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且飲一碗酒,笑看張良被人欺。”

李修元看著他淡淡地笑了笑:“你何時帶我弟弟去上學啊?學費我會替他準備好的。”

張良一聽頓時愣住了:“這酒還沒賣,你哪來的錢?”

李修元搖搖頭:“這事你不用管,只要你帶著他弟弟好好讀書就是了。”

張良哂然一笑道:“如果我能安心跟在夫子身邊,忘記一些瑣碎小事,或者我也能一朝聚氣,邁入修行之境。”

“如此而已?”李修元問道:“譬如那日送你出府的官家小姐?”

說到這裡,張良陷入長時間的沉默,笑容變得有些悽慘:“所謂佳人,在水一方,誰又沒有自己心愛之人?”

聽到這句話,李修元微微一愣,因為他想到了沐沐。

自己這回竟然出乎於師父老道士的意外,怕是沐沐和南宮如玉兩人,又得失望了。

心有所想,便會有念,有念便有煩惱,有了煩惱便感覺自己成了眼前這個一臉悽慘的傢伙了。

想了想說道:“你才多大?相信我你的良配不是那日的少女。”

張良一聽,忍不住瞪著他問道:“難不成你會算命?為何夫子也說那不是我的良配?”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她若真的喜歡你,便會與你生死不渝,可那日我分明見到她在心裡做出了選擇。”

見張良沒有出聲,李修元繼續說道:“他選擇了自己的爹孃,並沒有錯,只是你們便沒了緣分。”

“真正的愛是沒有道理的,不會為了他人做出選擇,也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做出改變,但凡改變了的,都不值得你去付出。”

李修元望著院子裡灰色的石牆,心道等到春天,可以在上面銘刻一道陣法了。

張良沉默片刻後回道:“謝謝,我現在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難過了。”

“不怕。”李修元望著張良顯得青稚的臉,笑道:“再過些日子,你若還是難受,便來此買醉,多醉幾回,想必就能相忘長街而不識了。”

張良眉梢微挑,回道:“這樣,會不會太兒戲了些?”

李修元笑了起來,說道:“人生本就一場戲,你要明白皇城裡的人不值得你去付出生命,你的命有大用,你的老師沒告訴你麼?”

“老師啊,老師他罵我是豬。”

張良搖頭笑著說道:“老師對我好像是恨鐵不成鋼,要我在生活裡找點兒別的意義。”

李修元一愣,他顯然是沒料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答覆,想來張良的老師也是有一個有趣之人。

想了想說道:“似你老師說的這般,你確實是一頭豬,你在這樣的年紀就應該多讀幾卷書,再想辦法行萬里路。”

張良一聽,苦笑道:“老師也是這樣說的,如此說來,大哥當可為張良之師。”

李修元微微一笑,說道:“別,我連小黑都不願教,更不要說你了。”

喝了一壺茶,張良覺得自己陰霾的心情終是好了許多,於是看著李修元笑道:“我去看看老師,順便問問小黑的事。”

說完也不等李修元回話,大笑中推門而去。

李修元望著張良的背影,淡淡一笑道:“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

雖然自己釀了酒,也掛了牌子,但是李修元卻沒有想好哪天開張待價而沽。

老道士來了一回,眼下他和小黑並不缺錢花,大不了讓張良把金幣拿出去換成銅幣,再給小黑拿一些放在身上。

風雪漫天時,並不代表無人逛街。

正當李修元送走張良,收拾桌上茶具的時候,聽到了雪地裡的腳步聲。

抬頭一看,進來一主一僕看來是逛街的閒人。

眼下還沒有酒賣,李修元也懶得迎客,只是一邊收拾桌上的一應事物,一邊想著要不要喊小黑起來寫字。

望著店外的風雪,心想這個天氣來逛街的人,也真是閒得。

就跟自己的店名一樣。

眼前一身綢緞的主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貴。連跟在身後的僕人,也比李修元穿著光豔。

只見圓臉大耳的主人走進店來,湊上前仔細看著掛在牆上的兩幅字,給人一種文人墨客的感覺。

研究一番之下跟李修元說道:“我說掌櫃,你這裡是賣書還是賣酒?”

李修元淡淡一笑,看著他回道:“對不起,眼下什麼都沒得賣,只是剛剛送走了一個來訪的朋友。”

“你這掛在牆上的字賣嗎?”胖子扭頭望著李修元問道。

“不賣。”李修元淡淡地回應道。

胖子被他一怒,不禁有些生氣:“既然不賣,你掛在這牆上做甚?你一個粗人,難不成還想沾上書院的風雅之氣?”

李修元忍住心頭的怒意,靜靜地回道:“這位客人,我這小店還沒開張。”

“你一個粗人,非要學著文人玩弄風雅之意?這樣吧,這幅字我要了,給你二枚銅幣如何?”

胖子一臉施捨的神情,看著李修元淡淡地說道。

李修元一氣,心道你把我當成傻子麼?我這一碗酒還要兩文錢呢?

想到這裡,忍不住冷冷地說道:“大秦的律法,不準店裡懸掛字畫嗎?”

胖子驟然變色,呵斥道:“你這傢伙怎如此不識抬舉!我看你是不想在此混了!”

李修元冷冷道:“我沒有觸犯大秦律法,眼下還輪不到你來侮辱我。”

胖子一聽,頓時氣得滿臉鐵青,氣得指著李修元喝道:“山水有相逢,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完一甩衣袖,一頭往店外的風雪裡衝了進去。

跟在身後的僕人看著主人匆匆離開的背影,跟在後面大喊著說道:“老爺,小心這雪地路滑!”

“真是莫名其妙!”

望著一頭鑽進風雪中的主僕二人,李修元一生氣乾脆關上了店門。

他要回到後院去烤一塊肉氣,叫小黑起來喝兩杯杏花酒,稍舒心中不平意。

……

時近年關,張良除了偶爾去看看李修元釀酒,更多的時間都是待在府上,把自己悶在屋裡。

府上的人不多,除了老管家和幾個侍女,還有一個婦人廚娘。

這些人都是他從老家帶來的,跟家人一樣,也跟李修元和小黑一樣,張良給他們花錢買了新的身份。

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本來他倒是想留李修元和小黑在府上住,那樣人多顯得熱鬧。

奈何李修元喜歡清靜,又想著釀酒掙了錢還他,於是,他只好將那本來就閒置的小院,當做了未來的酒肆。

在皇城,釀酒可是一門好生意,只要他能辦下相關的官方手續。

今日裡府上來了一個老人,這卻是張良之家就認識的老人,因為秋天出遊,直到今日才來到張良的府上。

老人還沒走到張良所在的居室,腳步突然慢了下來,臉有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剛要叩門,伸出的手忽地僵在了半空,放出神識雲看著室屋裡的張良發呆。

只見屋內陳設簡樸,張良端坐桌前,桌上堆放著一塊素帛,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小篆,張良正在低頭細讀。

老人搖搖頭,心道又不是讓你做刺客,你頭上懸著一把木劍做甚?

之前老有曾跟張良說了很多回,希望他不要拼命鑽研劍法。

就算要報仇,也不一定要做刺客,遠比有做刺客更加的法門老人也教給了張家,奈何這傢伙有時候就是喜歡鑽牛角。

夢想有一天自己成為行走天下的大俠士。

老人心裡在罵:“你是豬麼,心中若只有有劍和仇,最多也只是做個血流五步的刺客,豈不是浪費了老子的心血?”

沒等他出聲罵人,屋裡的張良手臂一動,只見他抬手捏著擱在一旁的長劍。

身體未動,揮手往上懸在頭頂三尺的木劍斬去。

只聽噹噹噹三聲響起,三聲清鳴還在空中迴盪,手裡的長劍已經收回。

老和微微一笑,心道你便是再練上三年,也不過如此,還好沒練你如何聚氣,否則這會你怕是要飛天了。

眼見張良呆呆地望著頭上的木劍,臉上露出了沮喪的神情,老人伸手推門而入。

張良一見頓時收起了臉上的愁容,看著他笑道:“前輩這回出遊,可是久了一些,眼見過完大年就在立春了。”

老人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素帛看了看,說道:“詩三百,不如多花些工夫研究我給你的那本兵法。”

眼前的老人卻是張良在下邳時遇到緣分,老人當時舉止怪異,幾次三番地刁難張良,好在張良心地善良,並不在意老人的行為。

於是老人跟張良說,他跟張良有一段緣分,會傳他一些傍身的法門。

再後來,便是張良來到了皇城,老人也跟著一起來此。

只是老人如閒雲野鶴,一年下來張良能有兩月見到老人,便不錯了。

便是來到皇城之中,張良心中復仇的決心卻漸漸變得越來越強,日日渴望成一日聚氣,去揮劍報仇雪恨。

這也是老人只傳他兵法,不教他修行的原因。

在老人看來,張良並不是一個血濺三尺的刺客,他對張良有更好的期待。

張良嘆了一口氣,回道:“我又不似前輩這般有搬山填海的本事,否則我也不會日日夜夜持念著報仇雪恨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抬頭望著懸在樑上的那把木劍,望著深淺不一劍痕,輕輕地搖搖頭。

淡淡地說道:“如此,你再練三年,也不會有長進。”

不料張良卻不以為然,看著老人說道:“我前些日子新交了兄弟二人,或許,等到春天,那傢伙會助我踏上修行之道。”

老人聞言,禁不住掐指一算,然後眉頭皺了又皺,不停地說道:“不對,這不對啊,你是在何處遇上這兄弟兩人的?”

張良一聽樂了,哈哈笑道:“我在路邊撿到的,當時兄弟兩人衣著襤褸,無處可去,我便收留了他們……”

“後來那兄弟說要釀酒賣錢還我,要開一間酒肆,天是我將四十七號那間鋪子讓他去折騰,眼下酒已經釀好,就等賣酒的手續下來,就能掙錢了。”

心頭一動,老人的直覺告訴他,張良遇到的兄弟兩人並不是普通之士。

想了想,老人沉聲說道:“我想見見那兄弟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