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疼死我了!”

在猛然爆發出一串痛呼哀嚎後,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地面,剛剛還倒地虛脫捂眼打滾的陳逍遙竟奇蹟般爬離地面踉蹌奔跑,在跑到生死不知的少女身前後抱起空靈踉蹌狂奔,連連遠離,儘可能遠離那代表雜音源頭的西裝無臉男,很明顯,木遁確實能有效限制無臉男追擊,但木遁卻無法遮蔽雜音散播,也正因無法遮蔽雜音,所以哪怕螝物已行動受限被樹纏住,然那響徹迴盪的雜音仍時刻影響著他,除非他能短時間跑出百米,跑離雜音影響區域,否則繼續待下去自己可不僅僅是七孔流血眼球爆炸那樣簡單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

跑!透支生命的跑,趁螝物暫時被木遁困住之際有多遠跑多遠,哪怕自己死了,也要在死前將空靈帶離危險區域,還是那句老話,死一個總比兩個全死要強!

結果,有好有壞。

好訊息是,一番踉蹌奔跑下,陳逍遙成功將少女帶離百米,順利逃出雜音影響範圍。

至於壞訊息……

他的體能到此為止,他的精力徹底枯竭。

然後……

噗通。

青年道士倒了下去,在勉強跑出百米距離後身體一軟徑直撲倒,連帶著空靈一起雙雙倒地再無動彈。

這就是凡人的無奈,這就是凡人的悲哀。

任你實力強大花招繁多,但你終究是凡人,凡人總有極限,當極限到達身體支撐頂點的那一刻,哪怕你有毅力支撐,實則你終歸要面對現實,身體不支的殘酷現實。

(完了,死定了,沒想到掙扎到這個份上,臨了還是要死啊,不過沒關係,我盡力了,空靈也盡力了,非是我等實力不濟,而是螝物太強,這他媽儼然就是個比地縛靈還要強悍幾分的怪物啊,死在這種逆天螝物手裡,不算丟人,只是……不甘心,總歸還是有點不甘心啊……)

倒地剎那間,當發現自己連移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後,陳逍遙絕望了,絕望期間思緒亂轉,他不甘心,不想死在即將勝利的前一夜,是啊,畢竟這是列車抵達終點前的最後一場任務,只要能撐過這場任務,屆時團隊便可獲得黃金鑰匙,有了鑰匙便能前往地獄輪迴站,就能親眼看看那傳說中的神秘地方,結果,翻船了,不曾想自己竟然在即將勝利的最後時刻陰溝翻船,竟冷不丁遭遇一隻雖不是地縛靈可實力卻隱隱強過地縛靈的變態螝物,面對如此結果,陳逍遙如何甘心?所以,就算是死,他也註定死不瞑目!

自己的結局是否會死不瞑目陳逍遙不敢肯定,不過,他卻肯定了另一件事,一件剛剛發現的意外變故,是的,就在陳逍遙剛剛萌生出不甘念頭剎那間,他,發現了什麼,看到了什麼,藉助微弱光線,那顆僅剩的圓睜左眼隱隱看到前方跑來一道黑影。

………

陳逍遙倒了血黴,事實上從他進入森林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在走黴運,先是被詛咒機關瞬移傳走,然後第一個遇螝繼而被螝追殺,好不容易拼了老命僥倖逃走,不料沒多久卻又和偶然相遇的空靈一起被螝欺騙,對方以絕對完美的方式偽裝成彭虎,最終騙過兩人。

再然後,他倆雙雙被抓,雙雙在螝物的詭異攻擊下被困精神空間。

這是種包括陳逍遙本人在內所有執行者從未見過的能力,堪稱必死無解的絕殺手段,一旦進入,你便失去了逃跑可能,直到死在精神空間。

所幸關鍵時刻空靈祭出道具,採用靈魂出竅的方式變相脫離精神空間。

原以為逃出精神空間能免於一死,不料螝卻在鬆開兩人後褪去偽裝顯露真身,直接以無臉男模樣釋放雜音進行攻擊,導致好不容易靈魂歸體的兩人再次陷入生死危機,空靈倒是理所當然昏了過去,然陳逍遙可就慘了,為了不讓少女的努力白白浪費,陳道士就這樣在距離螝僅有10米的情況下硬抗雜音使用道術,用目前唯一有效的木遁困住無臉男,然後抱著空靈踉蹌奔跑,結果,他倒了下去,就這樣在勉強跑出百米距離後體能枯竭應聲而倒。

陳逍遙認為自己完了,所以他開始感慨,在感慨自己時運不濟的同時心生不甘,他不想死,真心不想死,非是他怕死,而是他還有兩個願望沒有實現,傳承茅山道門是一方面,但更為重要的是,他不想死在即將勝利的最後前夕,就算是死,好歹也要在死前看看那傳說中的地獄輪迴站不是?

接下來……

地獄輪迴站他是鐵定沒看到,但他卻在幾秒後看到了黑影。

前方,昏暗環境中,一道體格魁梧的人型黑影正奔跑靠近,直直跑向自己和空靈兩人。

體能枯竭不代表大腦枯竭,至少剛剛擺脫雜音影響的他不認為自己眼花,哪怕他僅剩一顆眼睛,可也恰恰是依靠他那顆僅剩左眼,他實打實看清了黑影,目睹那魁梧身影朝自己越跑越近,直至距離接近到一定程度,接著,他看到了彭虎。

光滑的腦袋,高大的身軀,以及那滿是橫肉的兇惡嘴臉!

(草!又來這招,簡直是欺人太甚!)

“呀啊!貧道和你拼了!”

常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眼見來人如此面熟,本該大喜過望的陳逍遙反而大驚失色瞬間絕望,然後在光頭男剛一抵達身前的那一刻灌輸精力奮起一搏,用最後殘餘力氣猛然躍起抬掌便拍,在罵了句不甘髒話後徑直拍向彭虎面門!

結果……

啪!

猛然揮出的右手被光頭男一把抓住,旋即換來對方狠狠一句惱怒喝罵:“靠!你小子瘋了?拼你大爺啊,趕緊跟我走!”

(嗯?)

原以為對方會在抓住自己後直接故技重施在貼額頭,不料光頭男卻沒有如預想中那樣再次將自己拖進精神空間,反而在怒喝一聲後隨手架起自己,接著扛起空靈拔腿就跑,就這樣帶著兩人急速狂奔,徑直朝雜音相反方向越跑越遠。

噠噠噠噠噠。

此刻,目睹著身側彭虎火急火燎,又見男人那滿是冷汗的眉宇腦袋,移動期間,陳逍遙困惑了。

(怎麼回事?明明重新抓住了我們,而這次我倆也已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既然如此,那為何沒有發動攻擊?為何沒有攻擊我和空靈?難,難道說,這次的彭虎是……)

………

時間悄然流逝,環境逐步更改,白天就這樣在遊蕩亂走中過去,直至夜晚降臨黑夜迴歸。

靈異任務第四天,時間,0點15分,森林某區域內。

地面堆積成丘的樹枝在火焰覆蓋下發出噼啪輕響,帶來溫暖的同時帶來光明,哪怕這種光明僅能照亮現場部分割槽域,但對周冰冰而言已經算得上難能可貴了。

火光映照下,周冰冰臉暇通紅忙碌不休,為了能讓火焰燃燒長久,女人不時拿起樹枝放入火堆,身側則同樣坐著一人,一個男人,一名佩戴金絲眼鏡的斯文男子。

藉助火光照明,趙平正面無表情低頭注視著,注視著手中兩張卡牌。

定睛細看,就見兩張卡牌分別印有不同數字,其中一張印刻著阿拉伯數字1,另一張則印刻著阿拉伯數字6。

(白天雖尋找無果,不過倒也能肯定了詛咒沒有撒謊,森林裡確實存在卡牌,唯獨不易尋找而已,畢竟森林面積實在太大,想要在偌大區域內找齊8張確實難度較高,好在森林裡並非僅我一人,按照機率推算,其他人應該也或多或少有所收穫,要是以這種方式計算評估的話,目前執行者大概以收集了4至5張左右。)

正如以上所思考琢磨的那樣,趙平正大腦運轉獨自盤算著,在早早明確了個人意圖後將所有精力集中於卡牌收集,說是如此,實際同樣如此,為了能儘早完成任務迴歸列車,眼鏡男竭盡全力,自打昨晚救下週冰冰開始,兩人便結伴而行四處搜尋,在完全放棄尋找同伴的前提下只顧卡牌無視其他,不否認趙平盡了全力,幾乎每過一處都會認真尋找標出記號,但可惜的是,沒有,什麼都沒有,也就是說繼當初森林邊緣獲得1號卡牌和前久後無意中發現的6號卡牌外,找了整整一天,至此再無收穫。

面對此等結果,加之時間也以步入任務第四天,漸漸的,趙平感受到了不安,在明明任何危險都沒有發生的情況下終止移動停下休息,接著在周冰冰滿是驚訝的目光中收集樹枝聚堆取火。

果然,當親眼目睹眼鏡男明顯至極的取火動作後,周冰冰茫然了,原因很簡單,基於天氣太冷正逢冬季,事實上早在和趙平結伴而行起周冰冰就一直對取火心存執念,是啊,太冷,實在太冷了,哪怕天空沒有下雪,可那遍佈於森林各處的薄霧寒霜仍非尋常人能夠忍受,可想而知,尋常人忍受不了,本就體質偏弱的周冰冰又如何能長期強忍?移動期間,周冰冰冷顫頻繁越走越冷,每當短暫休息時女人總會建議引火取暖,意見倒是合情合理,不料每次都被趙平拒絕,被眼鏡男毫無理由嚴詞拒絕!

憑啥不讓點火?

這是在得到男人拒絕後周冰冰腦海由然頓生的想法,不否認她曾多次詢問對方理由,然遺憾的是男人根本就不理她,直到追問次數逐漸增多,男人才隨口撂下句不算合理的回答:

“點火容易引發火災。”

得到這種回答,周冰冰頓時氣炸了,這算是什麼理由?就算在天乾物燥的森林引火取暖確實存在一定安全隱患,可問題是在場兩人終究不是健忘症患者啊,你就不能在臨走時將火滅掉?

所以很自然的,周冰冰當機立斷進行辯駁,結果不辯駁還好,剛一辯駁,眼鏡男卻直接甩給她這麼一句話:

“要點火取暖你自己點吧,在下先行告辭了。”

懷揣著滿心委屈,終於,完全沒膽獨自一人的周冰冰最終妥協了,沒辦法,不妥協不行,誰讓她只是個新人?而早先那番差點被螝殺死的經歷更是時刻刺激著女人,每每回憶此處,周冰冰總是汗毛倒豎一陣後怕,繼而下意識撫摸臉暇傷口,撫摸繃帶下那隻在夢中被螝切掉的耳朵。

由於再也不願像當初那樣獨自一人,無奈之下,周冰冰只能妥協,至此緊緊尾隨趙平,而同樣的,眼鏡男亦是她目前唯一的仰仗依靠。

可,為什麼?

當時間來到夜晚,當再次進入午夜凌晨時,早先還堅持安全絕不點火的眼鏡男卻在休息時主動收集樹枝主動點火取暖?

這……

周冰冰這下是徹底不懂了,她當然詢問過眼鏡男為何出爾反爾,可男人給予回答是:

“你難道不希望點火取暖嗎?”

老話說無利不起早,世間也確實沒有無緣無故莫名發生的事,很多時候人在做某些事情時往往有其個人意圖,這個道理何飛懂,程櫻懂,彭虎懂,或者說但凡資深者就沒有誰理解不了,哪怕是身為新人的周冰冰也一樣理解通透,但是,她卻必須接受,因為她確實很冷,冷的厲害,果然,面對趙平那擺在眼前的言語反問,雖說心下不解,可週冰冰終歸欣然接受,繼而搭手幫忙共同點火。

時間繼續流逝,兩人仍在靠火,感受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溫暖,周冰冰狀態恢復,在烤火吃了些麵包後稍顯愜意,唯一不解的是……

身邊,這名叫趙平的男人自始至終沉默不語,就這麼拿著卡牌反覆端詳。

不知是好奇促使還是對男人狀態疑惑加深,見對方長久不理自己,待往火堆扔完兩根樹枝後,周冰冰小心謹慎張口呼喚道:“喂,趙前輩,趙前輩?”

“嗯?”

原本低頭不語貌似沉思的趙平被女人拉回現實,尋聲抬頭定睛凝視,就見周冰冰正用坎坷目光盯著自己,見狀,趙平不明所以隨口詢問道:“什麼事?”

見眼鏡男抬頭應答,躊躇片刻,周冰冰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提出問題,說出了她那壓抑以久的個人擔憂:“額,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咱們何時才能集齊8張卡牌啊?畢竟打從進入森林到現在,三天過去了,時間也已進入任務第四天……”

說到這裡,指了指身側揹包,女人繼續道:“我剛剛數了下,咱們的食物不算多了,按照目前消耗,在這麼下去你我估計撐不到最後一天。”

周冰冰的擔憂不無道理,所言情況亦全是實情,誠然來時大夥兒的確各自攜帶了飲水食物,但問題是這些食物並不足以讓人堅持太久,至少撐不到任務結束,假如在這麼繼續下去,預計再過一天,食物便會消耗殆盡,而一旦沒了食物作為補充,屆時他倆就只能餓著肚子尋找卡牌,可以想象,在沒有食物作為體能補充的情況下四處遊走搜尋卡牌,相信用不了多久兩人便會徹底累趴。

這是周冰冰目前最為擔憂的問題,有此提問的理由亦無非是提醒趙平趕緊想辦法,提醒男人想辦法集齊卡牌的同時順帶給予暗示,暗示對方如實在找不到,你好歹也要為自己留條後路吧?

後路是什麼?很明顯,那就是趁早離開,趁食物還有少量剩餘時當機立斷脫離森林!

不錯,別看周冰冰膽小如鼠,可她終究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孩,作為一名因勾搭公司少總從而在現實中風光無限的女人,說周冰冰沒有手段心機估計連傻子都不信,毫無疑問,周冰冰有自己的心機,或者說她從頭到尾就沒有對尋找卡牌抱有任何希望,她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離開,想盡辦法離開這片百分百有螝存在的恐怖森林,意圖倒是清晰,然可惜的是她不敢落單,自打經歷過昨晚那場險死還生後,女人就已經徹底膽寒,繼而把身前這名叫趙平的資深者當做了最大依靠,有人陪伴固然是好,但問題是趙平不想走,男人似乎早就打定主意不找齊卡牌誓不罷休。

眼見男人和自己的意圖截然相反,於是,憑藉個人心機,周冰冰開始曲線救國,在不敢直接提出離開森林的前提下轉而旁敲側擊頻頻暗示,試圖給男人施加心理壓力,就好像此刻那樣,女人以食物所剩不多為由頭再次提醒,雖明面上張口閉口不離蒐集卡牌,實則卻是在暗示對方,於其尋找那全憑運氣才能遇到的卡牌,不如更改計劃選擇撤離,縱使早已迷路也沒關係,只要一直朝某個固定方向直線行走,屆時總能離開森林,另外她這麼做除暗示外,內中還有另一層意思,簡單來講可理解為自保!

記得抽籤時,那名叫程櫻的女性資深者曾警告過所有人,無論抽籤結果最終如何,誰都不能反悔,誰敢反悔她就殺死誰,基於職場歷練已久的看人眼光,周冰冰確信程櫻沒有撒謊,或者說那名能散發殺氣的漂亮女生確實有能力說到做到,至少對新人能做到毫不手軟殺伐果斷,假如自己單獨一人退出森林,屆時程櫻十有八九會拿她開刀,用她這條命來給其他新人殺雞儆猴,也就是說程櫻鐵定會殺自己,可……

如果,如果陪自己一起脫離森林的還有趙平呢?

有眼前這個同為資深者且在團隊裡地位亦貌似頗高的眼鏡男子在,程櫻還能不能做到殺伐果斷呢?

沒有錯,這就是心機,這就是周冰冰真正意圖!

目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想盡辦法影響對方,優先讓眼鏡男深感壓力被迫放棄,然後以此人為依託堵住程櫻的殺人打算,只有這樣,自己才能真正意義上獲得安全,毋庸置疑,到現在為止,周冰冰依舊認定只有森林極度危險,所做一切亦統統是為了離開森林。

至於趙平……

聽過女人那滿含擔憂的真實陳敘後,男人不為所動,只是以滿不在乎的語氣點頭回應道:“嗯,你說的不錯,食物確實減少了,撐到最後的可能性也非常渺茫,但省省吃還是可以的,期間說不定能多收集幾張卡牌,在加上其他人蒐集的卡牌數量,或許還有希望。”

“希望?可你說的也僅僅只是希望啊,你確定其他四散各處的人一定能像你這樣找到卡牌?萬一其他人一張沒找到該怎麼辦?萬一真實情況僅有你一人手裡有兩張卡牌呢?”得到男人樂觀回答,周冰冰頓時急了,忙緊隨其後出言駁斥,直接用惡性猜測回應了對方樂觀猜測,所言所語言辭切切,幾乎找不到一絲邏輯漏洞。

接下來,趙平不說話了,待聽完身邊周冰冰的辯駁回應後雙目微眯,繼而用饒有興致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女人,直到看的周冰冰莫名其妙,男人才在端詳片刻後抬起右手,先是扶了扶鼻樑金絲眼鏡,而後轉移話題,朝周冰冰說了若有所指的句話:“周小姐,你貌似對你我的目前處境非常在意啊,還是說你有某種打算?”

(他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他看出了我的真實意圖?不,不可能,我從頭到尾就沒提及過離開森林,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猜出我的真實用意,還是說,他在試探我?)

“咦?趙前輩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還有你剛剛說的‘打算’是指什麼?”

多年的職場經驗讓本就頗有心機的周冰冰具備了優秀表演天賦,見眼鏡男話中有話,女人果斷裝傻,直接以茫然表情提出反問,然後,趙平笑了,在觀察完周冰冰那幅任誰看都看不出絲毫作偽的迷茫反應後嘴角微揚,接著手指身下,指著正並排而放的兩個揹包說了句話,一句在周冰冰聽來純屬安慰的話:“放心,兩個揹包的食物加在一起,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