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功面露惱色。

他覺得自己才說了這麼幾句話,蘇四衛就有這麼長的話頂自己,簡直就是不把他馬成功放在眼裡。

只是一想到蘇清風還有把柄在他手裡,與牛棚裡的人交往過密。

這可是一顆大雷,只要他能緊緊握在手裡,蘇清風一家,還不是隨便拿捏。

馬成功一想到蘇清風背後,那些領導之間的關係往來,心頭就一陣火熱。

要是他能借著蘇清風的關係,打入這些領導圈子了,只怕買賣還能做的更大,更遠,更穩妥。

馬成功心裡面盤算著,只覺得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唯一心裡不舒坦的,就是家裡那個總是拉著苦瓜臉的娘們,和一大一小的逆子逆女。

他找了個位置,就坐了下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喬荷就坐在他的正前方。

與村裡一般婦女,冬天裹著大棉襖,顯得虎背熊腰的不同,喬荷的衣服,似乎被特殊裁剪過,顏色依舊是她喜歡的雪青色,麻花辮子梳到背後,但略有些鬆散,多了一股別樣的韻味。

馬成功從後邊,只能看到她烏黑的長髮,以及一小半邊的側臉,像是白玉一樣,細膩無暇。

趁著旁邊黑魆魆的,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喬荷好像注意到了馬成功的目光,轉過頭來,眼波流轉間,衝他笑了笑一下,而後又迅速轉過頭去,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見到這一幕,馬成功有些口乾舌燥的吞了下口水,心癢難耐地同時,又低低地罵了句“騷娘們”。

這娘們的招數對上男人,簡直就是無往不利,好像會勾魂一樣,難怪在農村裡,一個人生活,還能過得有滋有味,甚至養出了這狐狸精似的白膩肌膚。

眼看電影就要開始了,蘇清風也不吃爆米花了,收拾收拾,就跑去看電影了。

今天看的電影是《地雷戰》,甭管看沒看過,這個年代看電影嘛,看的更多的不是電影,是一個熱鬧的氣氛。

就見蘇四衛拉著蘇清風走,沒有往家裡佔得位置上走,反而繞了個圈,找了棵樹,三兩下地爬上去,然後就硬催蘇清風上來。

蘇清風有點不想上去。

不是,你好好的位置不坐,跑到這裡,爬上樹看電影,這是有啥毛病啊?

面對蘇清風的質疑,蘇四衛瞅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懂啥?這才是氣氛!看電影的氣氛!”

蘇清風犟不過他,扛著一袋爆米花,就爬上樹,結果上來一看,好嘛,幾個皮小子也藏在這地方。

其中黎景和虎頭赫然也在其中。

虎頭還比較羞澀,但是黎景的臉皮厚度,堪比城牆,眼見蘇清風還“貼心”地帶了零嘴,他毫不猶豫地搶過去,從裡面拿起一顆,吧唧吧唧嚼起來,還開始評價:

“這味道不行啊。叔,應該是你做的吧?蘇清風的水平比伱好,哈哈,他給我做過,你還不知道吧?”

蘇四衛露出一個笑容:“小黎啊,你知道烏龜為什麼活得久嗎?”

黎景一愣,問這個幹啥?

但他還是接話道:“為啥?”

蘇四衛微笑:“因為王八不叫喚。”

黎景摸了摸頭:“叔,你這聲王八,應該是在罵蘇清風吧?”

蘇清風捅了一下他的腰,“是你個鬼,電影開始了。”

最後一句話,就像是按下了一個開關,樹上的聲音頓時沒有了。

蘇清風看著黑白的電影,也覺得津津有味。

只是虎子突然湊到他身邊,壓低嗓音:“清風哥,你看馬成功他在幹啥啊?”

這段時間,虎子因為加餐,被蘇清風有意補充了許多維生素A,在大晚上也不會看不清人,再加上小孩眼神亮,一眼就看到馬成功那邊的貓膩。

蘇清風有體質加成,看得更清楚,只看了一眼,他就皺起眉頭。

這都是什麼東西?

就見馬成功趁著人多,與前面的喬荷捱得極近,手上還在那亂摸什麼,好在周圍的人,都被難得一見的電影所吸引,又是黑漆漆的一片,壓根沒多少人注意到馬成功。

實際上,喬荷也在心底暗罵。

馬成功的大膽,是她完全沒有料到的。

只是現在就拒絕馬成功,就怕到時候他會威脅自己,別弄得魚死網破了。

連帶著她現在也上下兩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喬荷就算撩撥過很多男人,但此刻一顆心也慌亂地砰砰直跳,連帶著放在膝蓋上的手,也變得冰涼一片。

然而就在這時候,異變陡生。

“馬成功,你賺了點,人前人五人六的,在那可勁裝犢子還不夠,還想著私底下玩寡婦是吧?家裡面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這一套可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這日子你要是還想過下去,那就別想著在外頭玩得花!要不然,這日子大家都別過了!”

縱然電影的聲音再響,但是這時候,曬穀場上的大部分人,還是將目光,放在了馬成功和喬荷身上。

喬荷臉漲得通紅,神色還有幾分沒有褪去的羞意。

一時之間,曬場上的結婚男人,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神帶上了些許意味深長。

沒結婚的姑娘,更是被家裡長輩拉到身前,捂住眼睛,甚至還恨不得多長几雙手,捂住家裡姑娘的耳朵。

生怕這種汙糟事,玷汙了未婚姑娘。

至於小子們,那稍微寬鬆一點。

是而不少小子都炯炯有神地看向矛盾的集中點。

馬成功和馬立剛兩人身上。

見馬立剛嘴皮子利索,就差一口一個姦夫淫婦,然後把老爹送到公安去。

馬成功見周圍人都看向他,倒是沒有那麼害怕。

馬立剛是他兒子,就算再怎麼衝他叫嚷,總也不可能把他送到公安去。

而且據他所知,村裡面那麼多人,都和喬荷發生過關係。

要是真把他和喬荷送到公安,那豈不是村裡的人都遭殃了?

大隊長和村支書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想到這裡,馬成功心中一穩,多了幾分有恃無恐。

只是看向馬立剛的眼神,還是多了幾分不善。

他大步向前,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掄圓了手臂,一個重重的巴掌,直接扇在了馬立剛的臉上,同時怒喝道:

“誰給你的膽子,來管你老子的事情?這世上只有當爹的數落兒子,哪來的兒子罵爹?我看你是倒反天罡了。”

倒反天罡,還是馬成功當初和那些人吃飯的時候,學會的詞。

他那時候一聽,就覺得這話像是文化人才能說出來的。

因此細細問了意思,記在心底,今天天時地利人和,他剛好把這詞說出口。

村裡人雖然不知道這最後一個詞是什麼意思,但是結合前面的話,也大致聽懂了。

見這裡鬧得不可開交,好好的看電影,現在都變成了馬家的破落事,大隊長和村支書都皺起眉頭。

眼看著馬成功那副乍然有錢,猖狂得志的樣子,他們倆就覺得事情棘手。

更別說這次事情,還涉及喬寡婦,真要牽扯下去,只怕又是一樁樁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的事情。

本來喬寡婦的事情,已經夠複雜了,再添上個馬家,只怕是嫌火燒的不夠旺,又往火堆上澆了一勺油。

那邊公社裡放電影的隊伍,早就不想要看電影了。

對於別人來說,新鮮生動的電影,他們卻早就看得想要反胃。

反倒是馬成功和這個寡婦的事情,更令他們好奇。

尤其是那個小男孩,兒子罵爹,嘿!這多稀奇!

馬立剛被刪了一巴掌,繃著臉,揚著下巴,愣是沒有紅眼哭鬧,反而又是一頓罵:“得,如今一巴掌也打了,要不你登報,跟我斷絕父子關係算了。橫豎您以後再有錢,我也不花您一分子兒。”

“到時候,您走您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您趁著還能生的時候,乾脆把寡婦娶了,多生幾個兒子,就當我這個畜生死了算了。咱們父子一拍兩散。”

“省得再看見您給女人花錢,那是一把一把的。給我這個兒子交學雜費,假假咕咕,半天從口袋裡都掏不出一個子兒來!”

這一連串話下來,馬成功臉都快綠了。

要兒子,還是要姘頭?

這似乎是個問題。

私心裡,馬成功就算再怎麼罵這個腦後生反骨的兒子,對於他來說,更重要的肯定是兒子。

在他心底,兒子是用來傳宗接代的,是他老馬家的根子。

而喬荷,只不過是見色起意,再加上各取所需而已。

只是現在在那麼多人面前,馬立剛把話說得那麼難聽,馬成功本身又是個愛面子的人,一時下不來臺,兩人就在那僵持著。

喬荷只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想要鳥悄著走人,同時心底又隱隱後悔,主動招惹了馬成功。

誰料到她還沒走出人群,就感受到身後又一陣大力傳來。

臉上一陣劇痛,隨後半張臉都覺得發麻了,甚至喬荷還能感覺都愛,自己的臉頰在迅速腫脹。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蔡小琴。

她跳著腳,嘴裡罵著不乾不淨的話,像是什麼“女表子”、“離不開男人的騷貨”、“天生的下賤胚子”之類的話,更是層出不窮。

喬荷被這一頓罵,罵得面上沒臉。

寡居這麼多年,她早就明白了該做什麼才是對她有利的。

所以她身子一軟,倒在地上,捂著半邊臉頰,一副淚水欲落不落的柔軟模樣,低頭的時候,露出的那一截頸子,更是雪白柔嫩,與蔡小琴枯瘦蠟黃的手,形成鮮明對比,就像是乾巴的臘肉一樣。

蘇清風一行人,早就爬下樹,走到人堆裡,近距離看熱鬧。

他看著喬荷刻意示弱的樣子,以及人群中,一些老光棍咽口水的聲音,有些蛋疼。

真不是他清高,實在是這些老光棍的樣子忒沒出息了一點。

蘇清風看著喬寡婦,左看右看,這黑燈瞎火的,也沒看出什麼特殊之處,在心裡憋了半天,就憋出倆字——就這?

但還別說,馬成功就吃這一套。

他在馬立剛那裡吃癟了,蔡小琴又跳了出來,揍他在外邊的相好,馬成功一直以來,憋著的火,頓時跳出來了。

他大步走到蔡小琴旁邊,一個耳刮子扇上去,“誰他媽讓你打人了?!”

這下子,就連原本還想要壓住事態的老支書和大隊長,都連連搖頭。

支書媳婦直接走到矛盾中心,“行了,小馬,你這事做的也不地道。這些日子,你看看你都做了啥?多的話,嬸子也不跟你多說了,回家吧,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

“你現在不懂,不想回家,就喜歡在外邊野。但等你後悔了,這時候就晚了!”

馬成功抓了一把頭髮,有些煩躁地嗯了一聲,礙於在外頭,很多東西不好說,現在順坡下驢,那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喬荷,只能日後再安撫了。

他緩了一下脾氣,這才開口:“行了,回去吧,別讓人看笑話了。”

聽到這話,坐在地上的喬荷,只覺得臉上比剛剛扇了一巴掌還要疼。

都說表子無情,戲子無意,可這男人真冷下心來的時候,這無情無意的本事,絲毫不比別人差。

她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有什麼好說的?

反正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好貨。

至於另一邊的蔡小琴,聽到這一句話,險些喜極而泣。

在她看來,馬成功願意回去,那就是想要回頭是岸了。

先前發生的事情,她不在意,也不敢在意,只要馬成功還在這個家,那就足夠了。

蘇清風在一旁看著,沒吭聲。

因為馬立剛這小孩,他在村子裡,平時也接觸過。

在蘇清風看來,這孩子的性格說得好聽點,那是有主見,有想法,說得難聽點,那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果不其然,蔡小琴剛拉起馬立剛的手,想要帶他回家,誰知道這小子脾氣還不是一般的暴躁,就像是一頭草原上剛烈的野馬一樣,難以馴服。

蔡小琴看到這一幕,當即就抹起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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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