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火煨紅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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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部同志在外面等著，林明亮卻急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想找人幫忙做菜，但是後廚只剩下他和蘇清風。
蘇清風年紀比他還小，能做這樣的硬菜嗎？
他心中還在糾結，卻突然聽到旁邊咚咚的砧板聲。
只見蘇清風已經開始將五花肉切塊，放入鍋中焯水晾涼。
隨後他一系列放油煸香蔥薑蒜香料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添一分累贅，少一分。
林明亮注意到，在燒製過程中，蘇清風放入的調料，有許多與李師傅不一樣的地方。
他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
生怕做出來不好吃。
然而對於蘇清風來說，這道紅燒肉不止是李根的拿手好菜，也是他的招牌。
等到油煸姜蒜完成，他又放入五花肉爆鍋，只是他沒有像李根那樣，按照這年頭人們喜歡大油大葷一樣，倒入許多油，而是倒入適量即可。
根據他的經驗，爆鍋時倒入過多油，會導致最後的口感很膩。
國營飯店內。
那中山裝幹部確實很著急。
在等待過程中，他不時擼起袖子，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多次向飯店門口張望。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股誘人的香味，就在他鼻尖徘徊。
冰糖炒糖色時的甜味，五花肉的葷香，還有各種香料融合時的氣息……
韓志明不自覺地吞了口唾沫，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厚著臉皮問了一聲，“同志，我的紅燒肉好了嗎？”
放在平時，陳美蘭肯定會心裡笑話，這幹部沉不住氣。
不就是一碗紅燒肉嗎？
跟沒吃過似的。
再說，這紅燒肉是燉的，這幹部莫不是餓昏了頭，記錯了等待時間吧？
但是現在她卻無暇他顧。
這小蘇師傅到底是什麼來頭？
同樣是紅燒肉，為啥他做的就比李師傅做的香好幾倍呢？
陳美蘭心底抓心撓肺的，恨不得現在就嘗一口他做的菜。
好容易捱過了等待的時間。
當紅燒肉拿到手的時候，陳美蘭鬆了口，韓志明也鬆了口氣。
今兒他老孃七十大壽，點名要吃國營飯店的紅燒肉，說這兒的紅燒肉是一絕。
現在看來，老孃確實會吃。
韓志明小心翼翼地放好飯盒，長腿一跨，蹬著腳踏車就離開了。
只是他的背影……怎麼看都覺得有點急切。
七點半。
是國營飯店大師傅下班的時候。
李根不知道幹啥去了，這個點了還沒回來。
蘇清風卻沒有等他的打算。
按照不成文的規定，國營飯店沒賣完的剩菜，可以打包帶回家。
其中……恰好就剩下半鍋紅燒肉。
蘇清風沒啥嫌棄的，林明亮更是對他心存感激，打包的時候，那大白米飯更是壓了又壓，恨不得壓成石頭一樣。
就連這半鍋紅燒肉，都恨不得全部倒進蘇清風的飯盒中，連湯汁都不肯剩下。
蘇清風在一旁看著，眼皮都跟著跳了跳。
“行了行了，再裝下去就壞了規矩。我先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
蘇清風衝著他們揮了揮手，就大步朝夜色中走去。
等到他一離開，林明亮和陳美蘭，不約而同地跳起來，往後廚方向竄去。
他們倆人都不算瘦，但愣是在一個門框中擠了進來。
只見二人，不約而同地衝到鐵鍋前，齊刷刷地探出手，用筷子夾住一塊肥嘟嘟、顫巍巍、軟嫩Q彈的紅燒肉。
紅燒肉燉的時間剛剛好，肥肉進入嘴中，既有一種入口即化的滿足感，再仔細一嚼，又有糯嘰嘰的口感。
陳美蘭和林明亮都沒有吭聲，沉浸在這味蕾的絕妙享受中。
“啪！”
陳美蘭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這個氛圍。
她一副懊悔的樣子，“哎呀，蘇師傅走之前，我應該把他留下的。”
林明亮兩頰鼓鼓，一張嘴吃的油光水亮，不在意道，“留下幹啥？”
“我婆婆那邊最近要辦席面，剛好缺個大師傅，蘇師傅正合適啊！”
林明亮眸光幽幽，委屈道，“蘭姐，這種好事你咋都不想想我……他們都是大師傅，我只不過是切菜工，還有一家老小要養。”
陳美蘭上下看了他一眼，頗有些嫌棄，“啥時候你能做出這樣的紅燒肉，我就來找你。”
林明亮頓時不吭聲了。
眼看鍋裡只剩下最後一塊紅燒肉了，陳美蘭和林明亮對視一眼，氣勢竟然平分秋色。
恰巧在這時候，一雙筷子憑空伸出，穩穩地夾住最後一塊紅燒肉。
吧唧。
是李根吃飯特有的吧唧嘴。
林明亮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瞬間縮了回去。
沉默片刻後，李根臉上神情莫測，“小林，這紅燒肉……你做的？”
林明亮一個激靈，訕笑道，“師父，我能有這本事嗎？是新來的蘇師傅做的。”
呼。
李根心中舒了口氣，面上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他還以為林明亮這廝不知哪裡偷學了一手紅燒肉，竟然把他這個師父比過去了。
還好，還好……
等會！
蘇師傅？
蘇清風！
是他燒的紅燒肉？！
他才多大啊！
……
走在鎮上的蘇清風，當然不知道，他最後留下的紅燒肉，給李根帶來的震撼有多大。
他走到一條小路上的時候，藉著朦朧的光亮，依稀看見一個老頭，磕著菸斗，蹲在地上，不時吧嗒一口旱菸袋。
等到看到蘇清風時，老頭才猛地站起身，衝他招了招手。
“爺？這烏漆嘛黑的，你咋趕到鎮上來了？“
蘇清風快步走近，看著老爺子，先是細細打量一番，這才開口。
老爺子被孫子一頓絮叨，也不生氣，笑呵呵道，“伱奶在家裡囉嗦，我不愛聽，到鎮上來看看你。”
這話一聽就是假的。
但是蘇清風卻沒有拆穿。
他笑容隱約中，真切了幾分。
“爺，走，今天我帶回來了好東西，你可得好好嚐嚐。”
老爺子走著夜路，被孫子攙扶著，心中一陣熨帖。
當年災年的時候，別人都說，這麼一個傻子，還是丟了，讓蘇老四再生一個算了。
當時他們蘇家人愣是不同意，還被別人罵傻子。
現在看來，都是命數。
這孩子，以後是有大出息的。
這是回來報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