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小青沒有走,留下來陪李夜吃烤肉,喝果子酒。

出來的時候,沐沐吩咐她去山上的洞裡取幾筒先生的釀的酒帶在身上,沒想到真給她找到了李夜。

李夜將烤好的肉遞給小青,看著杯裡的果酒,一滴淚水滴進了酒裡。“我的父母都還好嗎?我妹妹幾時會出生?沐沐在城裡聽話嗎?她沒有跟城裡人打架,她在山上野慣了,我怕下山去會有人欺負她。”

看著李夜的樣子,小青瓷娃娃一般的臉上也泛著些許的凝重。

她不善飲酒,今天喝了二杯算是超量了。

“書院裡一切都好,你母親的身體很好,聽紅袖樓主說你妹妹估計最快也要到深冬了,也許在明年春初不一定。”

“沐沐在城裡很好,紅袖姐姐給我們買了很多的新衣服,還有首飾什麼的小玩意。她現在天天呆在書院跟你母親學詩文,她的境界好象又突破了,現在是金丹五重了。”

“總之,你想著的人過得都比你好,她們都非常想念你,這都快小半年了。要不是夫人再三勸說,沐沐早跑上天山來找你了。”

李夜嘆了一口氣,看著小青說:“我也非常想念她們,只是諸多原因,我現在還不能回去,這裡山高路險,沐沐也過不來。當初我來這裡,可是差一點就丟了小命的。”

小青點點頭,摸著自己的小辮子說:“也是,就這邊山高水惡,我之前沒來這裡找,只想著以你的境界也來不了這裡。”

“你一人躲在這裡,有沒有破境?我怎麼看不出來呢?”小青又咬了一口肉,她喜歡吃李夜烤的,從心裡喜歡。

李夜看著小青,又看向棚子外面天上的星星,喃喃地說:“也沒突破什麼,只是破了一點點,現在是金丹二重。”

“先生要我練的落葉劍沒有學會,倒是在潭底領悟了一絲劍意。”

李夜小小抿了一口果酒,摸著趴在身邊的小白,給它喝了一口,驚得小白嗷嗷叫。

“你別看我,是這個小姐姐從山的那邊帶來的。少喝點,會醉死你的。”李夜看著小白的模樣笑了。

小白的嗚嗚叫了兩聲,繼續趴著啃肉骨頭。

“劍意?就是你在水潭裡斬向天空,差點傷到我的那一劍?”小青想起了在天空中遇到的那一劍,那確實是驚豔一劍。

“那只是一種劍意,我一共領悟三種。要不要明天試試?打一架你再回城裡。說實話,我還沒有跟人打過架,跟沐沐在一起那些算不上打架。”

小青白了他一眼,拿過酒繼續往自己杯裡倒。嫌棄地說:“你好好修行,五年後再找我。不過你居然破境到了金丹,還是二重,是很厲害了,回去得告訴沐沐。”

“明天給你帶些好東西,你拿去城裡賣掉,換成金幣。你和沐沐留一些,給我母親一點,給大佛寺的老和尚一點,阿貴能找到他。”

“我暫時回不去,你下回過給我捎個茶壺茶葉,我很久沒有喝茶,有一些想了。”

“如果先生從山頂上回來了,你告訴他我在這裡,問他要不要過來一起。”李夜想了想,看著小青說。

小青的小臉已經開始泛紅了,晃著小腦袋說:“先生還沒有回來,我回去告訴沐沐找到了你,儘量不讓她上來。”

“她上來幹什麼?我這山洞很小,連小白都是睡在外面的。這附近都是高山大樹,哪有什麼好玩的?”李夜有些惱怒,好不容易靜下心來修行。

“你妹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呢?你也不回麼?”

“那時天山大雪封山,想回也有心無力。我又不是你,有一雙翅膀。有你和沐沐,有我父母親就夠了。”李夜有些憂鬱。

小青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說。只是把杯裡的酒喝光了。

這一夜的小青醉了,象只小貓一樣,躺在竹椅上睡著了。

小白也醉倒了,頭一回喝酒的它,貪念杯中的果香,果然是一醉不醒。

......

長夜難熬,長夜易過。

小青摸著頭醒來的時候,李夜已經煮好了白粥,天山的太陽也爬上了半山。

只有小白還在宿醉。

愛乾淨的小青跑去河邊洗漱,李夜替她盛好一碗粥。

回頭進了洞,將曬乾的蘑菇、野山參、黃精,還有之前挖的蟲草撿在一起包好。

老猿也拎著一筐果子來到了棚子裡,李夜給他也盛了一碗粥。

洗漱了乾淨的小青在河邊玩了一會才回來,看著已經吃飽了的李夜和老猿,她有些不好意思。

李夜微笑著說:“你別急,慢慢吃。天色早得很,不趕時辰。”

小青低著頭捧起碗喝粥。

“小青你讓阿貴去找我老和尚師傅要幾本空本的經書,回書院找些筆墨,下回帶來給我,我要抄寫經文給他們。”李夜想了想說。

他不知道大佛寺有沒有《華法經》,但是既然是破虛僧從方寸山帶來的經文,一定是非常殊勝的東西,他要留給老和尚師傅和自己的父母親。

先生早說過了,走路讀書抄寫經文,都是一種修行。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筆桿子上修行了,他想認真修行。

小青喝著碗裡的粥,心裡在尋思:你嫌修行不夠麻煩,還想著給山下的人抄經。

“你只需把包裡的蟲草賣給小胖子他爹,其它不賣,留著在書院裡自己吃。”看著喝光粥的小青,想了想跟她交待。

老猿將拎來的果子遞給小青,微笑著說:“帶給山下的人,這裡沒什麼好東西,就是這些野果。”

小青雙手接過竹筐,半蹲著給老猿福了一個禮。

“走吧,路上小心,替我向山下的諸位問好。”李夜抬頭看了看天色,時辰正好。

看著還在宿醉的小白,李夜笑著說:“這個頑貨,下回來說。讓它先跟著我修行。”

小青見李夜不同意,便收了包袱和竹筐,走出棚子,站在崖坪邊上,腳一墊,雙手一揮,生出一雙翅膀,拍騰一聲飛上了天空。

化做青鳥的她,繞著崖坪飛了一圈,鳴叫了兩聲,掉頭朝著更高的天空飛去,只一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抬頭望天,秋日的陽光穿過棉花一樣的白雲,射在棚子的屋簷,也射在李夜的臉上,映出了他眼裡的那一顆晶瑩。

老猿回到棚裡,躺在竹椅上養神。

小白已經從宿醉中醒了過來,抬起頭四周望了望,又跑進山洞裡轉了一圈,低著頭溜出來,看著李夜嗚嗚地吼了幾聲。

“醉得象只死狗,人家怎麼帶你走?好好在山上修行,以後跟我一起下去。”李夜笑了,他知道小白心裡想的是什麼。

李夜站在崖邊,看著崖下的樹林,想著自己來了半年,好象少了一些什麼。

仔細一起,是自己出門的時候沒有帶著水壺和茶葉,所以來了這許也不曾想過去做一張桌子。

桌子可以用來煮茶,當然了可以用來寫字。

這些年來他一直到寫字,在石壁上、在竹葉上、在風雪裡、在滾滾的冰河水裡,唯獨沒有在紙上哪怕寫過一橫一豎。

自己的爹孃說自己寫的小楷好看,風去城的府主喜歡自己寫的字,紅袖樓的李紅袖喜歡自己寫的字,邊自家先生也喜歡自己寫的字。

將軍府的小姐姐喜歡自己的字,東方玉兒喜歡自己的字,現在連不自不可知地的沐沐也在書院裡讀自己寫的字。

可是自己卻已經很久不曾寫紙。

轉過身子,看著老猿道:“前輩,我想找一塊石板做桌面,用來煮茶、寫字。”

說完看了小白一眼,向著崖下的樹林走去。

他要去砍一顆雪松,用來做桌子的木架,順便再做二張凳子。

小白從地上跳起,跟在他的身後向著崖坪下的樹林跑了過去。

老猿低頭沉思,半晌也站了起來,揹著手往坪下面走去。

如果把砍樹與練劍相比,李夜更喜歡在潭水底下練劍,因為他覺得那是他想要的修行方式,雖然老和尚師傅一直強調:“喝茶砍柴莫不是修行。”

放倒一顆雪松對於現在的李夜來說,就是揮出一劍的事。但是他很討厭要仔細地去除樹杆上的枝條和樹皮上沾滿的油脂,雖然有油脂的樹不容易腐爛。

小白幫不上忙,只能站在一邊呆呆地看著他忙活,將三丈高大的雪松放倒,然後拖著往崖坪上的李夜。

等他裝飾雪松拖上坪,老猿已經從冰冷冷的河道里尋了一塊碩大的石板,表面非常平整,李夜目測了一下,就是放當年李紅袖的那幅畫像,也不會拖地。

李夜尋思著自己要如何將砍回來的雪松做成適合這塊破頭的木架,是用先生曾用的長方形,還是用比較結實有井字形。

老猿看著他為難的模樣,笑著說:“不管什麼樣的形狀,只要能放上這塊石頭,牢固一些,不就好了麼?”

李夜呆了一下,是啊,不論什麼形狀,都是用來放這塊石頭來做桌面的架子,就象當初在冰河裡練劍,只是要捉住那在水魚遊嬉的小魚。

心裡了有主意,就不再遲疑,當下取出懷裡的小刀,沿著雪松的樹杆,開始仔細地剝頂樹皮,用來遮擋風雪的雪松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