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殺人是一種熟練活

修羅輕輕地搖搖頭，靜靜地回道：“我若不殺它們，它們就要來吃我放的羊。”

六師兄看著他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修羅掏出手巾捂住脖子，不讓冷風往裡吹，接著說道：“不論是馬還是羊，都很討厭狼群，所以我確實殺了不少狼。”

六師兄有些疑惑，卻又從師傅那裡知道不要打聽小師弟的身世，只好說道：“七師弟，這路上得還得小心。”

修羅輕輕地擦去面具上的雪花，靜靜地說道：“師兄放心，以後我會殺更多的殺手，不會讓他們跑了。”

這句話一出，六師兄的眼神變了變，便是強如他這樣的修行者，也沒想到師傅剛收的七師弟有如此冷酷的心性。

便是說的話也冷若寒冬。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七師弟居然的箭法居然如此狠準，下手砍人也沒有絲毫的遲疑。

便是自己當年，也沒有這樣的心性。

心道師弟這面具下隱藏著的是一顆怎樣冷酷、聰慧的心？

......

黃昏時刻，師徒四人再次在野外紮營過夜。

六師兄和師傅搭帳篷，修羅帶著月影去樹林邊上撿柴生火，準備一會煮些粥來暖胃，這些天吃的都是烤肉，月影嚷著要喝粥。

修羅無所謂，只要妹妹喜歡，他吃什麼都無可以。

背後揹著鐵劍，手裡握著鐵弓，他希望在撿柴的時候還能遇到出來覓食的野兔野雞，順便打二隻烤來吃。

月影的小蠻靴踩在雪地裡，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一邊伸手去折身邊樹上的枯枝。

突然間，修羅一手把她拉著摔倒在地，在她耳邊凝聲說道：“妹妹別動！”

只聽二人頭頂樹枝碎啪啪作響，有二道箭氣穿過的聲音。

捂著小嘴的月影，看見離自己不遠的雪地上掉著一枝黑箭。

兩名黑衣蒙面人現出身形，呼嘯著從兩人身後不遠的樹林裡衝出，收起弓箭的殺手長劍出鞘，想要先斬離開了帳篷的兄妹二人！

修羅在撲倒妹妹的那一剎，用最快的速度拉弓搭箭，大聲喊道：“師傅有殺手！”

只見一枝黑色的鐵箭自雪地裡呼嘯而出，刺破雪霧撕碎修羅身前的細樹枝，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照耀將要夜去的樹林。

不等第二箭奏效，情急之下的他再次射出捏在右手的三枝鐵箭。

箭出必是三枝，這是殺狼的技術，也是殺人的法門。

奔跑在前面的殺手右腳中箭，于飛奔撲倒了離他不到二丈的地方......

後面的蒙面殺手身中兩箭不知死活。

就在這時正在搭帳篷的六師兄也傳來了一聲大喝，想來是跟另一幫殺手對上了。

放下鐵弓，修羅以最快的速度將背上的鐵劍取下，然後斬出，然後看著綻放在眼前的紅花朵朵，狠狠地抹了一下嘴唇。

打掃打場之前，他仔細感應樹林裡的動靜，直到確定再沒有危險，這才將兩個黑衣人的空間戒取下。

走到趴在雪地中月影身旁，拉起妹妹，兩人靜靜看著眼前這幕畫面。

修羅也不出聲，默默地將殺手的武器收進空間戒，這好壞能賣一些錢，得帶回去。

稍作喘息，修羅將捏在手裡的空間戒給了月影一枚，師兄和師傅面對的殺手比自己的多，想來收穫也更多。

月影也不說話，默默地從哥哥手裡過手戒指，隨手放進了手鐲裡，這會她沒心情去看裡面的東西。

她終於知道原來自己真的一無所知，還是哥哥發現了未知的危險。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兩人抱著撿來的枯樹，回到了帳篷的前面。

看著神情冷漠的少年，和有些驚慌的月影，六師兄眼睛裡有很複雜，有些震撼。

師傅的眼裡剛是欣慰的眼神，自己的小弟子第二回單獨面敵，不經不象上回那樣驚慌，他甚至看到了修羅先前的出手。

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先想到妹妹，箭法超群，心性冷靜，是一塊好料子。

此次狙殺中，大師兄一人解決了三名黑衣人，師傅出手解決二人，修羅在撲倒妹妹後三箭殺死二個黑衣殺手。

遇事不亂，箭出便是致命，不讓敵人靠近自己。

在煉氣一重的修羅來說，一旦讓殺手靠近，便只是死路一條。從這點分析，這是一件值得師徒四人驕傲的事情。

稚嫩少年有一顆冷靜的心臟，最後一劍殺死黑衣殺手，令六師兄感到不可思議，如此小的年紀，怎麼能夠做到這一切？

只有師傅沒有去過問，看他看來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想要留下自己師徒四人的性命，那便要有留下自己性命的覺悟。

若是六師兄得知修羅一夜挖坑，埋了一百零八口親人的屍體，還詛咒了老天，只怕便不會如此亂想一通了。

我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修羅，我活下來的目的便是復仇。

......

一場血腥的戰鬥悄然結束，六師兄象拖野狗一樣，將殺手的屍體拖離了帳篷的周圍。按照殺手的規律，今天失手，明天不是換人便是退卻。

清虛靜靜望著火堆旁的少年，臉上泛起一絲笑意。看著一臉笑意數著手裡的金幣、銀幣月影的小腦袋，有一種滿足感。

女孩的快樂如此簡單，經歷了喪父之痛的月影，跟眼前的少年相依為命，成了自己的弟子。

一邊數著哥哥分給她的戰利品，一邊說道：“等到了鎮上，月影請師傅和六師兄喝酒，吃牛肉。”

帳篷外點燃了火堆，雖然天上還有零星的雪花飄落，卻不會影響師徒四人的興致。

讓修羅值得驕傲的是兩場生死搏鬥下來，因為沒有讓殺手近身，所以他沒有受傷。只要身上無傷，對他來說便是最大的收穫，比數著金幣的月影還要快樂。

因為他要變得更強，在這萬里征途上，他要爭取再破二境，因為師傅說他要不了幾天就能破境了。

“妹妹別數了，粥煮好了。”

修羅看著火堆旁的妹妹，望著她被火光照亮的稚嫩的容顏，心裡輕嘆了一聲。

然後恭敬地給清虛行了一禮，遞給師傅一碗粥，輕聲問道：“師傅，妹妹的修行由誰來指導，是師傅還是大師姐？”

清虛接過盛著粥的碗，看著他笑了起來：“自然是你大師姐啊，不過修行之前，得先給她淬體，洗髓伐脈。”

在清虛看來，月影只怕是他最後一個弟子了，以後都不會再花心思去教人了。

月影一聽抬起頭來看著清虛和哥哥笑了笑，綻開的小酒窩配上如畫的柳眉，讓坐在一旁的修羅恍忽間有一種錯覺，心道難道是死去的妹妹又活了過來？

月影接過六師兄遞過來的粥，她喜歡這種感覺，眯著眼睛看著哥哥發呆的側臉，忍不住問了一句。

“剛剛敵襲時，哥哥害怕月影受到傷害嗎？月影膽子很大的，以後不會讓哥哥耽心了。”

“哥哥害怕小曼受到傷害嗎？曼兒膽子很大......”

恍然一聽，修羅被月影的聲音嚇了一跳，扭過頭看來著她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這一路上，月影不要再離開師傅的跟前了，在你還沒開始煉氣之前。”

坐在一旁的清虛發話了，他看見了今天的危險，也不想自己兩人弟子一同身犯險境。

修羅是為了歷練，清虛要將他打磨成一把鋒利的寶劍，所以故意要讓他行走在生死邊緣，而眼前的月影顯然還不行。

聽了師傅的一番話，月影眯著眼睛笑了：“月影以後就跟在師傅身邊，不給哥哥添麻煩，等以後厲害了，再幫哥哥打壞人。”

看著抱著一碗粥靜靜享受的妹妹，修羅心底有一絲柔弱之情升起，伸手從火堆上撕了一塊肉，放在她的碗裡。

看著身紅彤彤的火苗，靜靜地說道：“哥哥還要跟六師兄和師傅修行，只有更厲害一些，才能保護妹妹。”

在清虛的眼中，他不想去觸踫自己弟子心底的那一絲柔軟，光是這一張修羅面具便能說明了很多問題，他甚至不敢想像自己的弟子是如何熬過來的。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皺眉問道：“世間如此兇險，你們兄妹以後要互相依偎，才有一絲可能活下去。”

修羅揀起一根枯柴扔進火堆，低聲說道：“活下去，是我修行的理由。”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不知道背後隱藏著多少血淚，六師兄怔怔看著火堆旁的七師弟，忽然問道：“我們修行的目的，誰不是為了活著？”

清虛看著三人，靜靜說道：“想活著，先學會吃苦。”

“想活著，先學會吃苦。”

修羅輕輕地重複了一遍，他沒有跟師傅和六師兄解釋自己的過去。

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向任何人解釋，他只是輕輕地揉了揉月影的小腦袋，默默往四人的杯子裡倒上燒酒。

下雪天要喝酒！

殺人後要喝酒！

他喝酒不是為了壯膽，是為了去掉那難聞的血腥味，其實他並不喜歡喝酒。

月影喜歡喝酒，喝了酒的她可以暫時忘記死去的爹爹，記住眼前哥哥的好處。

喝了一碗粥，吃了二塊肉，喝了一杯酒的月影醉倒在修羅的懷裡。

搖搖頭，少年將妹妹抱進了帳篷，安頓好之後回到了師兄和師傅的跟前，這一回他就著雪水煮了一壺茶。

跟喝酒比起來，他更喜歡喝茶。

清虛緩聲問道：“你好象不喜歡喝酒，為什麼？”

修羅想了想，看著他認真地回道：“喝酒讓人迷醉，說不定下一刻就死在殺手的箭下，喝茶可以讓我隨時保持警惕。”

想當初，在父親和母親的溺愛之下，他曾經無數次自我安慰，說只要自己丙長大一些，便開始認真修行，眼下的他還小，還不到十歲，得再玩二年。

直到親手將義父義母埋葬，將哥哥妹妹放理棺中，將父母身上的血汙擦拭乾淨放進棺中，他才明白，自己修行得太遲了。

“我怎麼可以為了貪玩而錯過了修行的時機？”

心裡雖然無限的遺憾，卻終是無可奈何，因為發生的一切都已經過去，跟他親近的一百零八個親人都躺在在冰冷的花園底下。

想到這裡，修羅望著清虛靜靜地說道：“師傅，弟子不怕吃苦！便是往死裡煉也不怕，只要能活下去！便會一直不停地修煉下去。”

在他看來，只要活著便有希望。

只要活著，便能往死裡去煉，去提高自己的境界。

總有一天，他會再回到魔羅國，找到血洗羅家山莊的幕後黑手，只要自己夠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