姑,你別急,這蝗蟲禍害得不止咱們一家,全縣都遭殃了,朝廷可不會不管咱們」

牛大妹望著房頂發呆:她這會,要還在胡家當如何呢?小姑子的莊子那麼大,不可能不管孃家,她都不用開口,肯定能安排妥當,可,胡家,她再也回不去了啊

她想的倒也沒錯,翠花這會正在安慰兩個老頭:

「爹,你們可別發愁,咱們莊子我每年都留夠糧食了的,哪怕五年沒個收成,也餓不著咱兩家人,你們都愁成這樣了,那讓村裡的百姓還活不活啊?」

胡老爹點頭:「說的也是,我光想著你這莊子大,損失慘重了,雖然知道肯定有存糧,但是你們府上人口也不少哇,這辛辛苦苦種下的,說沒就沒了!」

老袁頭點頭:「咱莊稼人,最怕這天災人禍的,哎,要咱這會還在老家,指不定又有不少人逃荒了!」

翠花安慰道:「咱青縣如今好很多了,瓷磚坊裡每月都按時發工錢呢,二弟他們可說了,上下游村好幾十人在瓷磚坊裡做工呢!」

兩位老爺子這才舒了口氣,人啊,但凡有條活路,總還不至於背井離鄉,人離鄉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