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沉睡中的小黑沒有醒來,下山陪父母過節的衛青也沒有回來。

李修元將重新鑄造過的斷水刀給了院長,又給三人留下了往後數十年間修煉的資源。

兩人老人喝了一肚子酒,胖長老早早倒在屋簷底下做夢去了。

因為李修元不僅給他喝了靈酒,還給他喝了一杯神泉,一杯可以改變他的體質,甚至未來的神泉。

院長因為李修元化凡的事情,以及自己往後要修行的道路,跟李修元聊到了月上中天。

對於誰想做書院院長的事情,在李修元的一番開導之下,院長最後說了兩個字:“隨他們去吧。”

自己於一番生死之間活了回來,早就將世間的一切看淡。

眼下的他只想帶著衛青在後山安靜地修行,就像當初夫子帶著李修元一樣。

以前他是無法捨棄書院的長老和一幫學員,眼下倒好,自己被一幫長老學員給捨棄了。

想到這裡,院長搖搖頭道:“相信是塞翁失馬啊……沒想到活了一大半的年紀,最後卻讓別人為了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李修元看著他淡淡地笑道:“佛說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他們替你做出了選擇不正好?”

到今天的夜裡,李修元算是完成了當初對夫子和院長的承諾。

將書院後最一絲牽掛之心揮去,再往後,三人的修為便由不得李修元去操心了。

畢竟,他還不是聖人。

這次應該是他在書院過得最後一箇中秋,貪睡的小黑在屋裡大睡,連烤肉的香味也沒有喚醒他。

沉睡的老人已經醒來,並且聽聞了自己為之所述的聖人之道。

胖長老如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是破虛七重的衛青終於可以放心回家陪爹孃過節。

這個節日,李修元沒有吟詩,也沒有撫琴。

但他卻是歡喜的,因為身邊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他得到了快樂。

當院長得知衛青已經是破虛七重的修士時,差一些將捧在手裡的酒杯掉在地掉。

看著李修元說道:“如此,你這個師兄算是盡到了夫子也不能做到的責任。”

這一夜,星光燦爛。

望月澗還未醒來,書院後山小徑之上。

趁著胖長老和院長還有夢裡,李修元抱著夢裡的小黑,匆匆踏上了前往銀月國的行程。

半閉著眼睛的小黑哼哼道:“哥哥也不吃過早飯再走。”

李修元搖搖頭,輕聲說道:“人這一生難免會有各種缺憾,所以你知道我一向不願意去做跟朋友告別這種事情。”

小黑搖搖頭,嘀咕道:“那我們去山下的鎮上吃牛肉麵去,衛青帶著我去吃過,味道還行。”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小黑已經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吃貨了。

踩著一山的晨霧,李修元笑道:“你現在也算是一個富翁了,想吃什麼都不成問題。”

“那我再睡會,你到了山下的鎮上再叫我。”

難得被哥哥抱著趕路,小黑心道我得好好享受一下。

李修元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在想,你這一輩子,到哪裡去找一隻跟你一樣的金烏?”

小黑沒有哼聲,心道這事可由不得我現在去考慮。

兩人一路行來,辰時剛過就進到了書院裡面。

想著當年自己生活過的地方,李修元繞了一個彎,進到了夫子當年的竹舍之中。

法陣依舊,竹葉青翠,卻不見了當年的主人。

推開竹舍的大門,李修元靜坐其中,默默地煮了一道靈茶,怔怔地說道:“當年我在這裡遇到夫子……”

閉著眼睛的小黑睜開了眼睛,呱呱叫道:“想不到哥哥當年還在這裡生活過。”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我便是因為書院的原因,才去了那未右之地,遇到了上古蒼龍老人……”

小黑所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看來要是當年哥哥不來書院,怕是小黑就沒辦法在臥龍山裡遇到師傅了……”

“沒錯,這一切都是緣份。”

兩人煮了三道靈茶,眼見衛青沒有回來的跡象,便掩上竹舍的大門,開啟法陣,揮袖離去。

……

兩人一路漫步,繞了一個圈,最後在書院裡租了一輛馬車,說好了前往天門關。

李修元計劃到了天關門歇息一日,重新再租一輛馬車前往銀月國。

豈不知二人還沒有進到書院,早就驚動了書院裡的幾個長老。

這些日子大家的眼睛都盯著後山的一舉一動,打從二人自望月澗的迷霧中行來,便驚動了早起的幾個老人。

尤其是劍閣的長老和皇甫長老。

當李修元踏進夫子竹舍的時候,兩個老人便碰頭在一起嘀咕了。

這個少年是誰,怎麼能走進連他們都無法踏足的竹舍?

要知道,打從夫子飛昇後,打從書院的小雜役離開後,那處竹舍便無人可以踏足其中,連院長也不行。

然而,今日不同,今日竟然從書院的後山走出一個少年,少年還抱著一隻烏鴉。

這事怎麼看都很邪門。

於是,當李修元掩上竹舍,在書院租借到馬車之後,皇甫長老帶著劍閣的長老來到了書院的大門處。

而一旁吃完早飯的學員看著幾個長老的模樣,以為書院發生了什麼大事,紛紛也跟著圍了上來。

看熱鬧不嫌事大,何況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熱鬧了。

李修元一路走來,看著遠處那些看熱鬧的學員,不由得搖搖頭,欲要踏上等在書院外的馬車。

便在此時,身後傳來了一聲:“且慢!”

李修元回看一看,卻是皇甫長老一臉怒容地看著自己。

沒有如期坐上院長的寶座,被後山的法陣折騰了無數個夜晚,此時的皇甫長老顯得有些疲憊、憔悴。

當他看到這個自後山走出的少年時,眼睛頓時明亮了起來,甚至有一線熟悉的感覺。

有些像被雷劈的感覺,心道書院的小雜役何時回來了?怎麼可能返老還童了?

要知道楚家的楚風現在已經是二十來歲的青年小夥了,小雜役怎麼可能重回十二歲?

他在書院整整等了將近一月,今天終於等到了對方的出現。

他要將心裡的怒火傾瀉,要找一個人來將後山發生的一切問個究竟、明白。

“你是誰?為何能進到書院的後山?為何闖進夫子的竹舍?”

皇甫長老冷冷地問道。

李修元搖搖頭,伸手讓小黑飛上馬車。

回頭看著皇甫長老冷冷地說道:“我是誰很重要嗎?關鍵是我一不想成為書院的學子,二不想某天變成這裡的院長!”

自從李修元從衛青和胖長老嘴裡得知,皇甫長老想要爭奪院長之位。

棄院長於不顧之後,便對這位看似慈祥善良的老人再無好感。

心道再怎麼說你也是上過修羅戰場的長老,怎麼可以做出如此讓人不齒的事情?

於是,再見兩個老人,他的神情沒有一絲的變化,甚至刻意改變了自己的聲音。

既然跟書院的緣份已經斷,他便想斷得更徹底、乾淨一些。

皇甫長老忽然笑了起來,隨著他的笑意自唇角泛起在他身邊憑空生起一道罡風,捲起了他花白的鬍鬚。

地上的塵土無風而動,往李修元而來。

滾滾塵土像毒蛇一般往李修元襲來,看得一幫學員紛紛捂住了嘴巴,只是這些如毒蛇一樣的塵土卻在李修元的身前三尺驟然而止。

身前三尺,是我的世界。

李修元甚至不曾運轉自己的無相金身,而是冷冷地望著狀如毒蛇一樣的皇甫長老。

書院大門四周響起一片驚呼聲,隨後陷入死寂一般的寧靜。

一幫學員們吃驚地緊緊掩住了自己的嘴唇。

連書院的長老們,也沉默地看著皇甫長老,不知該做如何反應。

他們沒想到皇甫長老會將一腔怒火撒在一個少年的身上,因為在他們看來,眼見的少年分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一個還未聚氣的凡人。

而皇甫長老卻是一個實力強悍,強大到除了曾經的院長,無人能敵的地步。

塵歸塵,如毒蛇一樣的塵土無力地跌落在少年的腳下,少年冷眼看著如毒蛇一樣的老人。

劍閣長老看著眼前的一切,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院長生死不明,胖長老昨天又消失了,衛青也不知道去抽,一幫長老心裡都忐忑不安。

他沒想到皇甫長老會對一個沒有修為的少年出手,一抹憂色浮上他的眉間。

“說吧,你是哪來的奸細,竟然偷偷溜進書院的後山,把你身上得到的寶貝都交出來吧。”

皇甫長老冷冷地說道:“如此,我可以讓你安全離開!”

“轟!”的一聲,李修元一腔怒火被皇甫長老點燃。

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憑什麼?憑你一個大楚的長老?還是憑你一個不敬天敬地一心想要奪權,身懷狼子野心的小人?”

“轟!”的一聲,如一道驚雷重重地劈在一幫長老,一幫書院學員的頭上!

皇甫長老想要奪取院長一職的醜事人人皆知,卻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眼下竟然被一個路過的少年撕下他慈善的外表,放在太陽下暴曬,這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甚至有學員忍不住輕聲議論了起來。

皇甫長老沒有與李修元明亮清澈的眼光對視,而上抬頭往天空望去。

他看著纖塵不染,乾淨彷彿如一面鏡子的天空,靜靜地說道:“那又如何?問當下的書院,何人能跟我相比?”

“我本來想著你只要留下手裡的空間戒便能安然離開,現在我改變了主意,我要留下你的一隻手臂!”

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皇甫長老看著一身白衫比水洗的天空還要乾淨的少年,冷冷地說道。

“呱呱!哥哥這個老頭想吃天鵝肉哦!”站在馬車上的小黑,突然間大叫了起來。

在他看來,莫說哥哥,便是他噴一道火,便能讓眼前的老人生不如死。

自己的哥哥連神龍谷中的大長老都不怕,又怎麼會害怕眼前這個可笑的老人?

李修元搖搖頭,手一晃,一支竹劍出現在了手中。

看著一幫長老、學員,冷冷地說道:“我也改變主意了,為了給院長正名,我要留下你的一隻手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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