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金城只是放了二日的晴,在李修元和小青將要動身的這天清晨又飄飄灑灑地下起了雪。

辰時剛過,李修元把早餐叫進了房中,跟小青兩人一邊吃,一邊等著李芸和東方玉兒的訊息。

他相信,這兩個女子會給自己一個說法。

小青看著他說道:“若是桃源的女王大人放縱自己的手下,我想她終有一日會為今日的任性而後悔。”

李修元給她打了一碗粥,輕聲說道:“這些沉重的話題不應該從你的口中說出來,往後的日子你得陪著小龍兒快樂一些。”

小青接過他遞過來的碗,笑道:“那傢伙以後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哦,我這些日子帶著她練劍明顯能感覺到她的神識很強大。”

“小青,我只要你跟小龍兒快樂就行了。打打殺殺的事情,以後都交給我吧。”

在李修元看來,自己的雙手已經沾上了許多的鮮血,這一生恐怕是洗不乾淨了。既然如此,為了自己的親人,不妨多染一些。

“百金城這只是小事,明年去了大楚,才會面臨更大的麻煩。”

想著大楚即將跟銀月國的一戰,自己終是不能避免,李修元的心裡不由得有些鬱悶,心想我只要安靜地修行,等到修羅戰場的開啟。

沒料到,便是這樣最簡單的想法也做不到。

小青端著粥,抬頭望著他的側臉,認真地問道:“若是大楚跟銀月國要打起仗來,需要小青幫你嗎?”

李修元沉默片刻後搖頭回道:“那是大軍作戰,用不上你一個小姑娘上戰場。”

“大軍作戰嗎?我倒是很想看看啊!”小青端著碗喝了一口粥,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李修元看著她笑著道:“你只要跟著我,什麼樣的戰場,什麼樣黑暗的場面,都會讓你見到。只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恨我。”

小青看著他笑了起來:“李修元,是不是在繞著彎罵我笨?”

李修元一愣,看著她笑著回道:“你不是笨,你是很笨......回去後多讀書,不要成天只想著跟小龍兒玩......她也要讀書了。”

這話便涉及了小青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小小的眉頭皺得極緊,不開心地回道:“便是老師在的時候也沒這麼嚴厲過,你真是一個麻煩的傢伙。”

“你自己想想,你化形之後,和老師才相處了多久?然後又在妖域混了兩年,書沒多讀幾卷,倒是把花沉魚逛街、吃喝的那一套會都學會了。”

在李修元看來,他在趁著小青還沒定型,要將她不好的習慣全都糾正過來,至少以後得跟南宮如玉那般看起來沒有教養。

“哎呀,我爭不過你嘛!回去以後大不了跟小龍兒好好讀書,行不行?”小青也知道李修元是為了自己好,只是她現在可不想認輸。

“也罷,待我回去後親自來教你兩人如讀書寫字。”

李修元想了想,自己總不成一邊做甩手掌櫃,一邊要求兩女乖乖地聽話讀書寫字不成?

......

“呯呯呯!”

正在兩人邊吃邊聊的時候,房間的大門被敲響。

小青迎了出去,進來的卻是李芸和東方如玉二人。

李修元看著兩人問道:“吃過早飯沒,要不要讓客棧的夥計再送二份進來?”

“不用了,我們已經吃過了。”李芸看著看,輕聲地說道。

“那便喝一道茶吧。”李修元也不矯情,揮手點著了桌上的小火爐,又打了水放上,等著水沸煮茶。

小青看李芸問道:“李芸姐姐,我們的事辦好了吧?”

“差不多吧!”李芸看著她輕皺了一下眉頭。

似乎在早就知道了這個訊息,李修元也不意外,只是接著往紫砂壺裡丟了幾片茶葉,然後看著小青說:“吃完,我們就回去!”

“這麼著急?不多呆一天嗎?”李芸看著他認真地問道。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她回道:“我不喜歡這裡,相信主人也很討厭我。既然相看兩厭,不如不見。”

李芸怔怔地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有一種感覺,此一別,將會有很久、很久再也見不到這個傢伙了。只不過,身為桃源長老的她,又能如何?

眼見水沸,李修元往紫砂裡注水洗茶,給兩人倒上一杯熱茶,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著品茗,一時間房間裡安靜得只聽見小青吃粥的聲音。

端著面前的靈茶喝了一口的東方玉兒,想了想,取了一個錦袋放在桌上,輕輕地推到了李修元的面前。

“這是我小時候,你在五域風雲城給我的,現在......應該物歸原主了,請原諒。”

思前想後的東方玉兒,決定將李夜當年的定情信物,還給眼前這個還沒恢復記憶的李修元。

李修元一愣,拿起錦袋掂量了一下之後輕輕地取出了裝在裡面的玉佩,只見玉佩依舊溫潤,給他一種似曾想識的感覺。

隨手翻轉過來,只見上面雕刻著一行秀美的小楷:陌生人如玉。

東方如玉看著他沉思的模樣,不由得輕嘆一聲道:“這玉佩共有兩塊,還有一塊在上官無雙姐姐的手裡,玉佩正面是一朵蓮花,背面是:君子世無雙。”

接著呢喃道:“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多麼美好的時光,可惜那時我不懂事,一切都回不去了......這玉佩你收著,以後送給你喜歡的女子吧。”

坐在一旁的李芸一愣,她沒想到李修元還有這麼精彩的過往。不由得說道:“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多麼美好的詩句,多麼美好的玉佩。”

東主玉兒看著沉默不語的李修元靜靜地說道:“我當時聽阿貴說,這兩塊玉佩後面的詩句都是你親手雕刻上去的......想不到,無雙姐姐也嫁人了......”

輕輕地撫摸了半晌,李修元彷彿回到了少年的時光。

那個小橋流水之上的少年,在石橋上刻下詩句的少年,難道真的就是自己?

過了良久,直到杯中的熱茶漸涼,李修元給三個女子倒上熱茶,自己卻將面前的半杯涼茶一口一口地喝光,這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一切,恍若隔世......”

輕輕地將玉佩裝回錦袋之中,李修元將錦袋還給東方玉兒。

靜靜地說道:“一來我還沒有恢復記憶,這麼貴重的物品我不會收。二來就算以後我恢復了記憶,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已經原諒了上官無雙,自然可以原諒當年的你......我不曾給你的東西,你能在別處得到,也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

說完手一翻,取了半甕靈酒出來,又撿了四個杯子放在桌上,往裡倒滿了酒。

自己先端起了一杯,看著李芸和東方玉兒笑了笑:“今日一別,相逢未期,我請兩位喝一杯。”

李芸瞪了他一眼,笑道:“這大清早的又喝酒,你不是一會還得趕路麼?”話雖然如此,手卻往酒杯伸了過去。

李修元看著她笑道:“有小青陪著我,不怕。”

小青一聽,端著酒杯笑道:“有小青,沒問題。”

東方玉兒端起酒杯,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也不說話,以袖掩嘴,一仰頭喝光了杯裡的靈酒。

李修元並沒有急著喝下,而是接著給她添滿。然後看著李芸問道:“李芸姐,我要的答案呢?”

李芸一愣,看著他幽幽地回道:“昨夜我們回去後連夜審查,前去修羅村行兇的軍士,都死在你的劍下了,還有那死在你箭下的秦一元,只是......”

“不用說了,你們收拾不了他,自有天道替我收!”李修元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看著她淡淡地說道。

東方玉兒眼見李修元喝光了杯裡的酒,只好接著將杯裡的酒喝了下去,然後怔怔地看著李修元也不說話。

過去了二十幾年,她想將眼前的少年永遠留在自己的心底。

李修元抱著酒甕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微笑道:“還有最後一杯,既是故人相逢,那最後一的杯靈酒便由你來喝完吧。”

說完也不等東方玉兒出聲,便將甕裡僅有一杯靈桃所釀的靈酒盡數倒進了杯中。

然後看著小青說道:“風雪漸緊,我們該動身了。”

小青放下手裡酒杯,笑道:“我也有些想小龍兒和花姐姐了!”

李修元眼前小青已經準備妥當,便跟李芸和東方玉兒拱手道:“山高路遠,各自珍重。”說完也不等兩人回話,一揮衣袖,抬腳出了房門。

“哎呀,等等小青。”小青在後面嚷嚷著出了房門。

......

直到兩人離開半晌,李芸才看著東方玉兒嘆了一口氣,指著她捧在手裡酒杯笑道:“趕緊喝了這杯酒,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寶貝......他肯給你喝這酒,說明他已經放下了啊。”

話沒說完,李芸已經渾身感火,大喊了一聲:“這不是上回的靈酒,這傢伙要嚇死我麼?”說完趕緊扯了一個蒲團跌坐行氣,不一會頭頂就冒出了青煙......

東方玉兒一愣,怔怔地望著捧在手心裡的靈酒,傻傻地呢喃起來:“原來你果真是當年的那個傢伙麼?

想到這裡,也不再猶豫,一仰頭喝光了杯裡的靈酒,然後學著李芸的模樣,也撿了一塊蒲團在地上打坐,靜靜地將白衣女子教她的功法運轉起來。

只不過,此刻的她是笑中帶淚。不知道是為了風雲城中的陌上美人,還是為了眼前這個揮袖而去的翩翩少年。

嘴裡喃喃:“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多麼美好的時光啊。”

......

取了四匹戰馬,李修元和小青往城外而去。

騎在馬上的小青看著他問道:“你認識那個女人?”

李修元搖搖頭,笑道:“我的腦子現在是一團糊塗,除了你們幾個,還能認識誰?”

小青一聽,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那你還給她喝你釀的靈酒,這酒我可是聽小龍兒說了,不是修羅天域的東西。”

“既然有可能是曾經的故人,那便請她喝上二杯,又有何妨?”李修元靜靜地回道。

“她家夫君可是你的敵人哦,你不怕她以後厲害了反過頭來收拾你?”小青笑了起來。

李修元回頭看著她認真地說道:“你若一直耽心害怕對手比你強大,那不如趁早一頭撞死,斷了修行的決心。”

說完這番下,腳下使力,夾著戰馬往風雪裡衝了過去:“我要這天地聽到我的聲音!”

“她已經聽見了,讓你不要心急!”

......

ps:曾經的愛人都嫁了人,這不是綠帽文,只是一種人生的無奈。“我要這天地聽到我的聲音!”這一句,是我最喜歡的,聰明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