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之嵐 第五百六十八章 山中寂寞如雪 下

客堂的空氣漸漸變得乾燥起來，一半是因為五人的心情，一半是因為那盆熊熊燃燒的炭火。

清虛看著他笑道：“你可不能沉醉此中，別跟你師傅一個樣沉淪下去，耽誤自己的修行。他若不是如此，早十年就離開這裡了。”

酒痴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李夜只覺得有一股豪情，從胸中升起，看著兩人笑道：“弟子自當努力修力，但也不會落下釀酒，說不定有一天還可以開一家酒坊。”

“象我這樣混日子，討生活？”酒痴看著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入世出世，都需要生活。便是般若寺的師兄等人，不一樣離開不這五域的香火？”李夜看著酒痴笑道：“我要修行，也要人間的煙火。”

“我要修行，也要人間的煙火。”酒痴喃喃地說道。

“我要修行，也要人間的煙火。”清虛重重地重複了一遍，看著他笑道：“這才是我清虛的得意徒兒！”

“我要修行，也要人間的煙火。”唐秋雨呢喃了二遍，心想回去要將這個道理告訴自己的徒兒才行。

“你能說出這番話來來，看來五域裡最快離開的，也非你莫屬了。”

看著眼前的少年，姜若雨嘆了一口氣。

她有些耽心，自己的女兒能不能跟上這傢伙的步伐了。

她雖然看不出來李夜具體的境界，但是能將自己的道心修行到如此地步，自己的修行又如何差得了？

看來五域裡很多人都看低了，看錯了眼前這個少年。

果然要不在意眼前的風景，才能看得更遠。

清虛看著三人，笑道：“你二人想來就來，那有那二個女娃娃也是一樣，但是不要管我這徒兒，他是上天賜給我最珍貴的禮物。”

“說得不錯，夜兒的修行自然不用我們兩個老傢伙操心了。”

酒痴幾乎沒怎麼教過李夜釀酒，只是春天的時候師徒兩人釀了一些酒，然後李夜自己在般若寺就釀出了醉生夢死。

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不須要別人去督促。

唐秋雨看著他嘆了一口氣，笑道：“你就是一個妖孽！”

“如果梧桐也象你這樣拼了命地修行，恐怕她要不幾年，就可以突破那道門了。”

唐秋雨看著他，幽幽地說道。

李夜看著她，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我先生說，心境的修行，比修為更重要。”

清虛沉吟片刻後，看著三人說道：“修行不修心，最後不是突破不了，就是入了魔道。”

“心境的修行，比修為更重要，這個道理人人都懂，又有幾個真的做到？”

姜若雨看著李夜和唐秋雨，淡淡地笑道。

出家十年，這個道理她看著自然是非常清楚。

“唉，不僅是梧桐，便是我自己，有時候也做不到這個境界，紙上得來終覺淺，要自己修行過一回才明白。”

唐秋雨想著自己在趁著在方寸山，好好修行一下自己的心境了。

“趁著我在這裡，你跟梧桐兩人，都要好好想想自己的心境如何修行。”看著唐秋雨，姜若雨輕聲說道。

李夜笑道：“心境的修行又不是吃飯喝水，哪能隨叫隨到？”

“好一個心境的修行又不是吃飯喝水，真不愧是我酒痴的徒弟！”

酒痴看著李夜忍不住再一次筆了起來。

清虛看著他說道：“雖然如此，那也要修行到一定的境界，如果心境還很浮燥，你便跟他講這個道理，無異與跟牛彈琴了。”

李夜頷首受教。

姜若雨看著李夜，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心想如果自己的女兒跟跟著這傢伙修行，這一路上不說修行得多快，至少不會因為心境的缺失而造成損傷。

唐秋雨心裡掀起了波瀾，心想自己的心境修行果然不象面對這個妖孽。

難道說修行了佛法的李夜，會比自己數十年的心境還要沉穩？

而清虛和酒痴兩人都明白，李夜心境唯一的缺失是離開的沐沐，兩人都希望能有人填上這個空缺，以免他日後走入魔道。

只不過無論眼前的姜若雨，還是修行了上百年的清虛，都不知道李夜的身體裡的情況，已經埋下的種子，無論是善良的，還是罪惡的，終會有發芽的那天一刻。

不管你願不願意。

......

姜若雨和唐秋雨跟清虛約定了再訪的日子，便跟李夜離開。

李夜惦記著自己的徒弟，唐秋雨惦記著梧桐公主。

回到青石小院，小花已經跟夏梧桐在張羅著煮午飯，南宮如玉跟在二人的身後跑來跑去。

看著走進來的李夜，南宮如玉笑道：“師傅，晚上有烤肉吃了，二個姐姐打到了幾隻雪雞哦。”

李夜拉著她的手笑道：“你的兔寶寶呢，這麼冷的天你餵它吃什麼？”

南宮如玉一聽，扭著看著小花說：“小花姐姐今天餵了菜下給它，說再往後只能喂豆餅了。”

李夜知道便是豆餅，也是酒痴從玄天觀找來的。

對於南宮如玉，他這個師公可是寶貝得很。

“你今天的修行完成了沒有？”李夜知道這小傢伙早上偷懶，跟著跑出去了。

南宮如玉一楞，看著他說道：“小花姐姐說，下午也可以修行的哦。”

李夜看著她嘆了一口氣，笑道：“下午師傅跟你一起練，好不好？”

一聽到李夜要監督自己修行，小姑娘嚇得趕緊往廚房跑去，邊跑邊說：“玉兒看不見師傅，師傅你也看不見玉兒哦！”

看著師徒兩人的樣子，姜若雨和唐秋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麼可愛的小姑娘，難怪李夜要收她做自己的寶貝徒弟了。

便是唐秋雨這個多年不曾動心的人，也喜歡上了南宮如玉。

李夜在客堂裡生了一盆火，又將紅泥小爐點著，準備吃過午飯再煮上一壺熱茶。

天空下起了小雪，他可以修練劍法了。

不知道換了若水劍的他，今年可以斬去幾朵飛雪。

“我聽你家先生說過，這方寸山的冬季寂寞如雪，十分無聊，沒想到你竟然收了一個小精靈做徒弟，想到這日子也不會單調寂寞了。”

靠著桌邊坐下，唐秋雨看著李夜淡淡地說道。

“師弟現在可是越來越厲害了，連慶州城那麼偏遠的地方，你也能去擺平。”

端著煮好飯菜的夏梧桐，走了進來，看著三人說道。

李夜看了她一眼，輕聲回道：“那也只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來回可是花不少的功夫，沒事誰也不想去。”

姜若雨點點頭，看著自己的女兒說道：“你們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的現象，山高水遠的地方，沒有幾個修行者願意過去的。”

李夜看著三人笑道：“能找到玉兒這樣的徒弟我已經滿足了，去慶州就當是多走了一路路程，對我對小傢伙都是好事，最多隻是耽誤了一些修行的功夫。”

他心裡明白，就算沒有南宮世家的事，只要慶州出現問題，他又身在佛都的山上，哪能坐視不理，難道真的跟遠在萬里之外的皇上寫信？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跟三人說，只是在心裡嘀咕了二聲。

夏梧桐看著他說道：“我聽玉兒說你在後山的洞裡鑄造武器？”

李夜靜靜地看著她，想著好端端的，你問這件事做什麼？還好他之前交待過玉兒有些事情不要亂說，看來自己果然沒有想錯。

“山洞？那裡你不是知道嗎？我師傅欠了納蘭大哥一個人情，那麼我自然要還他，這件事只是要多費些功夫而已。”

李夜心想，你的劍我已經給你了，你總不成再給我添麻煩了。

眼下的他，可沒有心思再替人鑄造武器。

納蘭雨的刀已經鑄好，他決定未來十年都不會再給鑄造兵器了。

夏梧桐哪裡知道他這番心思，還想接著往下說。

“吃飯吧，菜要涼了！”

唐秋雨眼見不妙，制止了將要說出口來的夏梧桐。

她知道，只要夏梧桐再接著往下說，這頓飯便不用吃了。

恐怕未來的幾天，李夜都不會開心。

因為她已經發現小青和沐沐都已經不在玄天觀，這個從小跟在李夜身後的小姑娘，居然不見了影子，只能說明一個道理。

自己不明白事理的徒弟還往下問，無異於往李夜的傷口上撒鹽，這種事情她如何會讓它發生？

她覺得要找一個時間，好好跟自己的弟子談談此事。

只要是李夜不談起此事，自己師徒最好提都不要提。

姜若雨自然明白唐秋雨的心思，看著自己的女兒說：“去叫二個小姑娘，趁熱吃飯。”

她的心思跟唐秋雨一樣，可不能讓自己的傻女兒往這傢伙身上捅一刀。

那樣的話還不如留在皇城修行，來這裡幹嘛？

看著李夜，姜若雨靜靜說道：“國師，我也想嚐嚐你釀的那道酒。”

李夜一楞，怔怔看著對面的二個女人，過了一會才回道：“那要等到明年春末，不過你們想喝酒，這院子裡可有不少，晚上試試。”

說完指著木棚裡竹蓆蓋著的那十幾缸酒笑道：“這裡全都是春天的時候，跟師傅一起釀的，這味道可是五域裡花錢也買不到的。”

“這小院裡你們也釀了酒？”唐秋雨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問道。

“這酒痴果然是一個有意思的傢伙，到哪裡都不忘了釀酒。”

姜若雨心想，晚上倒是要開啟來嚐嚐。

這滿天飛雪，天氣寒冷，最適合喝上一甕美酒，何況幾個小姑娘還打了幾隻雪雞回來烤著吃。

李夜看著二人，淡淡地笑道：“二個師傅都喜歡喝酒，我又是他的弟子，自然要釀上一些來學習一番。”

唐秋雨盯著李夜的眼睛盯了很長時間，笑意浮起，和聲說道：“往後的日子，我們師徒跟著你，再不愁沒酒喝了。”

她心裡已經歡呼了，要知道唐秋雨可是比李紅袖還要厲害許多的傢伙呀。

說不好聽的，她跟納蘭雨二人，對於痴於酒，可是半斤對八兩的事情。

“只是幾甕酒的事情，明年我還會再釀，師傅說春天釀的酒，放到來年來再喝，才會有歲月的滋味。”

看著唐秋雨，李夜靜靜地回道。

“你真是運氣好，鑄劍遇上了歐陽東籬，這釀酒遇上了酒痴，這五域裡的好事，怎麼全讓你遇上了？”

唐秋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因為我從小就跟著先生一道，讀萬卷書走萬里路了”

李夜心想發生以自己身上的種種奇遇，唯有如此來解釋了。

“讀萬卷書走萬里路，不錯你們師徒兩人確實是做到了。”

姜若雨嘆息了一聲，心想也只有這樣的先生，才能教出這樣的徒弟了。

她甚至有些羨慕南宮如玉這個小姑娘，這麼小的年紀，就能李夜去了慶州那遙遠之地，這種機遇便是自己的女兒，小的時候也沒有經歷過。

畢竟青城離皇城實在太近了一些，而唐秋雨是在小姐，自己的女兒又有公主，兩人都是吃不了太多苦的傢伙。

“不錯，便是我跟梧桐二人，走的地方恐怕也沒有你師徒這麼多。”

唐秋雨淡淡地笑道。

李夜心想，你們出門都是坐在馬車上，哪能叫行萬里路嗎？

能看見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