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顧啊,我讓我愛人幫你打聽過了,你家那口子啊,在部隊的表現非常好。”

“不管是上戰場,還是日常訓練都衝鋒在前。”

“人也優秀,基本上沒有受過太重的傷——”

所以呢,需要被人“救命”的時候,也幾乎沒有。

蘇大姐答應幫忙的半個月後,就給了顧傾城回信兒。

她斟酌著措辭,緩緩說道,“或許,是他休假的時候,在外面遇到了危險——”

說到這一節,蘇大姐趕忙補充道,“對了,我愛人打聽到,五六年前,你愛人休過為期一個半月的探親假。”

五六年前?

而不是六年前?

一個半月的探親假?

不是十天!

要知道,原主當年跟常愛國結婚的時候,常愛國相親、結婚加上來回路上的時間,也就統共用了不到十天。

所以,這一次的休假,一定不是結婚那次。

顧傾城暗自忖度著。

禍水也積極的幫忙分析:“一定是鄭敏那邊出了事。”

“哎呀,陛下,按照您推測的時間,那個時候鄭敏應該快生了,而高考在即——”

鄭敏放著家裡人不說,直接找上了早已結婚的常愛國。

常愛國呢,果然是有求必應的萬能男二,結婚都沒有休多少假,卻又用了一個月去給鄭敏收拾爛攤子。

“蘇大姐,謝謝您!您能再幫我一個忙嘛,我想知道愛國休假的時候,去了哪兒。”

顧傾城聲音溫柔,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波動。

蘇大姐也沒有多想。

她就只當顧傾城是真的想要知道“恩人”的情況。

再說了,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這年頭雖然沒有聯網、也沒有實名制。

但,出行需要開介紹信啊。

買火車票什麼的,也需要介紹信、工作證等等一系列的證明。

只要稍稍查一查,就能查到大概的情況。

“沒問題,我幫你問問!”

蘇大姐答應的非常乾脆。

小顧可不只是接生婆,還會針灸、按摩,許多在醫院都處理不了的問題,她都能想辦法緩解。

這,妥妥就是民間神醫啊。

能夠結交這樣的人,為此而幫點忙,絕對是值得的。

又過了幾天,顧傾城調配了一些調理身體的藥,親自給蘇大姐送了來。

蘇大姐滿臉堆著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可巧你就來了。”

“你那個事兒啊,我幫你打聽清楚了,常愛國去了C市,他還去了C市的醫院——”

說到這裡的時候,蘇大姐停頓了片刻。

她看了眼顧傾城那赤誠、單純的模樣,眼底閃過一抹憐憫。

唉,這個傻女人喲。

滿心滿眼的只有丈夫,可她那個丈夫呢,披著人皮不幹人事兒。

說什麼救命恩人,結果呢,就是有了別的女人。

跟那個女人在C市進進出出的,儼然就是一對小夫妻。

當然,起初蘇大姐也只以為他是為了報恩。

但經過仔細打聽,才知道,根本就沒有“救命”這麼一回事兒。

那個女人是C市農村的一個知青,單純的就是去市裡生孩子。

從住院到生產,再到隨後坐月子,都是常愛國忙前忙後的幫忙。

因為請託了戰友,而常愛國的戰友,也是蘇大姐愛人的戰友(屬下)。

所以,只要稍稍打聽,蘇大姐就得到了非常靠譜的訊息。

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個女人在醫院生完孩子就出了院。

人和孩子都好好的。

而按照小顧的說法,常愛國的恩人,可是為了救他而丟了性命啊。

蘇大姐確實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但當她確定常愛國撒了一個謊之後,就真的很難再相信這個人。

且蘇大姐活了四五十年,在婦聯幹了二十多年,什麼樣的牛鬼蛇神都見過。

社會上的種種奇葩、極品,她更是常年打交道。

尤其是最近四五年,高考恢復,知青回城……哪怕小小的縣城,也天天上演各種狗血大戲。

拋妻棄女、拋夫棄子,夫妻反目、骨肉相殘。

人性的複雜,生物的多樣性,在現實面前展現得淋漓盡致。

對於某些陰暗,蘇大姐只是聽到相關細節,就能推測出真相——

常愛國不當人,還把原配妻子當傻子!

蘇大姐自己就是正妻,自然要站在正妻這一邊。

只是,到底只是她的某些猜測,沒有百分百的證據,蘇大姐也不好亂說。

她只能將自己查到的內容,都告訴了顧傾城:“常愛國去了C市市醫院的產科,一直照顧一個叫鄭敏的產婦。”

“鄭敏在C市坐完月子,便去參加了十二月份的高考。”

再多的話,蘇大姐沒說。

顧傾城卻彷彿已經聽明白了。

她臉色變得慘白,眼底滿都是不可置信。

好看的嘴唇微微抖動,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可又不願意相信。

最後,她慘然一笑,“果然是她!鄭敏!”

“哈哈,明明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卻非要說什麼恩人。”

“我也傻,他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我還——”

說著說著,顧傾城的淚水已經悄然流了下來。

感受到臉頰的涼意,顧傾城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她趕忙捉著袖子,擦了擦眼淚,擠出一抹笑,對蘇大姐說道:“蘇大姐,謝謝您!”

“那什麼,我、我下午還要出診,就、就先回去了!”

蘇大姐看到顧傾城這副模樣,愈發同情了。

她趕忙擺擺手,“快去吧!”

眼見著顧傾城起身,起身的時候,雙腳發軟的險些站不起來,蘇大姐滿眼的不忍心。

雖然自己覺得不太合適,可她還是沒忍住,輕聲的勸了一聲:“想開些,你有手藝,又有孩子,就算離了男人,也能過下去。”

作為老婦聯,蘇大姐原本是習慣了勸和不勸離。

但,那也是有原因的。

在他們這個小縣城,大多數的妻子都是家庭婦女。

即便有工作,也因為孩子、家庭等原因,收入遠遠不如丈夫。

一旦離了丈夫,很難生存下去,更不用說養活孩子了。

所以,哪怕夫妻鬧得不可開交,哪怕妻子捱打受委屈,最終也只是“調節”。

蘇大姐有時候實在看不下去,都想主動勸妻子離婚。

可鬧到最後,妻子居然是先屈服的那一方。

蘇大姐呢,原本是好心,卻落得個裡外不是人的下場。

次數多了,蘇大姐也就不願多管閒事。

但,這一次,對上顧傾城,蘇大姐卻“破例”了。

一來,小顧是真的可人疼。多善良、多賢惠的一個女人啊。卻被個混蛋如此欺負。

二來,小顧可是有獨門手藝的人。

別說在他們這個小縣城了,就是去了省城,也是能靠著手藝吃飯。

離了男人,小顧照樣能活,興許還能活的更好。

即使如此,那為什麼還非要留下來,讓那對狗男女噁心自己?

是的,狗男女!

蘇大姐已經認定鄭敏是常愛國的姘頭,她的孩子,則是常愛國的私生女。

因為哪怕是蘇大姐這樣見多了人間奇葩的老婦聯,也想象不到,世間還有“深情男配”這種物種。

這都已經不是接盤的冤大頭了。

畢竟人家接盤俠終究還是得到了女神這個人。

而常愛國呢,幫了忙、養了孩子,卻連女神的一個頭髮絲都沒有摸到。

蘇大姐到底還是受到了時代的限制,不知道深情男配的存在,也就無法理解。

她更傾向於常愛國跟鄭敏有一腿,所以他才會忙前忙後的照顧,才會把孩子抱回家,還當成小祖宗般供著。

那個鄭敏呢,也不無辜。

自己生了孩子,還任由男人抱回家讓原配妻子去養,她卻拍拍屁股,裝成純淨無暇的小姑娘,跑去京城讀大學了。

她確實沒有主動做什麼,一切都是常愛國的操作。

可她心裡就真的不知道,這樣的做法,對於原配妻子來說是何等的不公平,又是一種近乎羞辱的欺凌?

蘇大姐也是做正妻的,還曾經做過二十多年的軍嫂。

只是稍稍套入一下“顧青青”的遭遇,她就氣的幾乎要暴走。

不過,蘇大姐到底還有理智,人家小顧已經夠傷心、夠絕望了,她決不能再“火上澆油”。

勸一句“離了他也能過得很好”,就已經是交淺言深了。

若是說的太多,就不是關心,而是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嫌疑。

“……蘇大姐,您說的我都明白!”

顧傾城深吸一口氣,彷彿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站穩了身形,微微欠身,朝著蘇大姐鞠了一躬,“大姐,謝謝您!”

她這話,既是感謝蘇大姐的這句發自真心的勸說,也是感謝人家的兩次幫忙。

“哎呀,不客氣!不客氣!”

顧傾城這般珍重,反倒弄得蘇大姐有些不好意思。

她趕忙起身,扶著顧傾城的胳膊,一邊繼續勸慰,一邊送她出門。

“嗯!我都懂!您放心,我會好好考慮的!”

顧傾城乖乖點頭,一副非常聽勸的模樣。

送走了顧傾城,蘇大姐站在家門口,愣了許久。

“怎麼站在門口?看什麼呢?”

蘇大姐的丈夫回來了,從單位小吉普下來,拎著個黑色的公文包,抬眼就看到了自家媳婦。

他不禁好奇的問了一句。

蘇大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免有些心慌意亂。

定睛一看,嚇到自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丈夫,蘇大姐華麗麗的遷怒了——

“喊什麼喊?想嚇死我啊!”

“哼,男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罵完這句話,蘇大姐轉身就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