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滾”字,別說黎雅懵了,連周圍食品廠的人都有點懵。

隨即而來的,就是羨慕。

也就廠子裡,這些憑手藝吃飯的大師傅,能夠有這麼大的膽子。

要是放在尋常人身上,別說是頂撞黎雅了,就連幫助著三個孩子,恐怕都得三思而後行。

趁著黎雅發懵的工夫,蘇清風直接帶著人,一口氣跑到醫院。

這個時候,他更想念腳踏車了。

早知道會這樣,早上他就騎腳踏車來食品廠了。

他年輕力壯,一口氣跑到醫院,可苦了後面兩個人。

謝寶祿和方繼東一手抱著一個小男孩,氣喘吁吁地跟在蘇清風后面跑,可即使是這樣,沒過多久,他倆也很快就氣喘吁吁了。

他們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後苦笑一聲。

難不成現在的年輕人,體力都這麼好了嗎?

……

背後人的想法,蘇清風感受不到。

當他跑進醫院的時候,前臺的小護士,看見蘇清風這道熟悉的身影,剛想要開玩笑,問他怎麼又回到醫院來了。

結果定睛一看,他的懷裡居然有一個面色酡紅,看起來發著高燒的小女孩。

這下子,她收起了笑容,回到嚴謹負責的工作狀態,立刻就進入了工作流程。

蘇清風抱著孩子,在醫院裡,東奔西跑。

好在今天上醫院的人少,在這過程中,小壽雖然難受,但也沒有大聲哭鬧,只是因為不舒服,皺著眉頭,小聲地哼唧著。

直到掛上吊水的時候,那針眼刺入她的血管內,她才象徵性地躲了躲,更多時候,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這是蘇清風帶過最聽話省心的小孩。

這醫院裡的單獨病房不好弄,蘇清風又怕二人床的病房,隔壁床的病人太吵鬧,打擾到小壽睡覺。

他乾脆和張利民打了個招呼,借用他隔壁的病床。

剛好,張利民也對這個省城廠長的女兒有興趣,又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即就爽快地點頭同意了。

掛吊水的時候,整個人總是忍不住發寒,現在紅崗鎮的天氣,還沉浸在冬天的餘韻中——冷得嚇人。

倒春寒,倒春寒,說得就是這意思。

好不容易等到病床上,有些泛黃地被子,蓋在小壽的身上。

她也沒嫌棄被子不乾淨、簡陋,而是窩在被子裡取暖,等從哆哆嗦嗦的狀態緩過來,她才看到蘇清風的身影,以及隔壁病床上的一男一女。

蘇清風見她意識清醒過來,溫聲道,“小壽,吃了沒?”

小壽抿了抿唇角,搖了搖頭,肚子適時地發出飢餓的“咕咕”聲。

蘇清風瞭然。

他拜託美蘭姐,順便照看一下小壽,自己就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小壽是感冒發熱,他打算做一碗“葛根茅根瘦肉湯”,這同樣也是一道藥膳,適用於風熱感冒,發熱頭痛。

同樣對於小壽的輕微嘔吐症狀,也有極大的好處。

醫院食堂,對於蘇清風來說,已經有了“家”一樣的感覺。

幾乎每一次來醫院,他總是少不得往這裡晃悠。

食堂裡的大師傅,看到蘇清風來了,轉身扭頭,就想要往外走。

蘇清風卻一把抓住他,臉上露出訕笑,“那個……可以來點葛根、茅根和肉嗎?對了,肉最好是瘦肉。”

大師傅好懸一個白眼翻過去,他心裡罵罵咧咧的。

這傢伙,還真把他當作賣菜的人了。

賣菜也就算了,但是他還找自己買中草藥,也太過分了。

大師傅鼓起勇氣,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就看到蘇清風伸出手來,裡面一張票證。

頓時,他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洩了氣。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了。

頓時,大師傅的臉上,一改先前的臉色,露出了熱情洋溢的笑容。

“好嘞,等我一會,保證幫您辦妥。”

說完,大師傅就開始指使人,去鎮上跑腿了。

蘇清風則是在一邊,看著系統面板,反覆琢磨起葛根茅根瘦肉湯的做法,尤其是處理藥材的過程。

票的威力是巨大的。

沒過多久,蘇清風看著手上滿滿的原材料,就找了個地方,開始準備起來。

這道藥膳中,有瘦肉,想要瘦肉湯中,肉質鮮嫩,所以蘇清風特意選取了裡脊肉,這樣煮出來的湯,一點也不會油膩。

同時,進行醃製瘦肉,瘦肉塊裡面加上一點點食鹽,一點點料酒,以及一些生抽,抓勻之後再加上一些澱粉,用手抓勻放在外面的冰天雪地裡,冷藏半小時。

在冷藏醃製的間隙中,蘇清風才開始處理葛根和茅根這兩種藥材。

透過將葛根去皮、洗淨、切片,此時,在空間內的長時間練習,就起到了極好的作用。

同時,蘇清風對於葛根也有自己的處理方式,他選擇先將葛根先煮透,因為葛根塊頭大,不易煮熟。

而如果沒有完全煮熟,又容易使藥效打折扣,可若與其他藥材食材共同煮透,需要花費極長的時間,最終使藥膳也連帶著煮糊,這就得不償失了。

這道菜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好在蘇清風離開前,先留下了早上兩個白麵饅頭,至少小壽餓了,能隨時啃上幾口,不至於餓得睡不著覺。

隨著小鍋慢燉,鍋中咕嚕咕嚕的聲音,不斷髮出,連帶著藥材的清香以及肉類的香氣,都隨著鍋蓋與鍋體之間的縫隙而溢散出去。

雖然透過昨天的事,大家都知道,蘇清風做藥膳有一手,但是食堂裡的人,無論是大師傅,還是雜工,還是忍不住為之傾倒。

啥時候吃藥也能是一種享受了?

約莫一個多小時後,蘇清風才將葛根茅根瘦肉湯裝進保溫桶裡,臨走前,他依稀還聽到食堂中,有小孩的哭鬧聲。

“奶,啥玩意這麼香?我也想吃!嗚嗚嗚嗚……我好餓……”

排隊買白麵饅頭的老太太,氣得不行。

要不是現在在外面,她指定一巴掌扇在這龜犢子的後腦勺上。

吃吃吃!

有白麵饅頭還不夠?

你這是要上天啊!

大師傅剛好看到這一幕,幽幽地嘆了口氣,“別說是小孩饞,其實我也饞。我要是個女人,指定嫁給小蘇同志了。”

旁邊的師傅就笑著打趣,“就你一米八的身高,一百八十斤的體重,你要是女的,小心把小蘇給壓死。”

說完,倆老爺們就發出“嘿嘿”的笑聲。

……

就在兩個大師傅說話間,蘇清風就來到了張利民的病房。

此時病房裡,看起來很擁擠。

不僅有張利民、陳美蘭和小壽在,還多了方繼東、謝寶祿兩位大師傅,以及他們帶過來的大福和二祿。

就見兩個小孩子,平時總是扮作大人模樣,此時此刻,卻是眼淚汪汪的,倒看出了幾分小孩子的脾性。

大福和二祿,一個將白麵饅頭,細細掰碎,送入小壽的口中,一個則是雙手捧著搪瓷杯,看妹妹口渴了,就用小勺子,兜起一勺水,送到小壽的口中。

這兄妹幾個的溫馨動作,別說蘇清風這個瞭解內情的人,看得心裡有觸動,就連查房的醫生護士,也快被這三個小傢伙,給看得心都快化了。

查房的小護士來了一趟又一趟,連帶著病房裡都多了許多餅乾和糖果。

只是三個孩子都沒碰,只是好好地收起來。

等蘇清風走進房間,張利民看到他,就忍不住道,“這幾個小傢伙,看著真可人疼,伱是不知道,我嫂子剛剛就差對他們又親又抱了。要是我啥時候,能有這有這樣的閨女小子,我真是做夢都會笑醒。”

蘇清風瞥了他一眼,覺得這兄弟啥都好,就是腦子不太清楚,尤其是對待女人這方面。

昨天還一副飽受打擊的樣子,結果今天又好了傷疤忘了疼,還他孃的開始幻想生娃了。

不是蘇清風心思齷齪,而是上輩子,看到過這個年代太多的悲劇故事了。

他甚至有時候在想,這田蜜願意給張利民生孩子嗎?

他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懟了一句,“你腦子裡都是泡嗎?”

“啥?”

張利民還有點委屈。

好端端的,罵他幹啥?

蘇清風沒再理他,而是拿出保溫盒,一開啟,熱氣在空氣中,氤氳成白霧,一股淡淡的清香,在病房內,緩緩散發。

小壽看了一眼保溫盒,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

原本就飢腸轆轆的她,此刻捂住肚子,生怕肚子內打鳴,讓她丟人。

蘇清風看出了她的窘迫,沒點破,倒出一碗來,微微濃稠的瘦肉湯,看起來讓人食慾十足。

當小壽試探性地喝下一口的時候,她的眼神頓時亮起來。

她甚至來不及讚揚,就悶著頭,開始呼嚕呼嚕地喝起來,等到一碗粥不知不覺下肚後,她才舔了舔嘴角,杏眼微微眯起,流露出饜足的神色。

讓蘇清風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吃飽了的布偶,懶洋洋的,脾氣也軟軟的,很黏人,但也很乖巧。

另外兩個小子,蘇清風不打算給他們吃這個,怎麼說這也是半個藥,斷然沒有亂吃的道理。

就好比所謂的人參養榮丸,聽起來藥材還挺珍貴,但這玩意能亂吃嗎?

現在的人,知道的或許不多。

但是後世許多人都知道,人參是好東西,但也不能亂吃,否則就會虛不受補。

人參都這樣,更別說是這些藥膳了。

於是,哥倆就可憐巴巴地看著妹妹喝粥,就著空氣中的肉香,暗自吞了口口水,感覺口中的饅頭,都變得沒滋沒味起來。

蘇清風見他們這樣,就笑,“你們下次要是真想吃我的廚藝,就讓你爸爸來國營飯店找我。”

聽到這一點,三個孩子都是眼神一亮,但是很快,他們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二祿更是更低著腦袋,“爸忙著呢,不然也不會連小妹生病都不知道。”

大福聽到這話,也是跟小大人似的,在那嘆氣。

三個孩子神色鬱郁,連帶著幾個大人都對許政和黎雅倆夫妻升起不贊同的情緒來。

蘇清風聽到這話,卻神秘一笑。

“我有個辦法,能夠讓你們的爸爸多關注你們。我先問你們,你們知道,為啥許廠長總是會忘記你們嗎?”

三個小蘿蔔頭齊齊搖頭。

蘇清風嘆了口氣,“你們就是太乖了。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會哭的小孩有糖吃。那是你們親爹,平時那麼客氣幹啥?有病了,就早點跟你們老爹說,這有啥不好意思的。”

“等病拖延成這樣,你覺得你們爹是覺得孩子懂事,感到欣慰,還是覺得小壽生病這麼嚴重,感到自責?”

“你們仨啊,就是倔。爹娶了新娘,就不是爹了?自家人,血濃於水,有什麼話說不了的?再退一步說,你們年紀又那麼小,正是要依賴父母的時候,幹啥自己那麼逞強?”

這一番話下來,三個小孩,直接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尤其是那一句,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直接讓年紀最大的大福悟了。

尤其是等到病房外傳來腳步聲,許政一臉行色匆匆地走進來的時候,大福這一次,愣是沒有顧及黎雅陰沉的臉色,轉而朝許政身上撲過去,嚎啕大哭:

“爸爸,妹妹生病了,都是我沒有照顧好妹妹……對不起,爸爸……我心裡好難受,到現在也只吃了一個半饅頭……爸爸,你罵我一頓吧,都是我的錯……”

許政自從前妻過世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大福這麼親近他,尤其是還哭成這麼委屈的樣子。

他的心,頓時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子一樣,疼得不行。

這段時間……他是真的疏忽孩子們了。

這個念頭一湧出來,許政就被鋪天蓋地的愧疚感給淹沒。

黎雅看著這父慈子孝的一幕,又怕又急。

怕的是經過這次事情,許政只怕心裡又會存一個疙瘩。

急的自然就是,這幾個小兔崽子,現在這麼小,就一副人精子,滑不溜手的感覺,更別說是以後了。

病房裡那麼多人,還有跟著過來的宗報國和他的警衛員。

他們倆人就站在後面,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

黎雅看著蘇清風,勉強撐起一個笑容,“是你帶小壽來醫院的吧?今天麻煩你了,你有什麼要求,說出來吧。”

蘇清風聽到這話,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可以在省城幫我買套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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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