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光遺址在D-7往西,可顧池等人一路向西,第四天來到城西時,卻沒法再往前了。

輻射探測儀的顯示屏上是一個大大的“0”。

這不是0級,世界上不存在零輻射區域,除非零下273度。

這個“0”代表著爆表。

探測器的最大顯示等級為9,城西這塊地方的輻射已經超過了9級。

枯黃腐朽的藤蔓狀植物爬滿了建築廢墟,昨晚又下了雨,看上去更顯荒蕪泥濘。

汙濁的雨水被蒸發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不適的酸味,那腐壞的顏色好似也跟著擴散開來,將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死寂的灰霾。

“這怎麼搞?”

傑克和王子越走在最前面,大眼瞪小眼。

路是有路的,甚至這段路比城中心的路況還好,周圍房子不算密集,沒堵著路,唯一的障礙只有前面幾十米處垮塌的立交橋,可這9+級的輻射,誰敢上?

他們這個位置已經是高輻射區,本以為9級就是極限,衝過去輻射便會慢慢減弱,卻沒想到還能更高。

“有沒有勇士?”王子越回頭喊道,“勝利就在前方!”

卡洛兒翻了個白眼:“你不如問有沒有傻子。”

“這輻射區的分佈也太怪了。”周可青小聲吐槽。

本來東一塊西一塊的就很奇葩,他們好不容易適應,又突然集中到了一起。

“正常的,又不是大型導彈。”服部下葬道。

當初智械末日出現了很多被稱為“屠戮者”的末日人形,從數量上看就知道,他們搭載的武器雖強,但範圍並不大,否則用不著這麼多人,直接一發戰略導彈下來,誰也跑不掉。

這也是服部下葬一直比較疑惑的地方。

按理說以地平線的科技水平,不應該沒有類似核彈的大型武器,都是殺人毀城,為什麼不乾脆點?

難道AI還搞不定人類的金鑰?

“先別管分佈了,我們要不要繞路?”傑克問。

“先退回去再說。”林夢瑤檢查了前面好幾個方向,都是9+。

進肯定是進不了了,也沒法沿著邊緣橫向出城,9級的輻射他們也頂不了太久,要商量也先回中輻射區再商量,不然說著說著人就沒了。

這幾天他們推進度推得很快,一路都比較順利,沒碰上難纏的變異生物,除了昨天那場酸輻雨,他們還是第一次遇見真正無法跨越的阻礙。

這是壞訊息,但同時也是好訊息。

王子越說“勝利就在前方”可不是開玩笑。

有困難就對了,說明他們的思路沒錯,這大機率是尋找掠光者晶片的難點之一。

眾人原路返回,直到輻射降至5級。

顧池掏出在拾荒者基地買的地圖,看了一會,暗自點頭,說道:“我知道怎麼避開9+輻射區了。”

“還是子安哥聰明!”卡洛兒先誇了一句,再問:“怎麼說?”

顧池:“打道回府。”

卡洛兒:“?”

眾人:“?”

王子越不樂意道:“耍我們玩是吧?”

顧池:“你就說避沒避開吧。”

王子越:“……”

“反正大家基本都有了收穫,你們把義體全賣給奧莉,一人三個億,還找什麼晶片?”顧池道。

這話直接把所有人都幹沉默了。

王子越發現這貨就是來攪局的,逼著大夥集體跳狼。

本來三個億是個很完美的尋找晶片的理由,他偏要給他們戳穿。

怎麼辦嘛?

只能為了拾荒者的榮譽了。

之前還笑話周德榮,現在人人都是周德榮。

唯有泡菜戰神表示贊同:“我覺得行,三個億太少,科萊多娜都是五個億,伱們也一人五個億。”

服部下葬皮笑肉不笑:“拿那麼多眼睛做什麼?裝屁股上?”

泡菜戰神:“?”

媽的,顧淵這狗東西嘴怎麼這麼毒?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王子越也冷哼道,他腦瓜轉得挺快,立馬又找了個新的理由,還把鍋甩給了泡菜戰神:“誰不知道你們企業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五個億從我們這收,說不定轉手就賣10個億,誰信你誰傻。”

“隨你的便。”泡菜戰神蔑笑,“錯過發財機會的又不是我。”

林夢瑤沒跟他們拌嘴,溫溫柔柔地問顧池道:“子安,沒找到其它路嗎?”

“不是沒找到,是沒法找。”顧池把地圖遞給她,“你自己看。”

地圖都是根據拾荒者得到的情報來繪製的,而D-7作為高輻射區,以前幾乎都沒人來,來了也探不了這麼深,地圖上只把他們目前所在的城市標註了出來,至於城市周圍是什麼情況,往西又是什麼情況,全都是問號。

按照小破遊的尿性,要針對一定會針對到底,顧池估計從城外走也沒戲,這9+的高輻射區,多半是繞不過去的。

至少不會被簡簡單單換條路就繞過去。

卡洛兒看了眼副本時限,還有18天,應該來得及,便道:“要不我們自己走條路出來?”

“那走左邊還是走右邊?”周可青問。

效率最高的當然是兵分兩路,一左一右雙管齊下,哪一隊那邊沒有輻射或者輻射等級較低,便聯絡另一隊過去匯合。

可這裡全是玩家,誰也說不好會不會真的告訴另一隊,又會不會在路上埋坑。

每個人都深知玩家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也不是好東西,導致明明最合理的探路方式,卻硬是沒人提。

“等會兒……你們過來看看,那是什麼?”傑克忽然出聲。

眾人還在商討從左繞還是從右繞,他已經行動起來,爬到了一棟五層高的大樓樓頂。

城裡林立的大廈都倒塌得差不多了,這個高度的視野幾乎沒有遮擋,足以望到城外。

傑克拿著一個雙筒望遠鏡,本想觀察下城外的地形,結果一晃眼,發現一個“人影”。

他不確定是不是人,距離太遠,望遠鏡倍率不夠,看上去有點模糊,只能隱隱看出像一個人的輪廓。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方向。

這個人在西邊——在他們過不去的死亡輻射區之後。

他周圍是一片平坦開闊的土地,沒有廢墟,沒有炮坑,也沒有更多人影,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那,好像一個守護麥田的稻草人。

“我看看。”周可青懷疑傑克是不是看錯了,也去到樓頂,拿過他手裡的望遠鏡看了看,然後小嘴微微張大,顯然也發現了那道模糊的人影。

眾人相視一眼,紛紛上樓。

帶了望遠鏡的不止傑克一個,這屬於探索地表的必備物品之一,稍微有點經驗的拾荒者都不會忘。

比如林夢瑤,她的望遠鏡還比傑克的地攤貨高階,看得更清楚,能清晰地分辨出那就是一個人。

可問題是,D-7都沒探索完,地圖上還有大片“戰爭迷霧”,D-8甚至D-9怎麼會有人?

他是怎麼過去的?

“這貨貌似還穿著西裝……”

王子越的單筒望遠鏡倍率也挺高。

這個人是背對著他們的,看頭髮性別假定為男,背脊筆直,雙手好像握著放在身前,兩腿分開與肩齊寬,是一個非常標準的保鏢站姿。

傑克聽著這描述似是想起了什麼,警惕地看向服部下葬:“這不會是你藏在前面的打手吧?”

服部下葬:“……”

一句話排除傑克是顧淵的可能性。

“動動你的豬腦子,我要知道怎麼過去,還會在這和你們浪費時間?”服部下葬冷聲道。

傑克撇嘴:“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我們。”

顧池見大夥都拿著望遠鏡在看,不由問道:“你們確定他是人?”

王子越:“有頭有腿的,不是人是啥?”

顧池:“我的意思是,是人還是人形?”

眾人:“?”

對哦,賽博時代,外表像人的東西,不一定完全是人,也不一定真的是人。

服部下葬觀察著王子越等人的反應,又從名單上劃了幾個人出去。

這麼簡單的事還要一個NPC來提醒,做不了世界第一。

“可是這也看不出來啊?”林珍納悶道。

別說他們離得這麼遠,就算面對面,以地平線現有的仿生技術也很難去區分人和機械,大鳥歸巢酒吧的兔女郎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脫衣服,誰知道她是個機器人?

但是……

機器人會自己告訴他們。

遠處的男人彷彿感應到眾人的目光,突然回頭。

“媽呀!”還在沉浸式觀察的周可青嚇了一跳,望遠鏡都差點沒拿穩。

只見那男人眼部迅速亮起光芒,眾人隔得太遠聽不見聚能的聲音,可傻子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下一秒,兩道火紅的光束從男人眼睛裡噴出,直直朝他們射了過來。

“臥槽!”

“快趴下!”

眾人大驚,趕緊臥倒。

託尼老師賊心不死,知道英雄救美俘獲女主管芳心的時刻到了,一個飛撲將泡菜戰神撲倒。

泡菜戰神:“!”

你大爺!

他的反應是所有人中最快的幾個之一,最先有趴地的動作,可這也讓他來不及再改變姿勢躲避,直接被託尼老師撲了個正著,整個人都壓在了他的背上。

“嗡!”

光束從眾人頭頂掠過,將空氣都燙得扭曲起來,極度的高溫傳導分散,他們穿著防護服都感到了一絲灼熱。

這還沒完。

一擊未中,男人火紅眼睛再度聚能蓄力,這次的目標是他們腳下的樓房。

“艹,快跑!”

五層樓的高度,就這麼跳下去不死也得摔成重傷,好在邊上有不少廢墟可以當“樓梯”,眾人爬起來便開始奪命狂奔。

速度最快的是顧清霜,第一個躍下高樓,緊接著是離邊緣比較近的顧池,他還不忘拉著林夢瑜一起跑。

這叫患難見真情。

再看周德榮和林濛、服部下葬和周可青,都是各跑各的。

命都要沒了誰還擱這演啊?

最後一個跳下大樓的是傑克,他才剛落到廢墟上,身後便傳來一聲巨響。

“轟!”

本就搖搖欲墜的大樓被光束擊中,瞬間土崩瓦解,轟然垮塌,激盪起鋪天蓋地的灰塵,連地面都跟著顫了一下。

“警告!警告!當前區域輻射等級正在上升,請儘快撤離!”

林夢瑜的探測儀發出警報。

周可青這下知道輻射都是怎麼來的了。

“您媽的,這狗東西不會是屠戮者吧!”王子越大罵。

“鬼曉得,先跑!”周德榮摔到廢墟後都不帶停的,滾一圈起來又接著跑。

廢墟不是電影中跳樓標配的必然有軟體垃圾的垃圾桶,它全由磚瓦鋼筋堆成,硬得令人髮指,好幾個人的防護服都被劃破了,必須跑快點,否則就算男人不繼續攻擊他們,輻射也能要了他們的命。

於是,十五個人在殘破的公路上上演了一出綠色無汙染版的速度與激情。

沒有車,全靠腿。

他們一直跑回到昨晚的低輻射營地才氣喘吁吁地停下。

“沒追過來吧?”周可青心有餘悸地回頭看著。

第二次攻擊後沒有更多動靜了,男人似乎並沒選擇追擊他們。

“我懂了。”傑克猛灌了一口水,說道:“掠光者晶片在他的腦子裡!”

已知擎光企業研發的人工智慧晶片名為“掠光者”,D-7往西又是擎光企業的遺址,再加上搭載了輻射武器的機器人,他有充足的理由懷疑,擎光企業生產的人形就是製造智械災難的末日人形!

“那打個屁?”王子越好像以前嘗過擎光企業的厲害,罵罵咧咧:“擎光企業的機器人用的是世界上最堅固的材料,包括海綿體,一般的重武器都打不穿,怎麼砸開他的腦袋取晶片?”

他想表達的其實是正常模式下玩家都打不動Kα系列合金,何況原初模式?

“蠢死你算了。”周德榮嫌棄道,“怪不得老婆和情人都跟人家跑呢。”

王子越:“?”

周德榮:“用反物質地雷炸他啊!”

城裡那麼多雷區,不是正好可以利用?

“那得把他引過來。”林珍道。

“這個應該不難。”服部下葬思索道,他主管研發部門,知道作戰人形通常有個“優先清除威脅目標”的邏輯指令,“只要能讓他監測到危險,又不違背職責,他會自己過來完成清理任務。”

卡洛兒道:“或者也可以嘗試把地雷改造成手雷扔過去。”

他們雖不懂挖雷改線,但企業一定有人懂,實在不行倒回去請幾個專業的人來,花不了多少時間。

這局遊戲的玩家反應都挺快,一碰到關鍵線索,立刻便有了各種方案。

更重要的是,如果那個男人的確是任務BOSS,殺了他就能通關,那也意味著大家友誼的小船已經行駛到了風口浪尖……

是時候翻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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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