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回溯,陰雨霏霏的夜,咳嗽疲倦的人,他身上的血汙還沒有來得及清洗,臉色發白,持刀站在棺槨旁,像極了惡鬼,估計也是這副模樣,流民們才不敢靠近。

細雨打溼了他的衣衫,顫抖的肩頸,刺骨寒冷隔著鏡子司琴宓也能感同身受。

典當行的賬房先生,自然認識首山玉,莊詢看到首山玉,心情大好,便急匆匆的跑去典當行,穿越小巷卻被幾個面黃肌瘦的難民攔下。

“叫你收屍,叫你收屍……”難民們發洩著他們的憤怒,拳頭憤怒的招呼上莊詢,莊詢抱頭捱打,難民們撕扯著他的衣服。

混亂中,夾訂信件的玉石被拿走莊詢也沒有注意到,但是難民爭搶玉石放鬆了對他的圍攻,他衣衫不整的衝出小巷,難民們如同害怕陽光的老鼠,不敢往外追。

莊詢痛苦的彎下腰,坐在大街上拳頭打的真的很重,很重,身體固然疼痛,但是更讓他痛苦的是,信件上的玉石被這樣搶走了。

他呆坐在原地,拿著休書,面色迷茫,不知所措,面對宛如深淵的小巷,眼睛裡充盈著淚花,太委屈了。

司琴宓看到這一幕心裡不是滋味,她隱隱已經猜到了輪狀王所說的良配了,看到莊詢快要哭的樣子,她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但是莊詢很快抹乾淨要溢位的淚水,又開始一家又一家的奔波,哪怕被惡語相向,甚至拳腳威脅,馬行不行就馬市,甚至想到用人力,但是數了數兜裡的銅錢,放棄了這個想法。

最讓司琴宓心理防線崩潰的是,莊詢一文錢買了一個燒餅,扳成兩半,吃了一半,剩下的燒餅看了半天最後揣衣兜裡。

明明打點兵卒照看她的棺槨那麼大方,現在一文錢的燒餅也捨不得吃,看他疲倦勞累的倚靠在自己的棺槨旁,淋著雨慢慢咀嚼著剩餘冰涼的燒餅,司琴宓五味雜陳。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她沒想過她的隨口一句叮囑救了別人一命,也沒想過因為這句叮囑別人為她拼命。

畫面變成了莊詢倦怠的睡顏,輪轉王也開口了。

“此等良人,可願還陽再嫁否。”

“罪婦已非閨閣女,又怎麼配得上良人。”司琴宓真誠說,莊詢這樣的恩義讓她掩面羞愧,自己已經是人婦,又怎麼能再嫁給他。

“恰為良配,女旺夫像,你可願意還陽扶助此子,興其家室。”輪轉王點評說,然後語氣變得嚴肅。

“恐良人不願,罪婦亦不願玷汙恩人之名。”司琴宓已經動搖,這種情況她如何不動搖,對方為她散盡家財,守棺奔波,石人已化,況乎是她,甚至她連人婦的身份也已經沒了,唯一的底線就是烈女不嫁二夫,顧忌對方嫌棄她,覺得自己的名聲會拖累莊詢。

“求娶文書已到,孤再問,你可願意還陽扶助此子,興其家室。”紅色的婚書出現在輪轉王手中。

輪迴鏡的畫面閃動,再次出現莊詢和兵卒,兵卒的嘲諷刁難,輪轉王手中的婚書,還有兵卒的刁難,冰雪聰明的她如何想不透。

果然莊詢答應了下來,並且準備道具文書。

“非恩人本願,罪婦亦不願。”司琴宓跪倒在地倔強說。

“九州歸一統,百蛟化真龍。”輪轉王鬆手,婚書飄飄落到司琴宓面前。

“天子,九州之王,群雄逐鹿,斬盡百蛟,方可化龍。”輪狀王自顧自的說著。

“莊詢是一頭幼蛟。”輪轉王肯定的說。

“罪婦不解。”這些資訊司琴宓她似懂非懂。

“莊詢身懷帝脈,在天子誕生的這場爭霸中,他是天子的人選之一。”輪轉王的眼睛黑白分明,盯著跪著的司琴宓,說出莊詢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份。

“罪婦不是攀龍附鳳之人。”司琴宓以頭搶地,如果是抱著當皇后的心思,不顧莊詢自己的想法,她不齒於此。

“可是莊詢他需要你,紛爭之世,光是仁德難成大事,他需要一面堅固的盾保護自己不被仁義所傷。”輪轉王看向鏡面裡的莊詢。

“罪婦恐難當此大任!”司琴宓推辭說。

心氣她是有的,但是也就限扶助一國,虞幽成三國也僅僅佔據冀州一片,輔佐天子拿下九州,她不認為自己有這種能力。

“你不願,孤不強求,畢竟還陽也要消耗你此生積累的所有功德,剝奪下一世仙緣。”輪轉王想了想放棄說。

“罪婦豈是捨不得功德仙緣之人,非清純少女,不配良人高義,願下一世再結良緣,願為姬妾侍奉左右。”司琴宓再次跪倒承諾說。

“莊詢恐怕等不到你的侍奉,不過十年,紫薇星現,蛟龍吞星,他身懷帝脈的身份就會暴露,其他身懷帝脈的人可容不下他,孤對他甚是喜愛,孤有心扶助,可天子之爭神魔仙妖不得插足。”輪轉王嘆息說

“罪婦還陽又有何為,家父已是叛國之將,世人不齒,罪婦被休,亦為白身。”司琴宓內心已經萌動了。

“幼蛟擱淺攤,難遇活水救,莊詢仁厚卻耽於守成,你為他婦可激之勉之。”輪轉王看見她動搖於是繼續勸說。

“恩人迫不得已,罪婦不願趁人之危。”司琴宓堅守著最後的防線。

一根紅繩穿過鏡面纏繞上她的無名指,司琴宓抬頭慢慢飄起來虛無飄渺的鬼身有了一身紅裝。

“莊詢強娶你,孤做媒證婚矣。”輪轉王嘴角帶笑,看著鏡子裡對棺材系紅繩的莊詢,滿意的點點頭。

“罪婦不願,恐汙恩人名節!”司琴宓著急起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夫妻燕好,莫負良人。”輪轉王送上祝福語,手裡一對雙魚玉佩和婚書一起飄向司琴宓。

司琴宓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隨著莊詢和對著棺材對拜把她扯入鏡中。

意識回到軀殼,身體卻不能活動。

聽著莊詢一聲聲咳嗽,羞愧和難過。

“小哥你也是直人,這些錢是小哥最後的積蓄吧,我不要了,還給你吧。”

司琴宓聽了更是難受至極,像是萬蟻噬心。

鋤頭挖地發出沉悶的響聲,陰雨的天,土地沾水泥濘,她擔憂莊詢的身體,那樣病殃殃的樣子怎麼能做這種體力活。

隨著兵丁的告辭,她意識總算能夠活動自己的身子。

用力推開棺材,司琴宓從棺材中坐立。

明明已經砍頭的頸部卻顯得光滑細膩。

聽到她的響動,爬出坑的莊詢卻被嚇住了,鋤頭都嚇得砸在地面上。

黃泥粘身,比起刑場搬屍還顯得狼狽。

她不覺得厭惡,反而多了幾許心痛,地府的記憶如夢似幻,煙雨濛濛,看著莊詢發紅的臉頰,迷糊的目光,她爬出棺材走向莊詢。

“夫人,結陰婚是為了將您下葬,萬望海涵。”以為她勾魂索命,莊詢害怕冒犯她的樣子,搭配病殃殃汙濁的模樣。

所有的糾結都放下,所有的思慮都拋開,只有眼淚的哀慟和實見的激動溢滿胸懷。

“郎君,何必如此。”她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開啟自己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