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青梅看著李修元一副堅強決絕的模樣,忍不住嘆息說道:“等你修行上幾百年,好不容易破境到超凡,就會明白自己失去了許多風景。”

李修元看著二人回道:“即使是那樣,......我願意。”

然後他望著坐在一旁不吭聲的西門孤星問道:“你一大早來找我,有何事?”

“自然是買酒啊,不然呢?我跟我母親說你的酒好喝,她也想嚐嚐,一會走的時候給我打包幾甕,不會少你靈石的。”

西門孤星說完這番話,又看著皇甫青梅笑道:“母親今天已經讓人收拾了房間,請公主和一干護衛都搬到府上去住,說是過些日子一起回府城。”

皇甫青梅看著他皺著眉頭說道:“我還不想這麼快就回去,怎麼著也得等到秋天吧?這掌櫃的酒我還沒喝夠呢。”

李修元盯著她的臉,沉默一會後笑了起來,問道:“我最值錢的酒已經讓你喝光了,剩下的酒都恐怕也放不了你的嘴,你就放我一馬吧。”

若將靈石和眼前這個女子比起來,他寧願兩樣都不要。

皇甫青梅一聽,微笑著問道:“我說,你這是在嫌棄我?”

然後她看著坐在一旁低頭不語端正著茶子喝茶的西門孤星,故意撒嬌道:“小星星,這傢伙如此嫌棄我,該怎麼辦?”

西門孤星被她這句話直接頂到牆上,強顏歡笑道:“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最多我按價錢付靈石就行了。”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西門孤星說道:“其實學有一種辦法,我可以不要你靈石,或者只收你一半的靈石。”

西門孤星一聽,看著他發起呆來。

李修元看了一眼皇甫青梅,話鋒一轉說道:“我這個人喜歡讀書,如果你能讓我去城主府的藏書樓看上幾日......”

這句話才是李修元真正的意思,既然在外面求不到,能進城主府的藏書樓一逛,未免不是另一種選擇。

西門孤星一愣,心道你這區區的幾甕酒就想讀盡我家藏著的上萬卷修行秘技?

強行壓制心頭將要升起的怒火,然後望向了李修元,微笑說道:“你這是做夢呢?區區幾甕酒,就想看盡我家收藏的武功?”

李修元一怔,看著他笑了起來:“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對修行的秘技並不感興趣,我只想了解蠻荒和長城這塊大陸的歷史和風土人情。”

皇甫青梅一聽,忍不住說道:“要不等到秋天你跟我回一趟府城吧,我家的藏書你隨便看,沒這傢伙這般小氣,跟個娘們似的。”

李修元沉默片刻後,看著她笑著說道:“就憑公主這番話,就值得我送你一幅新詞。”

皇甫青梅一聽,扯了一下西門孤星的衣袖說道:“趕緊幫忙,收拾東西。”

說完將桌上的一干事物往櫃檯上挪去。

西門孤星不明就理,也跟著她一想將桌上的火爐搬開。

李修元看了面前的二人一眼,心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你居然認真了啊?

話雖然如此,還是從身後取出了筆墨紙硯,又拿了抹布仔細將桌上的茶漬擦乾,然後才開始捏著一管松墨磨開來。

低頭深思了半晌,想著自己下山來的一番經歷,又想起了當年長孫皇后的那個小院,以及地定安城下遙不可及的那一絲機緣......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提起狼毫往桌上的湖宣落下。

中歲頗好道,晚家蠻荒陲。

醒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偶然值青梅,談笑無還期。

落完最後一筆,在兩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李修元就收起了筆墨紙硯。轉身進了櫃檯,抱出一甕剛釀不久的黑豆酒,順手又取出三個酒杯。

西門孤星半晌沒讀明白,倒是皇甫青梅瞪著一雙妙目,上下將李修元打量了一番,撫掌感慨道:“絕句啊!你真是一個天才......可惜我沒妹妹了。”

李修元搖了搖頭,笑著嘆息說道:“來來,我們且試試這酒到無味的境界。”

說完抱著酒甕往杯裡注入同樣是琥珀色的酒水。

聞著淡淡的酒香,皇甫青梅忍不住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後慢慢地回味。過了許久,才開口問道:“這是什麼酒,為何我從來沒喝過?”

西門孤星忍不住也喝了一口,半晌才怔怔地說道:“這酒怎麼有一股甜味,跟昨天喝的那酒不一樣。”

李修元沒有理會他,而是看著皇甫青梅笑道:“公主看看我這酒值多少靈石一斤?”

皇甫青梅看著他想了想了,又端起杯子聞一聞,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畢竟這樣的酒她才是頭一回喝。

過了半晌,她才看著李修元問道:“二塊靈石?五塊靈石?還是......”

李修元扭頭看著西門孤星,淡淡地問道:“西門公主以為如何?”

西門孤星迴味著口中的滋味,看著他回道:“我自是跟公主一個道理。”

看著眼前的兩人,李修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不要一塊靈石,甚至不要一枚金幣,我這黑豆酒只賣一枚銀幣,誰都買得起。”

皇甫青梅一聽被驚倒了,看著李修元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才說道:“這樣的酒給我來上二十甕,不,五十甕!我帶回府城去送人。”

西門孤星也跟著說道:“我也一樣,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們想要啊?對不起,沒有!這酒就不是賣給你們這種公子小姐喝的。”

李修元看著兩人淡淡地笑了起來。

“為何?你開酒坊難道還不讓別人來買酒麼?”皇甫青梅看著李修元皺起了眉頭。

李修元看著她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哪倒不是,只是我這人太懶,只有一雙手,釀不了許多啊?這黑黑豆酒一人限買二斤,誰來都一樣。”

“你這話說的倒也有趣。”皇甫青梅笑著說道。

李修元撓了撓頭,看著她回道:“也就是公主明白在下的苦楚,我這沒理想的人,想著能掙些靈石過日子就成,實在沒那麼多的理想。”

皇甫青梅看了他一眼,再嘆道:“若讓府城裡的一幫閒人聽到你用這種口吻與本公主說話,只怕早就衝上來剝你的皮了。”

李修元故作驚嚇地回道:“你可別嚇我,我膽小又沒文化,說話自然不會講究。”

皇甫青梅嘆了一口氣,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這個傢伙啊,可比我這未來的夫君難纏多了,也不知道往後的日子裡誰來收拾你。”

西門孤星一聽,禁不住笑了起來:“就他眼前這個德行,哪家大戶人家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李健修元一聽他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之後才回道:“如果有那麼一天,就算是讓我去上刀山,我也決對不會讓自己過一種將就的人生。”

這是一句看似很尋常實則傷人的話語,只有與李修元真正接觸過的人,才知道這個來自長城的傢伙,就算是死也不會低下自己的頭顱。

這就是李修元,被長城和蠻荒全境通緝的符師。

“歡迎你有空去府城,我會帶你去我家的藏書樓逛個夠,整個蠻荒大陸的人文地理都有記載,隨便你看。”

皇甫青梅笑著說道,在她的眼裡自然是喜歡象李修元這種有骨氣又不怕事的傢伙,這才符合她的脾氣。

而眼前的西門孤星對她來說是童年的記憶,兩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象是親人,又彷彿是情人。

就象她之前說的,如果不是因為西門孤星在前,她一定會倒過來追眼前的這個小酒坊的掌櫃。

一個會釀酒,會彈琴,會寫詩,還寫得一首好字的傢伙。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小掌櫃,光憑你這首詩,就可以在蠻荒縱橫天下了,哪裡需要窩在這裡賣酒為生?”

皇甫青梅指著桌上的詩文,笑道:“蓋上你的印章吧!我得收藏起來。”

李修元一愣,過了一會才想起來取出自己在山上雕刻的印章,又找到硃砂......

皇甫青梅看著李修元印籤,沉默很長時間後低聲說道:“落霞山人?我怎麼沒聽說過,蠻荒有這座山嗎?”

李修元看著她認真的神色,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個是我隨便起的名,我只是覺得還不錯......沒別的意思。”面對二個既陌生,又顯得熟悉的傢伙,李修元哪敢將自己身世說出來?

皇甫青梅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從李修元的眼神裡讀懂一絲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過她失望了,眼前的李修元就象一個千年的老妖,一副古井無波的模樣面對她。

李修元回視著她的眼睛,淡淡地說道:“我沒那麼大的野心,只要能在這裡一邊釀酒,一邊修行就是神仙日子了,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皇甫青梅看著李修元戴著一張面具卻依然乾淨的臉,心想也不知道揭去這傢伙臉上的面具,下面究竟隱藏了怎麼樣一張俊俏的小臉。

而在蠻荒戴上面具是合法的,便是城主也無法過問,莫說是皇甫青梅了。

收起桌上的湖宣,皇甫青梅看著他不甘心地問道:“讓我們看看你的臉,要什麼條件都行。”

李修元看著她搖搖頭,認真地回道:“你想得美!”

......

夏至過去了七天,坐在院中煮茶的鬼谷子,等來了陳超凡和李光明兩人,還有怯生生的陳姍姍跟在兩人的身後。

“這是小女姍姍,這回多虧大師的弟子李修元了。”

陳超凡跟鬼谷子揖手見禮,陳姍姍地上前行禮問好。

鬼谷子取了幾個杯子放在桌前,淡淡地笑道:“來了都是客,請坐。”

陳超凡想起自己女兒說的那番話,看著鬼谷子說道:“我聽姍姍說,李修元還想去府城看看,不知道他走的時候跟您提起過這事嗎?眼下蠻荒和長城都的通緝他......”

“這事我知道啊,年輕人既然出了門,就應該好好歷經一番嘛。不然整天躲在長城裡面,我把他當花花草草養起來麼?”

鬼谷子不以為意然地回道,他自然知道李修元為何要這麼說。他這是借陳姍姍的嘴巴告訴你們,我就在這裡待著他,你們千萬別來找我啊。

想到這裡,心裡禁不住暗暗地罵了一聲音:“真是一隻小狐狸!”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他能將姍姍從城主府的大牢裡救出來,自然有能力去府城看看,我只是耽心他在那裡遇上危險。”

“既然小姐已經救回,要不要撤消對李修元的通緝?”陳光明看著兩人,靜靜地問道:“畢竟我們也有暗探在蠻荒的各個城鎮......”

“千萬不能撒消,你想害死他麼?”陳超凡和鬼谷子兩人齊聲回道。