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陸正良看起來可沒有絲毫宗師風範,一身衣袍破破爛爛的,衣襟、袖口也不知道從哪裡蹭得油汙,看起來十分埋汰。

二壯若不是對陸正良十分熟悉,以陸正良現在蓬頭垢面的模樣,就算是他這個弟子也很難認出來。

看到陸正良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二壯一臉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喃喃道:“難道是我沒睡醒?”

在他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後這才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眼前的陸正良是真實存在的。

二壯突然猛地跪倒在地,楊正林以為他宿醉未醒沒有站穩,立刻想要上前攙扶,卻被二壯拒絕了。

“師父,弟子不肖,害死了老師…該死的應該是我!”二壯滿臉愧疚之色道。

陸正良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位教導時間並不長的弟子,他輕嘆一聲說道:“老孫的死不是你的錯,這傢伙性格太過剛硬,死在那裡也算是求仁得仁。”

“老三,你和前輩先聊,我去叫後廚給你備些解酒湯。”楊正林眼神一動,一邊說著一邊向外走去,顯然他是在給二壯二人留出獨處空間。

二壯和陸正良自然沒有意見,在楊正林走出房間後,陸正良用手向後一推,一股柔和氣勁將房門帶上。

“哲平這事為師已經知曉,二壯你不必自責,就算有安老調理,哲平的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這一次他是為了保護仲安而死,也算值了。”沒有了外人,陸正良說話不再藏著掖著。

他說話之時以一股奇異氣勢籠罩了房間,外面的人根本無法聽到他們的對話。

“可是師父,老師他若不是為了救我斬殺了一位清和宗師,到了北斗城那一戰他也許就不會力竭而亡…”二壯的聲音顫抖,對於孫哲平的死他一直心存愧疚。

“二壯,伸出手來!”陸正良冷聲道。

二壯有些疑惑卻是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

陸正良一掌拍在二壯掌心之上,二壯吃痛,但他並沒有吭聲,咬著牙表情堅毅地抬頭看著陸正良。

“二壯,為師從沒有打過你,這一下是代哲平打的,此地沒有戒尺,為師就以手作為戒尺,你可知錯?”陸正良嚴厲說道。

二壯哀傷說道:“弟子害死了老師,弟子知錯!”

“啪!”陸正良再一次打向二壯的手,這一下比剛剛要沉重得多,甚至運用了內力,二壯依舊忍住沒有出聲,只是那隻手已經紅腫起來。

“大錯特錯!為師告訴你,如果哲平知道你如今的想法,他一定會狠狠教訓你一頓,你這位老師救你不是為了讓你在此自怨自艾的,你若是珍惜哲平對你的情意,就給為師振作一些,不要為哲平的死而牽絆!”

二壯緊緊握拳身體微微顫抖,臉上露出糾結之色。

“弟子知錯,今後定盡全力報效晉安,以報老師和師父的教導之恩!”二壯臉色釋懷了很多,重重對著陸正良磕了個響頭後堅定說道。

陸正良微微一愣說道:“你知道了?”

“就在清和兵屠村那天,弟子已經答應老師效忠晉安,並且就在昨日,狀元樓的人已經和弟子取得了聯絡。”

陸正良上前扶起了二壯,他的臉色也從嚴厲變得隨和起來:“好了,快起來吧,你見過樂兒姑娘了?”

“師父也認識樂兒姐?”二壯疑惑道。

陸正良點頭道:“幾年前見過一次,是個不錯的姑娘。”

二壯站起身,他想到程樂兒調戲他的情景,臉上立刻泛起紅暈。

這樣的變化怎麼可能逃得過陸正良的眼睛,他會心笑道:“二壯,你歲數也不小了,現在確實應該找個賢內助,樂兒姑娘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二壯連忙擺手道:“師父,我這樣的情況哪裡有談情說愛的資本。”

陸正良聞言臉色沉了下去,他冷聲說道:“難道你小子嫌棄樂兒姑娘是青樓女子?為師告訴你,她所做的是為了晉安的大業,更何況狀元樓的花魁可與其它煙花柳巷不一樣,樂兒姑娘絕非你想象的那般人盡可夫!”

“師父,我沒有嫌棄樂兒姐的意思,只是如今我家破人亡,老師也死了,短時間內怎麼可能去考慮那些事情。”二壯無奈說道。

陸正良臉色緩和了一些說道:“這等私事自然由你自己決定,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活下來的人總歸是要繼續活著。”

“弟子謹遵教誨。”二壯抱拳恭敬道。

“好了,為師此次來你的地盤,可得好好住幾日,你可不要嫌為師礙眼啊。”陸正良笑道。

“師父能留下,弟子榮幸之至,只不過弟子有一事不明。”二壯表情也輕鬆了許多,陸正良的出現讓他的心境舒暢了許多,隨著心態的變態,二壯感覺自己距離小宗師境界又近了一步。

“有話直說,別藏著掖著。”

二壯有些擔憂地看向陸正良說道:“不知師父遭遇了什麼,怎麼落得如此田地?”

陸正良尷尬一笑說道:“臭小子,你這是要揭為師的短啊。”

“弟子不敢!”二壯連忙說道。

“告訴你也無妨,為師被困在亞聖境界已經很久了,就在不久前為師心有所感,距離踏出最後那一步只差了一絲明悟,這不才離開了平安谷四處遊歷尋找靈感。”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為師並沒有參與北斗城之戰,可以說哲平的死為師責任更大一些。”陸正良苦笑道。

“此事不能怪師父。”二壯臉色也暗淡下去,不過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且不說這個,就說說為師為何這副德行,雖說心有感應,但真正踏出那一步談何容易,為師見了不少名川大山,也曾在市井街頭閒逛,走過了很多地方,看到了不少人和事,但那虛無縹緲的一絲靈感始終找不到。”

“就在得到北斗城一戰的訊息後,為師也有些急了,想了個餿主意,為師如苦行僧般生活了十餘日,不顧形象、漫無目的在潁州四處流浪,到頭來卻發現一點用也沒有,這不聽說你的訊息為師又在附近,就第一時間趕過來了。”

二壯麵露感動之色。

“行了,該說的也都說了,還不安排為師梳洗,再找身乾淨的衣服來,為師現在太佩服苦行僧了,這種日子不好過啊。”陸正良撤去了那隔絕聲音的氣勢,繼而說道。

“咚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

“老三,我給你送解酒湯來了!”楊正林站在門外說道,他的臉上帶著震驚之色,事實上他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

雖然楊正林聽不到屋內的聲音,卻是能感覺到陸正良散發的強大氣勢,他真切感受到了宗師強者的威壓。

二壯朝陸正良投去詢問的目光,陸正良點頭,二壯這才開口道:“大哥,快進來吧。”

楊正林這才端了一大碗湯推門而入。

“師父,還沒介紹,這位是我的結拜大哥楊正林!”二壯接過楊正林遞來的解酒湯介紹起來。

“大哥這位是我師父。”二壯再次開口,只是這一次他沒有說出陸正良的名字。

“晚輩楊正林見過前輩!”楊正林恭敬說道,他的態度較之前又好了幾分,強者無論到了哪裡都能贏得尊重。

在二壯的安排下,陸正良在幾名家丁的伺候下離開了二壯房間去梳洗。

楊正林神秘地湊到二壯麵前說道:“老三,你這師父最起碼是宗師境界吧,看不出來啊,你小子還是宗師之徒。”

二壯並沒有否認,他苦澀笑道:“師父確實是宗師境界,而且在宗師境界實力不弱,不過那是他,以我的天賦想要修煉到宗師境界難如登天。”

楊正林拍了拍二壯的肩膀安慰道:“名師出高徒,你小子沒問題的!”

二壯無奈笑笑,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日子裡,陸正良就這麼住了下來,陸飛蝶也是晉安之人,對於陸正良的到來自然是招待周到,二壯對於自己現在僅存的長輩更是珍惜,他幾乎整天陪在陸正良身邊。

這下可苦了楊正林,本就是多事之秋的寧關城,就剩他自己管事,忙得是不可開交,徐佑明卻是高興的不得了,他曾放言:“沒有城主的水平哪有能力去管理軍需?”

楊正林對此言論嗤之以鼻,他堅定地認為自己那個便宜老師是在自吹自擂。

陸正良這幾日一下子從苦行僧的生活變得愜意無比,住在城主府中,衣食住行都有人使喚,沒事的時候就和薛寧關、周林兩個小傢伙一起玩耍享受天倫之樂。

心情舒爽的時候他還會下廚給眾人改善伙食,就連薛定死後一直沒什麼胃口的薛夫人吃過陸正良做的美味佳餚後,竟神奇地恢復了食慾,身體也變好了起來。

陸正良似乎忘記了突破的事情,原本因為遲遲無法突破而急迫的心情平靜下來。

可以說這才是一個花甲老人應該過的生活,久違的平靜生活讓陸正良的心態也悄然發生了變化,隨著心境的提升,他距離突破越來越近,但那一絲靈感依舊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