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顧西風已經到了距離紫斗山三百多里地的地方,這是潁州一座十分普通的小城,顧西風找了一會兒便找到一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客棧。

他把自己的馬交給小二,自己走進客棧之中,掌櫃的是個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男人,見顧西風進來馬上迎了上來。

顧西風雖然只有不到十一歲,卻是長相老成,看起來像是十三四歲的模樣,掌櫃見來人是個少年獨自進來,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卻是很快恢復,不過這變化被顧西風看在眼裡。

“這位公子快請進,公子是要打尖還是住店。”掌櫃熱情說道。

“勞煩掌櫃的給我安排一間乾淨的客房,再準備點簡單吃食。”顧西風客氣說道。

此時那個幫顧西風牽馬的小二也走了進來,掌櫃瞥了小二一眼說道:“李青,快給這位公子安排住處,再吩咐後廚給公子炒兩個好菜。”

見小二點頭稱是,掌櫃又看向顧西風溫和說道:“公子,要不要再來壺好酒放鬆一下,我們小店的黃酒很是不錯,暖心不醉人。”

顧西風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簡單吃些就好。”

“客官樓上請!”名叫李青的小二帶著顧西風來到客棧二樓,顧西風沒有在客棧裡見到其他客人,這讓他心裡多留了一個心眼兒。

小二把顧西風帶到一間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客房,恭敬說道:“客官稍等,飯菜很快就來。”言罷退出房間。

“這家店有些奇怪,一會兒看看會鬧出什麼么蛾子。”顧西風十分淡然,身為黃信的弟子,若是在這種地方陰溝翻船,他也不用回宗門了,找個地方自己抹脖子算了。

“孫叔此時應該已經離開家了吧,也不知道二壯會不會跟著走,以我對二壯的瞭解,這事懸,二壯這人重情,不可能就這麼拋下家人離去。”顧西風心中暗想。

“可若是不走以後我和二壯之間應該沒什麼交集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孫叔這次能答應我去尋兄長實屬不易,希望兄長那能有辦法根治孫叔的舊傷吧。”顧西風輕嘆一聲,對於孫哲平的身體情況他始終放心不下。

正當顧西風在房內陷入沉思時,客棧後廚內聚集了五個人,那個叫李青的店小二正向其他人說著顧西風的情況:“那小子的馬一看就很不俗,應該價值不菲,身上的包裹看起來也是沉甸甸的,看起來應該有不少銀錢。”

“這小子年紀輕輕就獨自出來闖蕩江湖,談吐待人也是不凡,應該是哪個家族的少爺自命不凡偷溜出來體驗刺激來了,這可是難得的大肥羊啊,幹完這票一年沒生意咱都不愁了。”掌櫃陰惻惻的說。

這掌櫃名叫孫貴,原本只是老實經營著這家客棧,這座小城過路之人不多,生意並不好做,只能勉強餬口,後來討了個媳婦兒,這女子長的倒是還算俊俏,卻是倒貼給的孫貴,這讓老光棍孫貴無力招架,很快便拜堂成親。

成親的時候孫貴連女子的真名都不清楚,只知道這女子姓朱,自稱為二孃。起初朱二孃還算賢良淑德,只是言語有些粗鄙,後來便暴露了本性,攛掇孫貴對住店的有錢人下手,既劫財又害命。

最開始孫貴十分抗拒,卻是被自己的婆娘搶先下手,殺死了一位客人,將財物掠奪一空後將屍體埋到了後院,那些財物大概是這家客棧半年的進項。

那之後孫貴也鼓起勇氣加入了謀財害命的行動中,幹了兩回過程十分順利,孫貴對於這種賺錢方式也逐漸認可,整個人也變得陰狠毒辣起來。

再之後,客棧廚子和李青也來投奔朱二孃,孫貴這才得知,朱二孃等人曾是一夥山寨的山賊,以打家劫舍為生,日子過的還算舒服,可是好景不長,太初朝廷注意到這夥山賊,出兵剿滅。

山賊們哪是對手,很快山寨覆滅,傷亡慘重。朱二孃這三人僥倖逃了出來,像無頭蒼蠅一樣逃竄,最終來到了這座小城。

也不知怎麼的,朱二孃就看上了這個窮掌櫃的,千方百計的下嫁於他,兩人成親後未來還要生兒育女,當然不能一直受窮,朱二孃便把看家本領拿了出來帶著丈夫發家致富。

這時的廚子和李青也是過的窮困潦倒,便被朱二孃叫來共謀大事,說來也巧,廚子在山寨的時候主要工作也是給大傢伙做飯,來到客棧倒是人盡其才。

孫貴的黑店就這樣正常時做著買賣,碰到有錢的軟柿子才會露出猙獰面目,謀財害命。十年了居然沒有被官府察覺,日子越過越紅火,朱二孃還給孫貴生了個兒子,如今也八歲了。

廚子很快便做好了兩菜一湯,味道聞起來很是誘人,朱二孃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往菜和湯裡都倒了一些,又盛了一大碗米飯,便吩咐李青給顧西風端去。

李青若無其事的端起飯菜來到顧西風房前,輕輕敲門。

“客官,你的飯菜好了。”

顧西風聞言開啟門,李青把飯菜放在桌子上說道:“客官,趁熱吃,我們的廚子手藝相當不錯!”

見顧西風點頭,李青又問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嗎?沒有小的就退下了。”

“沒事了,你去忙吧,辛苦了。”顧西風客氣道,李青連道客氣,恭敬轉身離開,輕輕帶上了房門。

顧西風坐在桌前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冷笑:“就這?就把忘憂散直接撒在了菜上,我要是能中招才叫見了鬼了,配合你們一下,看看你們黑到何等地步。”

顧西風向門窗外一掃,外頭並沒有人窺視,把一些飯菜倒進木盆之中,又把木盆放回原處,蓋上用來梳洗的葛布,自己則假裝服下忘憂散趴在桌上。

等了好半天,四個人躡手躡腳的推開房門,見顧西風已經昏睡,這才大膽起來。

來人正是孫貴,朱二孃,李青和廚子,這時孫貴拿著一把朴刀,朱二孃手持匕首,李青則是手持一杆白蠟槍,廚子自是拿了一把廚刀。

“去看看這小子包裹。”孫貴吩咐李青,李青走到床邊拿起顧西風的包裹,裡邊除了幾件衣物外還有不少銀錢,這讓李青眉開眼笑說道:“這回又撈到了,收穫頗豐,再賣了那匹馬,一年沒客人咱也不愁了。”

“先拖到後院宰了吧,正好今天就這麼一個客人,省得老孃再收拾房間。”朱二孃如今已經沒了當年出嫁孫貴時的姿色,發福的身材讓她的面容愈加兇悍。

李青和廚子得令一人抱住顧西風的頭一人抱住腿把他抬了出去,剛到門外走出幾步,顧西風袖中匕首滑入手中,一回手便扎穿了廚子的心窩,顧西風的突然醒來嚇了李青一跳,連忙向後退去。

顧西風這麼可能給他跑的機會,迅捷直衝,匕首從其頸部擦過,鮮血不住的流淌,李青捂住脖子卻沒有任何作用,緩緩倒地。

門外的動靜引起了孫貴和朱二孃的警覺,二人小心翼翼的向門外張望,沒有看到顧西風的蹤跡,地上廚子和李青二人的屍體嚇了他們一跳,連忙跑進屋內。

“二位,這不是你們第一次做這等買賣了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今日我收了你們的命你們沒意見吧。”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顧西風的聲音,讓夫妻二人更為驚恐。

孫貴此時牙齒來回打顫,身體也軟了下去,哪還有之前的陰冷模樣。

朱二孃不愧做過山賊,性子彪悍,咬了咬牙說道:“少俠,我等做這勾當自知下場絕不會好,今日犯在了少俠手上我們認了,還請少俠能饒過我們兒子的性命,他還小,什麼都不知道。”

“誰生誰死我自有判斷,你們自裁吧,免得髒了我的手。”顧西風淡然說道。

“自裁你大爺,媳婦兒,跟他拼了。”這時孫貴不知道從哪得到的勇氣,可能是恐懼到了極點變成了憤怒,怒氣騰騰的向門外衝去,朱二孃見丈夫都上了,哪有不上的道理,也隨著丈夫衝出。

二人出門後仍沒見顧西風,徑直朝著樓梯拐角衝去,就快要下樓之時,一道身影閃出,向二人攻來,朱二孃當年當山賊的時候有些功夫,這十年來自然也教給孫貴了一些。

不知為何,顧西風並沒有使出全力直接格殺二人,而是和二人你來我往,打了半天未分勝負。

“裝神弄鬼,原來也不是什麼高手,還想逼我們自裁,你是怕打不過我們吧。”孫貴邊向顧西風攻來邊說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恐懼。

朱二孃卻是眉毛微皺,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正當三人的戰鬥陷入白熱化的時候,一道瘦小身影從樓梯處竄出,手持匕首直刺顧西風,來人出招狠厲,直擊顧西風要害。

“好兒子,宰了他。”孫貴一邊一同向顧西風攻來一邊叫好,來人實力還在他之上,正是他們的兒子孫俊。

孫俊從小受父母薰陶,哪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哪隻是朱二孃為了保住兒子的說辭罷了,孫俊不僅知道還經常參與當中,剛剛在廚房密謀的五人也有孫俊的身影。

而四人步入房間,孫俊則留在房外埋伏以防不測。

“既然出手了,我也就好判斷了,你們一家人一起上路也有個伴兒。”顧西風笑道,笑容中卻滿是寒意。

朱二孃心中咯噔一下,她終於知道什麼地方奇怪了,顧西風既然能不費吹灰之力殺死廚子和李青,又怎麼可能和他夫妻二人周旋這麼久,原來一切只是試探。

現在明白已經為時已晚,兒子已經暴露,顧西風速度暴起,手中匕首劃出幾道好看的弧線,孫貴一家幾乎同時倒地身亡。

顧西風早就察覺到了門外的孫俊,對於這麼一個孩子他也怕殺錯,就上演了這麼一齣戲,果然孩子也並不無辜。

顧西風進屋收拾好東西飄然而去,他可沒有剛殺完人還在原地留宿的嗜好,今夜註定要露宿野外了。

第二日,客棧內五具屍體被發現,客棧慘案成為懸案始終無法偵破。後來客棧易主,新主人在原址上大修土木,這才發現了滿後院的屍體殘骸,這家黑店的秘密這才為世人所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