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小壞

十月二日，廬州，上午九點，陰轉多雲。

方卓無聊的靠在樹邊，仰著臉數天上的雲彩。

一朵，兩朵，三朵……

“喂，看什麼呢？”虞紅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好大的棉花糖啊。”方卓懶洋洋的說道。

虞紅繞著樹也繞著方卓走了一圈，笑聲就環繞一圈，然後，她也仰頭確認道：“真是好大的棉花糖啊。”

人和人之間的默契有時就在那麼一兩句之間。

這句話是《大話西遊》裡豬八戒一句平淡無奇的臺詞，是至尊寶戴上緊箍咒架五彩雲而來的前奏。

虞紅是個資深影迷，她昨天喝的暈暈乎乎，晚上正好又翻出這部片子看了一遍，臺詞是格外的熟悉，今天一下子從朋友口中聽到，心情都變得歡快。

“嘿嘿，等星爺的新電影上映，我們一起去看啊。”虞紅笑著說道。

“你是在約我嗎？”方卓打了個哈欠，忽然驚奇的說道，“你怎麼戴了頂帽子？”

“呸，約個屁，我們這是純潔的影迷聯誼。”虞紅啐了一口，把帽簷壓低一些，“為了不讓別人注意到我們啊，倒是你的帽子呢？”

方卓用手在頭上摸了一把：“我發茬長出來了，還戴什麼帽子？你別鬼鬼祟祟的，懂什麼叫大隱隱於市嗎？真正的藏匿要光明正大，就像我……”

他往人行道上走了兩步，光明正大的說道：“誰敢抓我？誰敢抓我？誰敢抓我？”

無人應答，也無人來抓。

“神經病啊，趕緊走。”虞紅只覺方卓是在搞怪。

方卓深呼吸兩口，加快的心跳慢慢平穩，嘿，看吧，沒事。

兩人沿著行人道往前，又拐過一個路口，走到一家檯球室門口。

“你會打檯球啊？”方卓想了一下虞紅騎摩托的形象，倒是容易和檯球聯在一起。

“不會。”虞紅老實的搖頭。

方卓納悶：“那你來這幹什麼？大上午的也沒什麼人啊。”

虞紅稍微踮起腳尖往檯球室裡看了看，緊張而又憧憬的說道：“幹壞事不都是在這種地方嗎？古惑仔裡就這樣演。”

“……”方卓無語，“小虞，你還喜歡古惑仔？”

“一般啊，但這樣有儀式感。”虞紅蹙眉，一臉認真。

“服了你了，走，走，去教室，還能在黑板上寫下詳細攻略。”方卓一臉無奈的拽了拽虞紅胳膊。

虞紅撇開：“走就走，別動手啊。”

“不動手我怕你個傻子不走。”方卓嘲諷。

“呵，不知道誰頭髮短的像傻子！”虞紅反唇相譏。

兩人互相嘲諷，一路到了中科大，挑了個沒人的教室。

啪啪啪。

方卓站在講臺上拿黑板擦在桌上拍了拍。

“虞主管，這是你工作上的第一個計劃，暫且命名為‘一附院全攻略’，關鍵人物是孫興群副院長，他行使著一附院的行政權力。”

方卓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名字並畫了個圓圈圈住，沉聲說道：“我這幾天從不同渠道瞭解了下這位副院長，嗯，他有一輛賓士，住在別墅，據說還有好幾套別墅空著。”

虞紅像是在上課般的舉手：“小方總，您是在暗示我什麼嗎？是不是想讓我覺得即便用點手段也不用有心理負擔？”

方卓“咳”了一聲：“我可不是亂說的，醫院裡都傳的有鼻子有眼，賓士車也是我親眼所見。”

“繼續吧。”虞紅不置可否。

“我問了問一附院的領導情況，院長是位老先生，臨近退休，孫興群雖然管了多數的行政工作，但他也有位競爭對手是個更年輕的副院長。”

“這一點或許能用上，你參考參考。”

“目前對於孫院長的輿論戰，需要兩方面，一是要報道一附院存在嚴重的黃牛問題，二是要報道目前的資訊化趨勢以及部委領導的號召，可能的話，只要帶一筆醫療體系即可。”

虞紅不解：“為什麼是帶一筆？全篇都寫不好嗎？”

方卓搖頭：“首先，即便有相熟的記者也很難全按你的意思來，那是人家的飯碗啊。其次，報道的內容都是真實的，真的有號召資訊化建設，真的有這個趨勢，但沒有特意針對醫療體制，就沒法全篇都寫。”

“之所以提一筆是因為他這種搞行政的容易多想。而且，如果醫院和網站真的對接成了，他是可以理所當然的說自家醫院進行資訊化建設，以此當作政績的。”

虞紅思索著點頭。

過了會，她納悶問道：“你怎麼這麼熟練啊？”

“也不熟練，就是咱倆參照著來嘛。”方卓搖頭，“你等我說完。”

他繼續說道：“明著的輿論分為這兩方面，暗地裡我們還得給孫院長上點眼藥，回頭你揣兩千塊錢去找他，請他為剛畢業的大學生安排工作。”

虞紅沉穩的點頭：“明白，然後我們讓記者去採訪他，抖落送禮的事。”

“不，那顯得太刻意了，你呢，第一天去送禮，過兩天再找他說不用安排，把錢給要回來，這個過程稍微潑辣點，吵一吵。”方卓如此說道，“最好還拉開門吵，這樣有不少目擊者，記者就好上門了。”

虞紅聽得呆了：“這……”

“你有問題嗎？”方卓垂詢。

虞紅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沒問題，我是覺得你有點問題……你、你……你太髒了！”

“只是一點小手段而已。我前天瞧見這位副院長了，他面相不好，合該有此一小劫。”方卓平靜的說道，“再說，是我們給他送錢呢，那錢你最後就不要拿回來了，留著給他交別墅的物業費。”

虞紅的心砰砰直跳。

“等等，等等。”女孩從講臺上走下又跳上，“你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收錢的基礎上，他要是不收呢？”

“確實，很多領導是不收陌生人的錢的，得有個渠道，我稱之為‘送禮背書’。”方卓認同。

虞紅松了一口氣，還行，還能再緩緩，好有個心理準備。

方卓繼續說道：“所以，我特意找了個人，讓他詢問了開在醫院一層超市的老闆，問有沒有送禮的渠道。”

“一般來說，能在醫院內部開超市的都有很強的關係，這個純粹就是掙錢的買賣。”

“說來也巧，超市老闆就是孫副院長這條線上的，報人家的名就行。”

虞紅詫異：“超市老闆就這麼直白？沒懷疑？”

方卓從包裡拿出一份檔案，放在桌上，指著它，說道：“我讓那人拿著一份偽造的畢業生簡歷，沒啥懷疑的。”

虞紅怔怔的翻出簡歷，發現上面竟然還貼著照片。

“這……”

這太齊全了……

這壞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