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邶國,能做到一州知府的人。

至少也是個兩榜進士的文憑。

智商線上,且還不低。

持續不間斷的審訊,直到到當晚子時(夜11:00)。

總算是篩選出了一些有用的資訊來:

比如,喻老二等四個獄卒,前天夜裡去過甲字七號間。

還輪了四個婦人,並致其中兩人自殺未遂。

又比如。

那個長得最美的豬肉西施。

不僅在當晚安然無恙。

人家第二日還用了一個金手鐲,就請灶房婆子幫忙給蒸了五百個雜麵饅頭。

這是一個傻子能幹出來的事?

更奇葩的是!

一場群架下來,二十幾個世家媳婦子將自己往瘋婆子的形象上裝扮。

甚至還把屎尿塗了一身。

她們為的又是什麼?

趙知府陰沉著臉,看著手裡的這些情況匯總。

當豬肉西施跪在他跟前,也沒得到他一個和顏悅色。

他的聲音,冷冷的從牙齒縫裡擠出來:

“甘氏,本官問你,你昨夜丑時在作甚?你可想清楚了,要是有半句謊話,本官就要讓人打你板子!你肚子裡的孩子,十個大板子下去就保不住了!”

甘明蘭學著原主說話的神情,直愣愣的回到:

“本官大人,我昨兒夜裡買了好多饅頭,婆婆相公和兒子還餓著肚子呢,要給他們吃饅頭。”

“那你買的饅頭呢?”

“不知道!我睡了一覺醒來,饅頭全都不見了!本官大人,我要告她們,她們偷吃了我的饅頭。”

“呵,五百個饅頭,那二十幾個婦人一個晚上就給你吃光了?”

“她們兩天兩夜都沒吃東西了,都說餓得能吃下半頭牛!”

她那一副我可沒有說半句慌的眼神,直直的盯著趙知府,還使勁的點了點頭。

趙知府只覺得腦子突突的疼:

你說她傻吧,你問什麼人家答啥,從表情裡看沒有一絲心虛的樣子。

要說她不傻呢,她能當別人誇張的話當真話來聽。

還一口一個本官大人,本官都要被她氣笑了。

要不是顧忌她是個孕婦,都忍不住要對她上刑了。

趙知府揉了揉突突的太陽穴,咬著牙接著問:

“你不是買了五百個饅頭麼,怎麼一個都沒吃呢?”

對方一聽他這句話,就懊惱的猛拍自己的腦袋,臉上的神情滿滿的肉痛:

“氣死我了,要是知道饅頭會被她們偷走,就是把肚子撐破也要再多吃幾個的!”

趙知府看了都只能感嘆一句:傻人有傻福。

喻老二讓那煮飯婆子辦的“好事”,包括馬齒莧的功效,早就被趙知府給問了出來。

之所以篤定甘明蘭沒有吃饅頭。

就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以她白日裡吃了那麼幾個大饅頭的飯量,沒道理看見五百個饅頭不動嘴啊。

想到這裡,趙知府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放肆,你居然敢轉移話題,本官問的是為什麼你拿到饅頭沒吃!”

“本官大人,那個婆子白日裡可給了我半筐呢,我藏了一半起來!昨夜吃的就是這個,新買的要留給婆婆和相公他們。”

“你還怪孝順的!”

甘明蘭挺了挺胸脯:

“我爹說,嫁人後就要孝順公婆,公公早逝,我只好把公公的那份孝順一起給婆婆了!”

趙知府:“......”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女人,又起了一個新話題:

“聽說前頭夜裡,有幾個人想欺負你?”

“他們沒欺負我,他們欺負文軒媳婦兒!本官大人,為啥做了壞事的人不被抓起來打板子呢?我相公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地薯。”

趙知府:“......”

問了一盞茶的功夫,啥有用的訊息也沒問出來。

還接了一樁五百個饅頭盜竊案!

在審問起甲字七號囚室其他婦人的時候,趙知府只覺得自己的仕途岌岌可危。

“青天知府大老爺,民婦要狀告那四個獄卒玷汙了我!

民婦夫君區區學子的身份無足重輕,但我親爹是青山書院的夫子!民婦懇求青天大老爺為民婦做主!”

青山書院在大名府,除了官學可是名聲最響的書院了。

朝廷裡有幾個三品大官,就是出自於青山書院的。

地方官的除了怕民變,就怕這種能直達天聽的讀書人了。

趙知府神色肅穆:

“本官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事,稍後自然會派人查證,若情況屬實必定為你等做主。

不過,昨晚的值夜室裡出了一樁命案,死了七個獄卒!你們囚室昨天夜裡可有什麼異常?”

只見那婦人猛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語氣裡說不出的激動:

“青天大老爺,那四個欺辱過民婦的畜生死了嗎?這是哪個英雄好漢出的手?”

趙知府嘴角直抽抽,遺憾的告知她:“喻二等人昨夜沒有值班!”

跪在地上的婦人,氣得雙手捶胸:

“那幾個天殺的,死得怎就不是他們幾個呢!

好漢啊,下回你可認準點吧,他們長得可好認了。

一個身高有七尺,一個瘦得根麻桿一樣,還有一個身量不足婦人高,最壞的就是那個二百斤的胖子了......”

趙知府恨不得堵上這個婦人的嘴。

再死幾個人,他頭上的官帽就要不保了。

想到後日一早,這群人就會被流放。

說不定,青山書院的山長就等在外面。

他決定將喻二幾個先關起來,堅決不讓人抓住把柄。

普通的囚室現在很危險。

連天窗都沒有,耗子都進不去的死囚室,總該是安全的吧?

這麼想著,趙知府也是這麼安排下去的。

在親自審訊完甲字七號囚室的所有婦人後,他步履沉重的離開了審訊室。

一個個的,真當他是青天大老爺。

左家那個嫡系少夫人,隻字不提自己被玷汙一事。

居然口口聲聲為左家家主喊冤!

歷數左家為樂元縣鋪了多少條路,架了多少座橋。

簡直是不可理喻。

皇帝金口玉言定下來的“資敵罪”!

主犯都認罪伏法了!

他一個小小的正五品知府,還能為他家翻案不成?

但凡眼睛不瞎的,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朝廷如今的吃相,不是一般的難看。

趙知府抬頭看天:

明明是豔陽高照,卻覺得渾身冰涼。

這個朝廷,它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