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辰師尊的弟子,除非他將我逐出師門,不然我不會做對不起師尊的事。”姜盞月拒絕了,沒有猶豫。

儀景的邀請當然很有誘惑力,一個是面都沒露過的北辰劍尊,一個是實實在在的一峰峰主,名氣不輸北辰劍尊的修仙界第一醫修。對比之下,當然是儀景可靠得多。

但她其實並不需要師父,原本她也不需要師弟,過去十年是她一時魔怔了。

“撒謊。”儀景不給面子地罵了一句,但也沒再執著地再提收她為徒。

雙方都是聰明人,儀景也不至於聽不出姜盞月只是找了個藉口,說到底就是不想拜他為師而已。

姜盞月的天賦是顯而易見的,儀景是真心覺得她選醫修這條路能走得很遠。可他也明白,姜盞月的這份天賦並不止於能展現在醫修一途上。

儀景在收姜盞月為徒這件事上不執著,但對把她治好這件事卻格外執著,姜盞月在他這裡躺了三天,傷口難得有全部癒合的時候,但看在儀景眼裡,她還是一個病入膏肓的情況。

姜盞月打也打不過他,辯也辯不過他,只能在他的屋子裡轉悠轉悠,翻翻他的書看看他的藥草。

她的身體狀況當然不好,眼下就是多活一年算一年,時間對她而言無疑是最寶貴的,所以不願意浪費時間躺著養傷。

“醫術五百餘本,少了點。”看完書架上的最後一本書,姜盞月嘆了口氣,她想念峰中的藏書閣了。

儀景仙尊的醫術當然也是本本珍貴,全是外界不可得的珍品。但到底都是醫術,講的盡是些醫理和藥理。而她如今重點看的還是地理志和史書,這兩者之中能夠給她提供對抗天道的線索。

“三天看了我五百多本書,還說少。你是真看進去了,還是嫌我的醫術無聊,根本沒好好看。”儀景拿著一個玉瓷瓶進來。

姜盞月一看他手裡的東西,就知道自己又該吃藥了。儀景又搗鼓了什麼新藥,她幾乎成了他的藥人。

所以這就是他拒絕喻雪卉,而主動把她帶回來醫治的理由?因為喻雪卉那點能治好的傷病他看不上,就喜歡挑戰她這種治不好的。

“醫書我當然是看不懂的。我只管看,不管懂。”姜盞月答。

“你要是真能看懂我這五百多本醫書,你的醫術造詣就已經超過了杏林臺的大部分弟子,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儀景將玉瓷瓶遞給了她,一邊道:“全部服下。”

姜盞月也不問這丹藥是個什麼,直接就都吞了。問也是無用的,儀景只會臭著一張臉,回她三個字,“少廢話”。

“師叔,你說我看懂這五百多本醫術,就能超過大部分弟子。那是不是意味著,就不用留在這裡接受你的醫治,可以自己決定怎麼醫治自己了?”姜盞月服完藥後,問道。

儀景聽得嗤笑了一聲,“你在做夢。”

“氣血雙虧早衰之症。”雖然嘲笑了姜盞月的發言,但儀景還是隨口丟擲一個題。

姜盞月迅速報出了若干個藥方,以及藥方之中所用到的藥材對應的藥理。

儀景神色稍斂,語氣依然帶著隨意與不屑,“玉雪生機丸。”

姜盞月報出了其中對應的藥材份量和所需火候,熬製方法,所治病症以及藥材的藥理和採摘方式。詳盡準確,無一偏差。

“你觀我有何病症?”儀景道。

這個問題就難了啊,和之前那些只靠記憶就能答上的問題不同了。

對於醫修而言,背誦醫術不過是最基礎的,修士們的記性本就比凡人要好,大多都能將醫術倒背如流,差別也不過是花費的時間多少罷了。

難自然是難在運用醫理,真正醫治病患之時,是否還能得心應手。

光是一個診斷病症,便需望聞問切慎之又慎,不容半點差錯,自然是極難的。更遑論治療過程中還有諸多艱難。

姜盞月站直了身體,認真地打量起儀景來。

目光從他清冷的雙眸移到耳廓,顏色偏淺的唇,白皙偏細的脖頸。他身上穿著寬鬆的青衫,不露半分多餘的肌膚,只能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

“讓你看你還真看。”被打量了許久的儀景又不高興起來,手一抬,袖子帶風刺得姜盞月閉上了眼。

這醫修是真的不講道理,看病不好好看怎麼確定病症,他自己給人看病的時候難道都不帶用眼睛看的嗎。

“師叔右手的小指缺了一節指骨,雖以相似材料填補,但看起來仍有細微的不協調。”姜盞月雙眼重新睜開之時,道。

總是輕蔑又不屑的儀景,這一次下意識地往身後藏了藏。

儘管他這個動作做得隱蔽,姜盞月也瞥見了。

如他這般活了幾百年,修為又高深的修士,豈會在意自己缺一截指骨。只能說,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習慣,只可能是他年少時留下的。

“我讓你以醫理診斷病情,你這不算。”儀景道。

“方才只說有何病症,未提要舉出醫理。你若是想聽醫理,我也可以背一背斷指骨會有些什麼症狀。”

姜盞月哪有那個本事,不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方式,她怎麼答得上來。

她看儀景的臉色唇色雙眸,樣樣都挺正常,書裡描寫深色淺色之類的她一律對不上號。這可不像喻雪卉那雙煞白的手那麼明顯。

“小師叔,說話算話。你是化神期大能,可不能上一刻說的話下一刻就不認了。”姜盞月刻意抬出喻雪卉對儀景的稱呼來。

儀景被她喊的“小師叔”三個字激得臉一黑,“好好叫師叔,別加什麼‘小’字。”

“我就算放你回去,也會日日監督你服藥,監督你休養。你以為你走出竹林,就能繼續去闖秘境了嗎?”儀景清楚得很,姜盞月次次都是如此,去趟秘境帶回來一身傷,傷還沒好全就又去秘境。

“知道,我這個月不離開門派。”還有喻雪卉門派小比的打賭要應。

儀景既然這麼說,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姜盞月迅速就出了竹林不再停留。

見她走後,儀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目光凝視在自己分明完好無損看不出任何問題的小指上。

方才雖然打擊她,可他心裡清楚,那該算數的。不借醫理便能說出病症,她只是缺了一些經驗,若給她幾月實踐的時間,醫理不會是難題。

但她是個劍修,那雙眼是看弱點的眼而非看疾病的眼,她註定是劍修,不會成為醫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